青葫剑仙

青葫剑仙

竹林剑隐 著

类别:武侠仙侠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8074865

葫中藏日月,珠内锁阴阳。剑斩天外天,非生亦非死。这是一本武侠风的仙侠小说,慢热爽文。 书友群102279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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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乙木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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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怀远镇外。

    此时乡路上稀稀疏疏早已没有几人,偏生道路尽头站着一群小孩,泾渭分明,分作两边。

    其中一个小孩,比同伙高出半个头,脸上棱角分明,此时正对着对方中一人喊道:

    “张大牛,愿赌服输,刚才你们已经输了一局,这局再是我们赢了,你们以后在镇子上见到我,都得叫一声大哥!并且以后不能缠着小翠!”

    那被叫作大牛的小孩,小小年纪便已生得膀大腰圆,闻言哼了一声:“成啊,梁小狗,刚才给你使花招侥幸赢了一局,这局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梁姓小孩闻言眼珠一转,立即说道:“上局比试是你们出的题,这局该我定了”

    “怎么比?”

    “就比谁先爬上这座闻良山!”

    “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那姓梁的小孩蹭的一下已经冲了出去,剩下那叫大牛的楞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的也追了出去。

    ............

    天色渐暗,山道上更显幽静,一个小孩在林间快步而走,挺鼻薄唇,剑眉星目,尤其小小年纪却有一股古灵精怪之感,正是那先前与大牛打赌的小孩,名叫梁言。他此时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天色。

    “没想到与大牛他们比斗竟到了这个时候,这会再不回去,恐怕爹又要唠叨了......”

    但转念又暗想:“山顶周围不知何时起被人动过手脚,胡乱闯上去最终只能在周围打转,这应该就是镇里先生说起过的阵法了。那日我侥幸发现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山顶,大牛却不知其中窍门,这次定然败给我!”

    想到今后就可以在镇里小孩间坐稳老大一席,梁言心中不禁一阵火热。

    “罢了,这次快去快回,待我登上山顶好好戏弄大牛一番,再赶紧回家,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到时顶多是一些责罚罢了!”

    心中主意已定,梁言脚下发力,低头狂奔,这山中之路对他来说是早已烂熟于胸的。

    正自奔跑间,忽然感觉一股柔和力量传来,冷不防脚下一滑,往后坐倒,待到抬头看去时,身前已站了一高大身影。

    来人峨冠高帽,麻布长袍,脚穿长靴,腰间用一麻绳系着,上面拴着个破布小袋。他的两眼紧闭,右手拄着一根树枝,竟然是一个瞎老头。

    梁言定了定神,从地上爬起,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老人家,是小子鲁莽,不小心冲撞到您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反而温和说道:“前方应该就是怀远镇了,你是镇上的小孩?”

    他声音虽轻,不知为何却让梁言生出一种心安之感,当下恭敬回答道:“老人家猜得不错,小子正是住在镇上。”

    老者闻言摸了摸下巴道:“现在天色这么晚了你还往山上跑,必是有要紧事吧?年轻人不用管我这老头子,你去忙你的吧。”

    梁言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老者手中树枝,那老者竟然似有所觉,又说道:“小娃不必担心,老夫常年行走,就靠这一根树枝,绝不会走岔了路的。”

    听完这话,梁言有些惊疑的朝他望去,从开始到现在,梁言总有一种感觉,这老头虽然由始至终双眼紧闭,但自己浑身上下竟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这滋味委实诡异,让他不由得心生警觉。

    “既然这样,小子就先走了,山路崎岖,老人家小心着点。”梁言学着镇上行脚商人的模样抱了抱拳,便转头往山顶上赶去。

    闻良山本不高,充其量只能算个小山丘。但半路上被这老头一耽搁,再加上梁言心中没来由的慌乱,等到了记忆中的密道洞口时,已经是月上半空了。

    “应该就是这了。”

    梁言拨开洞口的植物,下一刻却呆住了,只见洞口已经被一堆碎石给彻底堵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完蛋了,这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这一日来心心念念的比斗,本以为胜券在握,到最终竟然无法获胜,一时间心底涌现巨大的失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山顶。

    “疑?这山顶今日为何没有阵法阻碍,我居然莫名其妙地走上来了?”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梁言在山顶转了一圈,又抬头看了看天。

    “如今这时候,大牛还没上来,应该是已经放弃了,看来最终还是我赢了!嗯,我也得赶紧回家才行,不然老爹肯定得唠叨我半天。”

    想到今天一番比斗,还是自己笑到最后,心中烦闷之气不禁一扫而空,当下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去。

    ..........

    月明星稀,夜空之下,今晚的怀远镇格外的寂静。

    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半点声音,按理来说怀远镇的居民没有这么早入睡,可现在不说居民,连家畜马匹等都未见一只。

    此时一栋普通房屋的屋顶之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哼,多年未见,没想到何师弟的手段越来越下作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也没有人回应他。说话之人乃是一个峨冠老者,此时盘腿坐在屋顶,两眼紧闭,仿佛老僧入定一般。若是梁言在此,必能认出,这人正是他在山道上撞见的那位老者。

    就在此时,街尾窜出一个壮汉,高高大大,麻布短衫,背后负着铁锹,一副农家汉的打扮。最诡异的是其双目无神,眼珠向上翻起,而且嘴角歪斜,俨然一副痴呆相。

    人虽痴呆,脚步却快,眨眼间的功夫已冲到老者所在屋前,接着纵身一跃,翻手抽出背后的铁锹,直奔他面门而去。

    眼见来人气势汹汹,那老者却不闪不避,仍然盘腿坐定,只是右手中指曲指一弹,夜空下一点火光冲着壮汉疾驰而去。

    只听噗嗤一声,火光入体,那壮汉脚步不停,身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闷响,随后竟然爆炸起来,转眼之间身上已炸开三处。

    可诡异的是,炸开的洞口并无半点血液溅出,壮汉整个人像漏了气的皮球一般萎缩下去,身上三个洞口中各自长出一条翠绿藤蔓,沿着房屋墙壁,向屋顶延伸而上。

    那老者眉头微微一皱,左手大袖一挥,一圈淡淡的火墙扩散到四周,藤蔓遇到火墙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的声音,化作淡淡雾气。

    就在这时,异变又起,老者坐下的屋顶猛然炸开,两道剑光自下而上向他袭来。而附近房屋之内也冲出多名农汉,有的拿剑,有的拿铁棍,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面部痴呆,可身手动作却快的几乎看不清楚。

    老者眉头更紧,整个人冲天而起,右手飞快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从其袖口激射出数十口短刀,精准无比的射向周围农汉。

    同之前那人一样,这些人在半空身中数刀,却没有正常人的血液流出,而是从伤口激射而出几根藤条,直奔老者而去。

    那老者似乎颇为忌惮,满脸严肃,左手在身前画了个圆,右手掐诀不停。身体周围浮现出一个火焰大钟,钟上以火焰雕刻着种种古朴铭文,一股浩荡之气从上面散发开来。

    这大钟一出现就将老者反扣在钟内,周围激射而来的藤条一遇到这火焰大钟,立马化为浓浓黑烟消散一空。

    此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火神钟乃宗门八秘技之一,修至大成,诸邪不避,妖魔退散,就是不知道阎师兄练到什么地步了?”

    “哼!阎某的神通修到何种境界,何师弟尽管领教便是。只是我没想到,你堂堂何木青为了躲避我的追拿,竟然摆下这乙木拘魂大阵。此阵虽是宗门前辈高人所创,但布阵需要以活人作引,实在有伤阴德,新任宗主已经明令禁止,将此阵列为宗门禁术。没想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这乙木拘魂既成,小镇上三百多口无辜凡人的性命怕是都已经遭了你的毒手吧?!”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可那暗中之人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癫似狂,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阎瞎子!到老子面前还要来这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若是今天我身死道消,东西为你所得,这镇子上的人恐怕也是一个活不了,以你阎瞎子的手段,会放走任何一个有可能走漏消息的凡人?既然如此,倒不如为老子所用。”

    阎瞎子眉头微皱,神识却已悄然扩散开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师弟休要胡言乱语,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宗门请罪,或许还能求得宗主宽容,获得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哼,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那暗中之人冷声道:“当年大师兄,柳师姐何等天骄人物,却被你双双逼死!”

    阎瞎子冷哼一声:“那是他们骄纵轻狂,交友不慎,最后已然堕入魔道!阎某逼不得已而为。”

    “哈哈哈,好一个逼不得已,说得好听,无非就是杀人夺宝而已,就像你现在干的勾当一样!你在这附近的闻良山顶徘徊多日,暗中以宗门秘宝问心镜在我身上打入一缕气机,防止我走脱逃跑,嘿嘿,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可你万万没想到,我非但不逃,反而在这镇上布下乙木拘魂,反要将你诛杀于此吧?哈哈哈!”

    阎瞎子长叹一声:“这么说,是彻底没得谈了....”

    “谈”字刚出口,阎瞎子忽然闪电出手,一点火红流光激射而出,直射向街角老宅里的一口大水缸,咣啷一声,一名青衣中年男子自水缸中狼狈而出。

    此人自然就是所谓的何木青“何师弟”了,只见其身材高瘦,鹰眼阔鼻,身上被火焰覆盖,面露惊骇之色。

    他双手连连掐诀,全身青光流转不定,肌肤也变成木青之色,更有古朴铭文隐现其上,想要抵挡周身火焰。

    奈何那火苗如跗骨之蛆,任中年男子想尽办法也无法扑灭。

    阎瞎子此时已遁至何木青的上空,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张口一吐。只见四枚古朴火钉从其口中射出,将何木青的四肢牢牢钉在地上。

    到了此时阎瞎子才微微一笑道:“师弟托大了,你的囚牛木甲也不过练到小成境界,如何抵挡得住我这火狼毒?”说着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得意神色。

    他此刻胜券在握,正想要下去搜魂一番找出师门至宝,却忽生异变!

    只见躺在地上的何木青身体忽然如泻了气的皮球一般急速塌陷,转眼之间只剩一张皮贴在地上。

    而从他身上长出大量藤蔓,粗如儿臂,冲天而起,形成一个木制牢笼,将阎瞎子死死锁定在里面。

    阎瞎子只感到体内灵力运转犹如泥潭一般生涩无比,一身法术神通尽然使不出半成来!

    同时地下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天巨响,小镇八处地面坍塌,从地下升起八个水缸粗细的木桩,隐隐形成一个玄妙禁制。

    接着整个小镇的房屋屋顶接连炸开,全镇上下三百多号人此时全部飞上高空。

    这些人都是面目痴呆,双手结出古怪法诀,然后张口一吐,三百多根藤条向被困在木牢里的阎瞎子射去。

    这些藤条乌黑如墨,散发出阵阵恶臭。射出藤条后,所有人的身体急速萎蔫,变得如同干尸一般从天落下,再无半点生机。

    阎瞎子身在阵中,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腐蚀气息将自己包围,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肉身,以其修为也抵挡不住。

    更糟糕的是他神识似乎也受到影响,思维变得越来越慢起来。

    就在他彻底失去神智之前,其左手在腰间的破布小袋上不着痕迹的一抹,下一刻便彻底不动,向下坠去。

    此时地面上青光一闪,一个青衣中年人从地底钻出,望着阎瞎子的尸体嘿嘿一笑道:

    “师兄你多次与我说话,不就是想要探出我在大阵的藏身之处吗?可惜你千算万算,终究不知道我已炼制出身外化身,将其藏在此处就是要把你引到大阵的必杀之位吧?哈哈哈!”

    一想到阎瞎子既死,宗门追查自己断了线索,从此以后可谓天高任鸟飞,心中不免舒畅起来。

    他翻手就要将阎瞎子的储物袋收来,却忽然感觉全身灵力一紧,随后不受控制的全都往脚下泻去。

    何木青心中大惊,本能反应就要施展盾术冲天飞起,可偏生双脚像灌了铅一样一点也离不开地面。

    他神识向下一扫,只见脚底地下,几只火红蜘蛛已将半个头颅刺入脚底,这些蜘蛛首尾相连,成一条线,而线的另一端,正是躺在地上的阎瞎子。

    何木青灵力瞬间流逝一空,紧接着体内生气也飞速流逝,双眼瞪圆,口中只喃喃自语了一句“幽冥火蛛.......”便一头栽倒。

    随着他的生气飞速流逝,另一边,本来行将就木的阎瞎子脸上却逐渐红润,生气渐渐恢复,终于慢腾腾爬了来。

    两人一番斗法,虽然只在须臾之间,但其中尔虞我诈,委实凶险。不过笑到最后的,还是这位瞎眼老者。

    他扫了扫身上尘土,又低头看了眼何木青的尸体,自嘲说道:“这幽冥火蛛自我得到以来,一直视为最大底牌,没想到第一次竟然用到了师弟身上,真是造化弄人。”

    随后其单手按在何木青的头上,黑光浮现,施展起了搜魂之术。片刻后他目光一闪,望向村口的一间普通至极的房屋,自语道:“原来在那........”


第二章 枯槁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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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瞎子此来是奉了宗门法旨,前来抓捕叛徒何木青,并同时寻回宗门的一件至尊密宝。但此宝委实非同一般,阎瞎子接下任务的时候就已存了杀人灭口、独吞宝物的心思。

    此时何木青身死道消,而全镇之人又都被他练成木傀,无一活口。阎瞎子再无一点顾忌,来到搜魂所得的何木青藏宝之地,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法诀一引,顿时从那破败的房屋下飞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那珠子半黑半白,其内两色能量首尾相连,缓缓流转,看起来颇为不凡。

    “这就是天机珠了.........”一想到此珠神秘,连宗主得到后都未来得及仔细探查,这下落入他手,心中实在舒畅至极。

    然而就在此时,阎瞎子忽然眉头一皱,轻轻叹道:“看来还有一个活口未除........”。

    夜空下。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正是从闻良山上回来的梁言。刚才在镇子外面梁言就感到奇怪,今晚的怀远镇实在太安静了,入镇后这种诡异感觉更加强烈,等到再走一段,梁言脸上已经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见周围大大小小的宅院房屋,如被天雷打了个窟窿,屋顶破烂不堪,房中更无一人。

    梁言心中一紧,急忙加速往老爹家中跑去,等到了自己屋前,却双手颤抖,似乎不敢去推门。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小木门轻轻推开,整个人瞬间如被雷劈,呆立当场。

    只见屋内一人,青衣草帽,正瘫坐在地上,全身萎蔫,如被人抽去血肉精髓,只剩一张皮贴在骨头上,双眼圆瞪,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老爹!”梁言这一声撕心裂肺,整个人像失去魂魄一般,浑浑噩噩的向尸体走去。

    他自记事起就与梁玄相依为命,在八岁那年,梁玄告诉他并非亲生,而是自河流之中的一个竹篮里捡来的。

    可尽管如此,梁玄待他视如己出,梁言也早已视他如亲生父亲,梁玄一生未成家,只这一个宝贝儿子视若珍宝。只等将他抚养长大,考上功名,娶妻生子,这一生便算无憾了。

    可如今造化弄人,他不过出门一趟,家中居然遭此巨变。回想起与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梁言顿时泪如泉涌,失去至亲之人的疼痛,让他感到生无可恋,仿佛天也塌了。

    这时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轻叹,

    “世事无常,祸福本就难料,你也无需太过挂怀了。”

    梁言回过头来,只见屋门外站着一个瞎眼老者,正是他之前在山道上遇见的那位。

    此时梁言本就浑浑噩噩,一时没思考这老头为何会在这,只是接口问道:“我们怀远镇上的人有什么罪?大家世世代代在此生活,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为何如此残忍,居然让小镇上的人遭此大难?”

    阎瞎子默然片刻,缓缓说道:“你可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怀远镇居民本无罪,错就错在魔头盗宝,且藏匿其中。”

    梁言本是心神不宁,听完这句话忽然清醒过来。望着阎瞎子苦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和仙家重宝相比,咱们区区凡人的性命确实不值一提,就不知道我父亲是谁下的手?”

    阎瞎子闻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大有深意的看了梁言一眼道:

    “嘿嘿,小娃娃人小鬼大,你放心,杀死你爹的人我已经帮你料理了。”

    梁言听完点点头道:“所以我现在可以安心上路了?”

    阎瞎子也不说话,只是倒背双手嘿嘿一笑。

    梁言再无一话,转过头去,朝着父亲的遗体跪了下去,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

    背后一阵劲风呼啸而来,猛然间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息打入了他的身体,全身筋骨血肉好似被蒸干了一样。

    “就这样死了吗.......”

    这是梁言最后想到的话,双眼闭上的最后一刻,梁言似乎听到屋外一声悲天悯人的佛号,接着眼前金光一闪,就再无知觉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言感到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浑身仿佛撕裂一般的疼痛,但接着一股温润暖流游走四肢百骸,让那疼痛平息。忽然一阵凉风吹来,梁言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之处,是一间简单的房间,一张缺了一角的四方桌,上面一组陶瓷茶壶和茶杯。墙上挂着一幅画卷,似是深山旅人图。整个房间略显破旧,很多地方都蒙上灰尘,显然是久未打扫。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此时正值深秋,梁言转头看去,窗户大开,窗外蓝天白云,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可老爹惨死的样子又在此刻浮现在眼前,一时不由得心如刀绞。

    “唉,这天大地大,以后也不知往何处去。”

    梁言轻叹一声,下床往屋外走去。

    出了房间才发现这是一家茶馆,开在野外官道上,刚才自己是在一楼里间。

    “这茶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不说茶客,就是伙计也未见到,当真奇怪!”

    他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往大门外走去。出了大门,就见门口的一块巨石上,正盘膝坐着一个老僧。那老僧面容枯槁,身材干瘪,仿佛枯木一般,一件灰色僧衣也似多年未洗,若不是他此时缓缓睁开的双眼,看上去真就像个死人一般。

    老僧仿佛知晓梁言心中所想,淡淡开口说道:“前半年此处遭逢蝗灾,附近村民颗粒无收,而山贼又来作恶,所以这茶馆也开不下去了,掌柜连同伙计都跑了。”

    梁言沉默半晌,试探问道:“小子遭逢大难,此时本该在阴曹地府,可是大师仗义相救?”

    那老僧也不说话,只是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面露悲怜之色。

    梁言知自己所料不差,当下迈开大步,走到老和尚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这三下结结实实,只磕得头破血流。

    那老僧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小施主不必如此。”

    梁言磕完三个响头,大声说道:“大师能从那妖人手中救得小子,必是仙人圣僧,恳请大师收我为徒,传我仙法。”

    老僧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要修仙,所谓何事?”

    “自然是修炼有成之后,为怀远镇全镇三百多口无辜百姓和我爹报这血海深仇!”

    “杀你爹的人已经死了。”

    “首恶已死,余孽未诛!”

    那老僧眉头一皱道:“余孽?”

    “哼,我爹和镇民之所以惨死,都是因为仙家之人夺宝,那瞎子虽未出手直接杀害我爹,可此事也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且仙家夺宝,凡人遭罪,就算我爹没死,只要这瞎子成功夺宝后,必然也会杀人灭口,我爹还是绝无生路。”

    听完此话,那老僧又重新打量了一番梁言,暗道:“这小娃娃看上去不过是十岁出头,怎的性格如此偏激?不过他心思缜密,倒是比之成年人也不多差!”

    老僧不知道的是,梁言从小便古灵精怪,甚至说有些聪敏过头。在怀远镇时没少给周围居民捣乱,镇民纯朴,见他身世可怜,平常也不和他计较,只是偶尔犯了众怒,回家还是少不得老爹的一顿板子。

    老和尚默不作声,将手按在梁言头顶。

    “这小子倒有仙根,只是资质实属一般,不过我的那门神通,也不一定非要资质逆天才可修行,而且这小子聪明伶俐,颇具慧根,倒也可以传我衣钵。他身世凄惨,如无人照料,恐怕不久于人世.....”想到他的悲惨遭遇,一时竟动了恻隐之心。

    “不可!我收徒不明,已经教出了一个混世魔头,还有什么资格再行收徒,而且这小子戾气极重,将来杀孽也不会少。”

    一想到自己那个劣徒,老和尚又不由得心灰意冷起来。

    于是淡淡开口道:“我若收你为徒,需得约法三章,随我到宗门潜修百年,来日不得找那人复仇。”

    “那我修仙还有何用?”

    “修仙是为得道长生,当斩断俗世因果。”

    梁言忽的双眼一瞪道:“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小子恕难从命,今日谢过和尚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告辞!”

    说罢又向着他深深一礼,居然转头朝大路东方而去。

    “这小子......”

    老和尚双手合十,苦笑一声,也没有挽留,而是目视其背影远去。

    ...............

    梁言独自走在官道上,想到养父惨死,心中一阵悲苦。

    “唉,这天大地大,仙迹缥缈无踪,我一个凡人小子,又如何去寻得这一丝仙缘?更别提日后报仇了,以前听那游方老道吹嘘世上仙人,我本来不信,这回亲眼目睹,没想到竟是如此惨事.......”

    想着想着,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原来行走多时,不知不觉间已到晌午。

    “看来还是先解决肚子兄的问题再说吧。”

    梁言从小便跟镇内的武馆教头学习功夫,颇有一番武艺,决定先去林中打些野味。

    过不多时,在林中某处,一堆篝火之上驾着一个被烤得热气腾腾的野兔,一个灰衣少年,正抱着一只兔腿大嚼大咽,此人正是梁言。

    半只野兔下肚,梁言正感满足,忽然听到一声细微声响。他自幼习武,知道这是兵器交接之声,在这附近有人正在厮杀。当下也顾不得野兔,匆匆扑灭篝火,又用泥土掩盖,然后蹑手蹑脚的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便隐隐听到斥骂之声,梁言拨开灌木草丛一角往中间望去。

    只见一个蓝衫剑客手握一柄龙纹长剑,正独斗四个黑衣山匪。蓝衫剑客虽是以一敌四,但却丝毫不落下风,一柄长剑上下翻飞,竟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其中一个山匪左臂之上鲜血淋漓,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

    梁言心中暗惊,以这剑客的手段,在江湖上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了,不知是何原因被人追杀。

    这时那蓝衫剑客一剑荡开四人,翻身后退,淡淡说道:“你们这些狗腿子就这点实力吗?凭你们也想图谋我家小姐?”

    “呵呵,闪电剑左飞权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此次必死无疑!”

    说这话的不是那四个山匪,而是从林中又走出两人,这两人一高一矮,出声的正是那高个子。而之前那四个山匪隐隐以此二人为首。

    蓝衫剑客见到又多出两名好手,不禁暗暗心急,不待众人反应,闪电出手直奔那高个子而去,想要以进为退,先杀个措手不及,再乘乱逃走。

    高个山匪冷哼一声,翻手抽出一把长刀迎了上去,而那矮个山匪也抽出一柄铜锤加入战团。

    蓝衫剑客越斗越是心惊,光是一对一这两人任何一人的武艺已不在他之下,此刻已一敌二,不出三十招已露败相。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山匪?”他心中纳闷,却不敢多想,急思对策以求脱身之法。

    就在此时,一柄蓝色小刀从林间飞射而出,蓝光耀眼,将所过之树木全部斩断,余势不减,直奔蓝衫剑客而去。

    剑客悚然一惊,急忙挥剑抵挡,但那龙纹长剑仿佛纸糊一般被蓝色小刀一划而过,断成两截。

    扑哧一声,蓝色小刀插入剑客喉咙,只剩刀柄留在外面,蓝衫剑客一脸不可置信之色,盯着喉咙前的刀柄,缓缓倒下。

    这时从林中走出一位青年,身着紫色长袍,全身穿金戴银,好似城里的员外。

    其余众匪见到他,立即满脸恭敬,低头抱拳,喊道:“帮主威武,无人能敌!”

    那紫衣青年也似非常享受,眯着眼哼了一声道:

    “几个废物,让你们办点事也办不好,此人是他们府上的供奉,此行专门在前探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我们的计划,岂能让他走脱?”

    那几个山匪满脸大汗:“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帮主开恩,让我等将功赎罪!”

    紫衣青年摆了摆手道:“罢了,大事要紧,干好这一票,不知多少真金白银等着我们。”

    他顿了顿,又问道:“周围都打探清楚了吗?”

    那高个山匪立即答道:“都打探清楚了,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家茶馆,荒废已久,我们可以按照计划扮作伙计,埋伏他们。”

    “嗯,那茶馆如今没人便罢,有人的话就全部杀掉,不能走漏我们半点消息,程老二,你去把马匹收拢,用饭过后立即出发,到了那按计划行事。”

    “属下明白!”高个山匪应到,紧接着又漏出猥琐表情,嘿嘿笑道:“老大,那帮人里有几个小妞姿色不差,到时候咱们兄弟可得好好享用享用啊。”

    紫袍青年同样目漏淫光,朝他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矮个山匪却似乎心有疑虑,问道:“老大,其实我很不解,何必大费周章,设计埋伏?以您的仙家手段,只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哼,石老三,你现在管得可宽了?”

    “属下不敢。”石老三慌忙低头。

    紫衣青年哼了一声道:“他们之中有一名高手,武功高强,已经到了内力外放的境界,便是与我等仙人,也有一战之力。你们切不可大意。”

    其实这紫衣青年乃是一修仙家族门下庶子,名叫陈林。他灵根奇差无比,自小也无心修炼,反而贪恋世俗享受,尤好金银女色。成年后便被逐出家门,于是在此落草为寇,以其炼气一层的修为,也混的有滋有味,世俗之中除了一些内家高手外,很难对其造成威胁。

    眼见这些山匪取出行囊,在此生火做饭。梁言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走。

    “不好,这些人待会要去茶馆,老和尚在那不知会不会有事?”

    虽然知道老和尚不是普通人,但梁言从未见过仙人斗法,更没见过老和尚,阎瞎子等人出手。

    在他看来,刚才的蓝衫剑客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在这紫衣青年面前一招都走不过,心中忐忑不已,估摸这老和尚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唉,老和尚虽然不肯收我为徒,但毕竟救我一命,如今我若知情不报,不就是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这伙人虽然有马匹,但现在要做饭用食,我未必不能在他们之前赶到,到时候我劝走和尚,也算是救他一命,从此两不相欠。”

    梁言心中主意已定,立即双足发力,向着茶馆飞奔而去...............


第三章 茶馆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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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担心那伙山贼还有探子先行赶路,梁言一路上只挑小路,不走大道,实在跑不动了,也只敢在树边稍稍休整几个呼吸,马上又继续赶路。

    等他跑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停了七匹快马。

    “遭了,没想到他们骑马这么快,居然已经到了,我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

    茶馆内。

    “老大,这附近都查探清楚了,没有一个人,只是这茶馆里间却有一个老和尚。”

    陈林眉头一皱道:“老和尚?随我去看看。”

    众人跟着他往里走去,等到那间房门前,陈林暗暗感应了一番,确认那老和尚体内没有半点灵力波动,这才放下心来,朝着程老二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面漏狰狞之色,眼看便要进门去结果了老和尚的性命。

    这时茶馆门外忽然一人高声喊道:

    “老神棍,你的运气来了,昨天你给我家小姐算的那一签,她深信不疑,特意命我回来找你,想要跟你再求上一签。”

    话音刚落,大门咣的一声打开,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高高瘦瘦,灰布麻衣,手里揣着个包袱。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算,我带了.......”话没说完,似是注意到店堂内众人,立马安静了下去,手中包袱下意识的就往背后藏去。

    店堂内众人相视一笑,看来这小子是带了银子来求签啊。

    那程老二咳嗽一声,和蔼笑道:“小兄弟,你是来找人求签的?”

    小孩面色惊慌,随即又好像强壮胆气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家老爷是朝廷大官,小姐更是金枝玉叶,我奉小姐之命来此求签,要是一时半会不能回去,到时候小姐必会追查的。”

    程老二心中好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和声问道:“你刚才说,你是奉了你家小姐之命?”

    小孩听他这样问,似乎胆气一壮。叉腰大声道:“那是自然,我家小姐何等风姿,平日里几个王族公子哥都特意来我家亲近,至于那些达官显贵,富家公子,更是把家里门槛也踏破了,哼,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结我们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那程老二更是目漏淫光,随即凑到陈林耳旁低语几声,那陈林也是微笑点头示意。

    程老二得他同意,便说道:“小兄弟,我们七人都是旅行的商人,今日在此相见也算缘分。刚才听你之言后,我们对你家小姐也是仰慕的紧啊,就烦请小兄弟帮我们引见一二吧。”

    那小孩听后连忙大摇其头,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家小姐此次特来家乡祭祖,说好不见任何人的,若是带你们去我非得被打断腿不可,况且你们身份未明,说不准......”

    他还待再说,忽听砰的一声,只见石老三已经一掌拍在身旁的木桌上,那木桌登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小子,我劝你识趣,你到是想想,是你的脑瓜硬,还是这木桌硬?”

    那小孩早已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你们........你们.........”

    程老二见状咳嗽一声:“小兄弟,我们只是一群行脚商而已,但是脾气却各不一样。我虽然愿意和小兄弟讲道理,可我的这帮朋友怕是没这个耐心,我劝小兄弟还是乖乖合作的好,否则,嘿嘿.......”言下威胁之意,已经明显。

    那小孩胆气一泄,顿时如打了霜的茄子,怯怯的看着他们。

    眼见他已经被吓呆,程老二又温和说道:“你放心,我们兄弟七人酷爱结交朋友,今日只是想一睹小姐风采,交个朋友,别无他意。”

    小孩似乎已经被他说动,弱弱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替几位引见一番,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几位侠士不如借马匹一用。”

    程老二点点头说道:“本该如此。”随即又对旁边两个山匪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默不作声地走到小孩附近,隐隐然将他夹在中间,显然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小孩在转身朝门外走去的一瞬间,脸上露出的一丝苦笑之色。

    这小孩自然就是梁言了。

    之前他在丛林中听到几人对话,从他们谈话中推测出这几人应是好色之徒,情急之下想出这么一招无中生有,杜撰出一位美人小姐来引开他们。只是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家丁,又到哪去给他们找一位千娇百媚的大小姐呢。

    梁言心中苦笑,只怕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第一个就要杀自己泄愤吧,只盼能将他们带到远处,让老和尚乘机脱身。

    随即心中又叹道:“老和尚啊老和尚,希望你机灵点,等会乘机开溜,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我们也算两不相欠了。哼,我梁言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茶馆里间内,老僧正盘膝入定。门外种种,一丝不差的落入他的神识内,刚才那群山匪早就被他感知到,其中都是凡俗武者,为首一人不过练气一层的小辈,他本没放在心上。

    只是当他发现梁言去而复返,在店外鬼头鬼脑地张望的时候,却不由得生出一种古怪感觉。想要知道这小娃回来做什么。

    等到了这会,他哪还不知道梁言的用意,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小子人小鬼大,真是个难缠的主。嗯,他虽然性格偏激,但也不失为恩怨分明,重情重义之人,若是稍加引导,将来未必不能引入正途........”老和尚心中所想,不觉间已经将梁言视为自己的半个弟子了。

    思索间,手上佛珠飞出,正准备出手。

    忽然右耳一动,翻手又将佛珠收回。

    “看来这茶馆要热闹起来了,呵呵,先静观其变吧。”

    此时,梁言已经和众人走到茶馆门外,正准备出发时,却从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陈林等人看清来人后都停了下来。

    马到人前,翻身下来一个黑衣中年男子,单膝跪地道:

    “启禀帮主,目标等人不知为何加快行程,星夜兼程,如今已到了十里开外,不久便到。”

    “什么?”陈林怒目而视,“前两天探马不是还说最快也要后天才到吗?!”

    黑衣中年人慌忙说道:“属下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加快速度,晚上也不休息,只后半夜才睡觉,如此星夜兼程地赶路。属下是片刻都不敢耽误,但也只比他们快上一点。”

    陈林脸色稍缓,缓缓说道:“既然他们急着投胎,那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兄弟们,照计划行事。”

    程老二凑过来低声问道:“那这小子和老和尚怎么办?要不砍了他们埋在后院?”

    “现在杀他们太迟了,对方人中有一个极厉害的高手,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对血腥味极其敏感,若是被她发现猫腻,恐怕对我们计划不利。”

    “那怎么办?”

    陈林沉吟片刻道:“那老和尚从始至终就没动过,也不知是瞎的还是聋的,不足为患。至于这小子嘛........我们不是还缺个茶童吗?嘿嘿,到时候就让这小子假扮茶童去上茶,人嘛,对小孩子的戒心是最低的,你说是不是?”

    程老二眼睛一亮,伸出大拇指道:“妙计啊!”

    陈林微微一笑,暗中催动灵力,抬手一指,一柄蓝色小刀飞射而出,插在梁言脚前一寸,把地上石头都炸裂了。

    “小娃娃,我也不瞒你了,爷爷们都是要做大事的,等会我让你扮作茶童,按我们说的做,要是你事情办的漂亮就放你离去,要是搞砸了,我会瞬间出手把你斩杀,地上石块就是你的下场!”

    此话一出,陈林满脸煞气的望着梁言,梁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表面上止不住的点头应是。心中却暗道:“之前听他们在林中所言,他们所埋伏的这群人中有一个高手,令这紫衣男子也颇为忌惮。他们在此设计埋伏,显然是不想正面硬拼,若是等他们解决了目标,那我的下场必死无疑。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通知所来之人,打破他们的谋划,等他们两相拼斗,我才有一线生机。”

    “可这紫衣男子随时注意我的举动,我若有异动,必是第一个被其斩杀,岂不死的冤枉?”饶是梁言平日聪敏机灵,智计百出,此时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正思索间,那边众人已换好装扮,程老二扮作掌柜,一个山匪扮作伙计,石老三和剩下的几个山匪扮作来此喝茶的茶客,陈林则隐藏在后院房间之内。石老三给梁言也递过来一套茶童的衣服,梁言伸手接过,暗暗叹道:“如今只有见机行事了.....”

    众人装扮完毕,各自入位。梁言拿了把扫帚在前院扫地,过了半晌,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人快步走入院中,梁言抬头看去,来人竟是一个女子,身材修长,身穿火红色的武服,腰间系着黑带,背后一柄入鞘长刀,头发则高高束起。

    此人似乎偏爱红色,在脚踝处也系着个红色丝带。

    这女子一进院门,眼光就向四下扫射,见梁言瞧他,也毫不避讳的直视梁言,同时上下打量起来。梁言吓得慌忙低头,生怕惹怒暗中的紫衣男子,给自己来上一刀。

    红衣女子在梁言身上打量了两眼,便不再管他,径直走入茶馆。

    “掌柜的,今日这里的客房我们包了。”红衣女子说着取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

    程老二面露为难之色,低声说道:“这不太方便啊姑娘,你看那桌也是江湖人士,人家先来在此喝茶,咱也是小本生意,惹不起啊。”

    那女子目光一瞥道:“无妨,他们在此喝茶,只要不惹到我们就没关系,我只是要包下这后院的房间,今晚不许别人在此过夜。”

    程老二面色一动,这才笑嘻嘻的接过银子,招呼小二一声,

    “来,给客人腾张桌子出来,好好擦擦!”

    红衣女子又吩咐几声,程老二点头不已,女子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抬手在口中吹了一声口哨。

    门外之人这才缓缓进来,只见十来个护卫簇拥着一个中年美妇,美妇则牵着一个小女娃。那小女娃身穿翠绿小袄,眉眼如画,头发向后扎成两个小簇,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温婉之余,眼神中又透出一股英气,当真是个美人胚子。

    不知为何,这小女娃进门看见梁言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流露出好奇之色。看得梁言颇不自在,抓了抓头暗中想到:“莫非我脸上有花不成?”

    等到那红衣女子唤她时,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小丫头,看啥呢这么专心?”

    小女孩脸上一红,“哪有啊晴姨,我只是接连赶路太累了,这里正好有间茶馆,咱们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红衣女子宠溺的摸了摸女孩的头道:“这几日确实辛苦你了,实在是事情有变,我们需得加紧行程,好在如今离云城不远,我们今晚就在此处休息一夜吧。”

    言罢带着小女孩和中年美妇,找到一张干净的桌前坐下,冲程老二喊道:“掌柜的,先打两壶凉茶来。”

    “好嘞!”程老二答应一声,将两壶凉茶交给梁言,同时眼神示意他。

    梁言接过茶壶,又取出一副茶杯,默默转头朝那桌人走去。

    他心中知道,这茶内必定已经做了手脚,只等她们喝下便要大开杀戒。

    梁言有心提醒红衣女子,可他知道此时自己若稍有异动,或者张口说话,内院那人必会毫不犹豫的瞬间斩杀自己。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梁言默不作声地走到红衣女子桌前,将放着茶壶茶具的托盘搁在桌上,然后回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在梁言转身的一瞬间,那红衣女子似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恢复如常。

    桌后的女娃脸上红扑扑的,自梁言走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拿眼偷瞄他,等他走到桌前,脸已经红得像个苹果一样,低头看脚,不敢再抬头。可惜梁言心神紧绷,根本未曾注意。

    那中年美妇微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拿起茶壶,给桌上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女孩本就口渴,端起茶杯就要喝下。红衣女子突然伸手阻住她。

    “掌柜的,还请把店小二叫来,我有些话想问问他。”

    程老二眼看事情就要成功,却突然被打断,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对小二说道:“听见没,还不快过去看看贵人有什么要求,好生伺候着。若是惹恼了贵人,哼!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那扮作小二的山匪应了一声,快步走来。红衣女子也不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们用餐向来有所讲究,出门在外更需谨慎,不如这第一口茶就由你替我喝了吧。”

    那山匪没想到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语塞,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只这一瞬间的迟疑,红衣女子心中已然明了,人未转身,刀已出鞘,众人只看到一圈银光闪烁,那小二的头颅已经高高飞起,血花四溅。

    红衣女子持刀将女孩与美妇护在身后,周围护卫也立马警觉过来,围成一圈,将两人护在中间。

    “哼,小二既然知情,掌柜的也脱不了干系吧?”红衣女子冷哼道。

    这一番兔起鹘落,本是设计埋伏的陈林等人非但没有机会出手,反而让对方先斩一人。

    一时间竟然怔住了。不过这些人本是山林莽匪,大风大浪的场面也都曾见过,此时眼看计谋被破,反倒瞬间冷静了下来。

    程老二阴阴一笑道:“姑娘好眼力,不知何时发现的破绽。”

    红衣女子冷眼瞧他,显然并未打算回答。

    “哐啷!”一声,是杯子掷地而碎的声音,紧接着程老二阴沉喝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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