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朝阳

一气朝阳

亲吻指尖 著

类别:武侠仙侠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1361472

“道长,你不在山中清修,何苦来这红尘厮混呢?”…… “因为,我有一口气一直顺不了,这让我难以清静,……”


https://www.bok360.cc/book/1892996729572814848.html


1:天都山弟子

www.bok360.cc 

    都下城在天都山下院的山脚下,因年久而自然形成的一座城,里面住着的是天都山弟子的亲眷或仆从,当然,还有一些废了修行的天都山弟子。

    都下城,呈半月形,包围着下院所在的那一座山。

    这些日子正是新的一批天都山下院弟子离山的日子,所以城中各青楼、红馆之类的地方都满是客人。

    簪花馆亦如此,今天最大的一个银钗院就被下院的那位池飞龙包下了。

    酒水、鲜果、姑娘不断进出。

    从里面隐约传来的丝竹唱乐声,便知正是兴起之时。

    姑娘们虽然少通修行,但是见识却不少,然而如今晚这般场面却也少见。

    因为池飞龙把这一批要下山的下院弟子中,排名前列的都请来了,目的当然是加强联系为今后计,修行人寿元较多,却也多灾劫,少有寿终正寝者,谁又能够保证自己将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呢!

    堂中,姑娘们看到有客人一拍桌子,便有筷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在灰光闪烁之中,化为两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从桌子上跃了下来,于堂中翩然起舞。

    又有一个客人转动着桌上的酒坛,酒坛也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肚壮汉,跳下桌子,坦肚露腹,以肚做鼓,拍击有声,与那两个美人共舞。

    还有一个客人,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那矮桌子竟是随着他的手跳起,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大黄犬,环绕着大家嬉戏扑跃,并发出‘汪汪’的声音。

    “哈哈哈……”

    “好!”

    “诸位幻法皆妙,在下近日亦有所得,愿一展小术助兴!”说话之人,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剪刀转动,迅速的剪出一个圆圈来,朝着屋宇上一挥,那纸圈飘飞而起,飞挂在屋檐,竟是化为一轮明月。

    “只这一轮圆月可不够啊!”有人笑着说道。

    “不急不急,你看,来来来,月宫仙子请下来一叙。”

    随着他的话落,那月亮上立即有几个黑点飞落下来,初时如蝇虫般大小,转眼之间便已经是涨大,竟是一下子化为七个宫装女子,身上的衣裙颜色各不一样。

    七个宫装女子,又各持乐器,琵琶、萧、笛、琴、笙、埙、筝,其他那些姑娘们弹的乐声立即停了下来,只听着那飘在空中的七个月宫女子弹乐。

    她们居然可完美的接续音乐,由此可见,其施法之人不但法术精微,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声乐的雅士。

    大家的目光不由看向坐在主位边上的那位修士,他看上去英俊潇洒,此时正微笑着,而他的手指却在桌上轻轻的弹动着,像是用每一个手指控制着每一个人一样。

    这个幻化之术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幻中有幻,而且其人数之多,每一个人手中还拿了乐器发声,幻而有声,又多人,自是很难的,比之场上其他的幻化之术都更精妙。

    即使是池飞龙的眼中,也生出一丝诧异。

    这人名叫许雅均,出身于一个修行世家,从小修法的同时,还学习琴棋书画,在这一批下山的玄光修士之中,只在那池飞龙之下,在下院之中有着一大批的拥趸。

    修行人的酒会,便在演法之中达到极点,又慢慢的落下来。

    突然有人以浓浓的醉音问道:“雅均师兄,今天,是我们离山的大喜日子,本应该是大家高高兴兴的,但我心中一直有一事郁结,想向你打听一下。”

    场中姑娘仍然在为客人喂酒、喂水果,或者是揉腿,还有一些则直接相拥着半躺在那里了,虽然大家像是没有听到,但是必定都听在了耳中。

    那看上去有些微醉的许雅均,斜眼看了说话人一眼,回答道:“有什么事,你说。”

    “我有一个小兄弟,名叫梁道子,听说他曾开罪于师兄你?”

    这个似乎只有喝了酒才敢壮着胆问话的人,名叫赵负云,属于这一批离山的玄光修士之中的一位,刚刚表演的那些幻化之术中,未有他的表演。

    幻化之术中的幻与化,可以看出一个人修行的很多东西,有人喜欢显耀,有人则不喜。

    不过,在池飞龙的印象之中,这个赵负云下山做任务时,也确实会有几个人跟着,法术修行似乎也还不错,但是更具体的他也不了解,因为他没有与之交过手。

    这个赵负云在山上比较低调,在他的印象之中,总是看书,独自一人修法,或者是下山完成山门任务,不过人缘也绝对称不上差,要不然的话池飞龙也不会将他叫上。

    “哦,梁道子啊,他是你的小兄弟啊。”许雅均似乎清醒了几分。

    梁道子是比他晚入门几年的,修为自然赶不上,这般晚入门的弟子,在修为尚浅之时会跟着年长的师兄、师姐结伴下山完成任务,这样既可以保障自身的安全,还可以学习到不少东西。

    所以往往一个高阶的玄光修士身后,会跟着一些入门不久的师弟师妹。

    许雅均打着酒嗝,用手指点了点赵负云,说道:“你这个小兄弟啊,太无礼,你以后,嗝…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他……”

    “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尊敬师兄……”

    大家听到这里,便知道这两人之间是有人事矛盾,有人为赵负云捏了一把汗,许雅均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看上去英俊潇洒只是表面,其实他睚眦必报,并没有雅量。

    “可是,我那小兄弟,最近失踪了,我听人说,雅均师兄在阳陵江那边的钓场曾召见过他。”赵负云的声音像是壮着胆子在问。

    “赵负云,你这是什么意思?”许雅均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沉着脸,双眼一眯,盯着赵负云说道:“你说我杀了他?怎么,你想为他出头?”

    众人都没有出声,即使是池飞龙这位做东的主人,也只是端着酒杯,微抬着下巴,目光在赵负云与许雅均两人之间巡游着。

    赵负云也看着许雅均,却在一会儿之后低下了头,说道:“若是师兄你没有杀他,那他又去哪儿了呢?”

    “呵呵,兴许是落到江里被水怪吃了也不一定。”许雅均笑了笑说道,有一股说不清的轻蔑。

    赵负云看着酒杯,却是没有再说话,其他的人却是趁机说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都是小事,小事……”

    “喝酒喝酒,继续喝酒……”

    而有人则是说道:“赵负云啊,这事你最好是上报院中,让院中来查吧,我们都还只是下院弟子,不在院中担任任何的职务,哪有资格查这些事啊,一切按门规行事即可。”

    赵负云则是连忙说是,又倒下一杯酒后,胡乱的敬着,然后朝池飞龙说自己喝多了,不胜酒力,先行离开。

    池飞龙知道他丢了脸面不好再在这里,便也没有留,心中不由的暗想,这个赵负云平时是一个知进退的人,这喝多了,竟也敢来冒犯许雅均?

    他们继续喝到半夜才散,第二天,许雅均起床想起昨晚的事,便让人问赵负云去了哪里,得到的答案是赵负云居然连夜走了。

    他冷笑一声,暗想以后有的是机会,定要让他跪地认错。

    他又休息了一天,这才坐上马车,悠然的出发。

    近年来,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了一项合作,天都山的玄光弟子前往周国各地区去当教谕,教导有灵性的孩子们如何对付妖鬼,进行基本的辨识和防范,以及保护一地长官不被妖鬼侵害。

    原本他们这些玄光修士下山后,都是自由的去游历,降妖除魔,结交朋友,都是随缘而走,现在则是需要驻守一个地方,活动受到了限制。

    但山门有令,自然不得不从。

    这一次他通过关系,分配到了一个富庶的县里去当教谕镇守,一路上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一路上过城则入,见店则息,少有赶夜路之时,若有青楼,则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

    这一天,他进入了一家客栈之中,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突然,他生出一种危险感,他想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身体无法动弹。

    他的眼中,上空一片黑暗,而身上像是被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压在身。

    而在这时,他侧头看到有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是一个宫装女子,面目清晰,衣服发髻都线条分明,栩栩如生。

    这宫装女子像极了他之前从幻月之中请下来的几个乐女,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乐器,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

    她一步步的靠近。

    这是一个纸人,他自己最擅长纸人幻化,如何会分辨不出来。

    对方持利器而来,杀机直冲心头。

    然而,他现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

    他很清楚,这压住自己的法术名字在民间叫鬼压床。

    鬼压床只是一个泛称,而压的方式有很多,鬼压只是最粗浅的方式,民间不明所以,所以叫鬼压床,而修界有更明确的名称——仪镇法。

    他心中微急,但也不算慌乱,因为这些年的修习中,在修堂之中有道师教过应对方式,做为这一期下院之中最优秀的几位玄光弟子之一,他自然是修行过对应的法门。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神法’应对。

    神法是观想某一位‘神灵’入身而壮神魂,由合入心灵与念头之中喷涌出力量,冲破‘鬼压床’。

    他修有一门观想法,名叫《赤炎神君驻身法》。

    “赤炎流火,神君常在,请驻我心……”

    他凝神观想,并诵念法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与自己的法念合于一处,朝着体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冲去。

    只一刹那,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烧,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那巨人面目生硬,一片冰冷,像是一座雕像,沉重无比,竟是一下子没有冲开。

    他立即肯定,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

    “破!”

    他发自心灵的一声怒吼,无形的炎火涌出,在他本我法念与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终于将那巨人石像冲开。

    靠近他床边的宫装女子,也在这无形的火光之中燃烧成了灰。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旧力刚去,新法未生之时,他的眼中看到一抹红芒刺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无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

    他才坐起的身体,瞬间倒下,瞳孔快速的散开,身中灵魂发出一声无声哀吼而散去。

    这屋子里的异象消失。

    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上的四角分别摆着四个山神雕像,这四个山神雕像,是赵负云取周围山中的石头雕刻而成,以法秘祝之,再合以他自己祭炼数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镇魔阵。

    其意就是引这一片地方的山之灵韵,加持在那中间的镇魔石印上,使其威力大增。

    阵中有一个布偶躺在那里,布偶的眉心正插着一根赤红的毫针。

    有两根修长的手指将毫针捏拔而出,收入腰间的针囊之中,又捡起那一个从布偶身上翻落在一边的小石像印,仔细的看着。

    上面已经有着明显的被火灼烧的痕迹,底部和侧面都熏黑了,还有着裂痕。

    上面刻着的符咒也损毁严重。

    赵负云知道自己祭炼的这一件镇魔法器已经被毁了。

    他揉了揉眉心,刚刚作法之时,被‘赤炎神君’的火燎了一下,眉心这里有些炙痛感。

    但是他不后悔,杀一个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只损失了一件镇魔法器,和受些轻伤,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路的收集着许雅均掉落的毛发,以及他抛弃不用的一些物品,混在一起,制成了一个布偶。

    然后合以嫁梦、山镇、魇杀之术一起施法,才将之杀死。

    他将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带走,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杀了一个人。

    而那一间客栈中,在第二天上午之时仍然未见人出来,随从便敲门进去,看到的则是一个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

    赵负云将那几块临时雕刻的‘山神印’扔回附近的山中,再烧去布偶,然后一路的朝着自己要当教谕的地方而去。

    他必须快点赶过去,要不然在规定的时间里未到地方,被上面知道了,怕是要被怀疑了。

    这一次杀这个许雅均,他也是在心中斟酌了很久的。

    梁道子很早就跟着他一起出任务,失踪之后,其他的人找到他,说梁道子可能是被许雅均杀了。

    于是他施法招魂,却什么也没有招来,这是被对方灭了魂了。

    他开始调查许雅均的行踪,他发现,梁道子失踪的时间内,许雅均确实在那钓场。

    而且有人见到梁道子被许雅均的手下,领着朝许雅均的钓屋而去,却没有人看到他回来。

    他将这些都向院中说,只是院中以没有直接证据为由,而拒绝调查许雅均。

    那他只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来。

    至于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沉默谨言,难免被那些跟随者们误会,不过误会就误会吧,他能够理解,当上位者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时,难免会有人离心。

    但是时间久了,他们会明白,当时他们求着自己为梁道子报仇时,自己不答应是有原因的。

    赵负云一路没有任何耽搁的来到了雾泽城,在限定的最后时间赶到了。

    他心中不由的感叹,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前十多年做为赵家的庶出子孙,他因为带着记忆出生,想帮助自己的生身母亲获得地位,或者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也曾努力的讨好着赵家的人。

    但是最终,生母依然抑郁而终于床榻之上,那两年的时间里,他真正的感受到人的冷酷无情,更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抑与绝望。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生母的姐姐云倚青找了来,并把他接走,送到天都山中修行,这一修便是十多年了。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兴奋,只有谨慎,因为他知道,修行人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举步维艰,步步杀机步步劫。

    赵负云心中还有一个念头,自己不仅是为自己活,所以不能死于外面,因为自己还需要回到赵家,找赵家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受的那些委屈与苦,自己必须帮她报复回来,她的那些心愿,自己也必须帮她实现!虽然她看不到了,但是那些人还在那!


2:行法

www.bok360.cc 

    堂中。

    赵负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池飞龙,其脸上满是自得之意。

    他知道,池飞龙的目的除了进一步确立自己大师兄地位之外,还有就是跟大家加强联系。

    修行人寿元较多,但是在修行过程之中难免会与人结怨。

    孤身清修不是不行,但是更多的人是需要修行资源的。

    如炼丹用的灵药,炼器用的宝材,以及特别的修行功法,甚至一个适合自己的修行洞府等,这些不会自然的落到自己手上,都需要自己去寻找争取。

    不说抢别人的,然而就是单单的保住自己的寻获已不容易。

    他即使是没有真正的下山,也常听说,哪个地方又发生了洞府被抢之事,会听到哪个坊市被掠夺。

    所以大家都希望能够在自己有麻烦的时候,能够请到人来帮助自己。

    突然,有人一拍桌子,便有筷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在灰光闪烁之中,化为两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从桌子上跃了下来,于堂中翩然起舞。

    又有一人转动着桌上的酒坛,酒坛也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肚壮汉,跳下桌子,坦肚露腹,以肚做鼓,拍击有声,与那两个美人共舞。

    还有一人,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那矮桌子竟是随着他的手跳起,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大黄犬,环绕着大家嬉戏扑跃,并发出‘汪汪’的声音。

    “哈哈哈……”

    “好!”

    “诸位幻法皆妙,在下近日亦有所得,愿一展小术助兴!”

    说话的人正是许雅均,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展示自己那又有精进的幻化之术了。

    只见他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剪刀转动,迅速的剪出一个圆纸来,朝着屋宇上一挥,那纸圈飘飞而起,飞挂在屋檐,竟是化为一轮明月。

    “只这一轮圆月可不够啊!”有人笑着说道。

    “不急不急,你看,来来来,月宫仙子请下来一叙。”

    许雅均的话落,那月亮上立即有几个黑点飞落下来,初时如蝇虫般大小,转眼之间便已经是涨大,竟是一下子化为七个宫装女子,身上的衣裙颜色各不一样。

    七个宫装女子,又各持乐器,琵琶、萧、笛、琴、笙、埙、筝,其他那些姑娘们弹的乐声立即停了下来,只听着那飘在空中的七个月宫女子弹乐。

    她们居然可完美的接续音乐,由此可见,其施法之人不但法术精微,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声乐的雅士。

    大家不由看向那位修士,他看上去英俊潇洒,此时正微笑着,而他的手指虚置于桌上如拔琴弦一样,不断的颤抖着,像是用每一个手指控制着每一个人一样。

    这个幻化之术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幻中有幻,而且人数众多,且每一个人手中还拿了乐器发声,幻而有声,又多人,自是很难的,已经入了更深的境界。

    即使是池飞龙的心中,也生出一丝诧异。

    许雅均收获一众夸奖,心中得意,目光落在了赵负云的身上,正好看到赵负云举杯,脸上还有着一丝讨好般笑容,他端起杯子,哈哈一笑,一饮而尽。

    心中难免更是得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是在等着赵负云,来问自己关于梁道子的事,他也想好了说辞。

    然而赵负云并没有来,而过了今天之后,彼此什么时候再相遇就不知道了,漫漫修行路上多劫,也许自己再回山之时,这个赵负云已经死在哪个山沟角落里呢!

    他看到赵负云的样子,便立即明白,这个赵负云不敢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足以让许多人畏惧,而自己今日展示的法术修为,他相信,赵负云绝对不敢再对自己呲牙!

    他遇上过很多这样的事和人,最后都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得意,微微不屑的将一块果皮弹开,身体往后一靠,搂着两个美人儿一起躺倒。

    整场酒宴之中,赵负云没有表演任何的法术,即使是别人邀请他也拒绝了。

    但是却对每一个表演的人都有举杯夸奖,像极了一个正欲与大家努力结下交情的人。

    修行人的酒会,便在演法之中达到极点,又在晨光里慢慢的落幕,与天上的星星一样隐云。

    天色将亮。

    赵负云从那酒会上出来,与同门告别,说自己天亮就走,并且感叹路途遥远,所驻之地偏僻险恶。

    其他的人,也半醉的让他一路小心。

    最终,他在红馆里姑娘们的送别之下,带上自己的行李,驾着一辆马车,在暗淡的晨雾之中离开了,稀疏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

    一直以来,天都山下院弟子,炼就了玄光之后,便会下山游历,降妖除魔,结交朋友,寻找筑基的机缘。

    但是最近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了一项协议,天都山这一批的玄光弟子前往大周国需要的地方去当教谕,落实大周国的‘道子新政’,建立道子院,当然,还需要保护当地的县令之类的,有镇守之责。

    山门有令,自然不得不从。

    即使是池飞龙与许雅均这种有着世家背景的人,也不会违抗这样的任务。

    赵负云当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在离开之后,绕了一个圈,来到了许雅均的必经之路上。

    许雅均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赵负云也早就打听到了。

    他自己在昨天晚上的酒宴之中也说过了,因为是一个富庶繁华之地,他颇为得意,当人一得意,便容易大意,曾经的那些有矛盾的人,他从不认为谁敢动自己。

    许雅均带着仆从们,坐着马车,一路上悠悠然前行着。

    他少有赶夜路之时,若有青楼,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

    只是他不知道,每一次离开之后,赵负云都会通过幻化之法潜入他的房间里,收取他落下的毛发,和一些不用了的贴身之物。

    而在别人的眼中,则是许雅均又回来了一回,说找遗落的东西。

    终于,他获得足够的毛发,和贴身物品,开始赶到许雅均前方的城池之中。

    -----------------

    这一天,许雅均进入了一家客栈之中,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突然,他生出一种危险感,他想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身体无法动弹。

    他的眼中,上空一片黑暗,而身上像是被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压在身。

    而在这时,他侧头看到有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是一个宫装女子,面目清晰,衣服发髻都线条分明,栩栩如生。

    这宫装女子像极了他之前从幻月之中请下来的几个乐女,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乐器,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

    她一步步的靠近。

    这是一个纸人,他自己最擅长纸人幻化,如何会分辨不出来。

    对方持利器而来,一股浓郁的杀机直冲心头。

    他想要坐起,却发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心中大惊。

    于睡梦之中镇压人神魂的法术,在民间叫鬼压床,又叫魇胜法。

    在民间,多以魇鬼而行法,然而鬼压只是最粗浅的方式,而修行人之中,有更加玄妙的行法方式——仪镇法。

    许雅均心中微急,但也不算慌乱,因为这些年在下院之中修习,关于仪镇法的施行和应对,都有学过。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神法’应对。

    神法是观想某一位‘神灵’入身而壮神魂,由合入心灵与念头之中喷涌出力量,冲破‘鬼压床’。

    许雅均修有一门观想法,名叫《赤炎神君驻身法》。

    “赤炎流火,神君常在,请驻我心……”

    他凝神观想,并诵念法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与自己的法念合于一处,朝着体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冲去。

    只一刹那,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烧,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那巨人面目生硬,一片冰冷,像是一座雕像,沉重无比,竟是一下子没有冲开。

    他立即肯定,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

    “破!”

    他发自心灵的一声怒吼,无形的炎火涌出,在他本我法念与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终于将那巨人石像冲开。

    靠近他床边的宫装女子,也在这无形的火光之中燃烧成了灰。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旧念刚散,新念未生之时,他的眼中隐约看到一抹红芒刺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无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

    他才坐起的身体,瞬间倒下,瞳孔快速的散开,身中神魂发出无声哀吼而散去。

    这屋子里的异象消失。

    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上的四角分别摆着四个山神雕像,这四个山神雕像,是赵负云取周围山中的石头雕刻而成,以法秘祝之,再合以他自己祭炼数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镇魔阵。

    其意就是引这一片地方的山之灵韵,加持在那中间的镇魔石印上,使其威力大增。

    阵中有一个布偶躺在那里,布偶的眉心正插着一根赤红的毫针。

    赵负云将毫针捏拔而出,收入腰间的针囊之中,又捡起那一个从布偶身上翻落在一边的小石像印,仔细的看着。

    上面已经有着明显的被火灼烧的痕迹,底部和侧面都熏黑了,还有着裂痕。

    上面刻着的符咒也损毁严重。

    他是合以嫁梦、山镇、魇胜之术一起施法,才将许雅均杀死,若不是那天酒宴上观察他的法术修为,他也不会做这多的准备。

    揉了揉眉心,刚刚作法之时,被‘赤炎神君’的火燎了一下,眉心这里有些灼痛感。

    但是他不后悔,杀一个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只损失了一件镇魔法器,和受些轻伤,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将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带走,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杀了一个人。

    而那一间客栈中,在第二天上午之时仍然未见人出来,随从便敲门进去,看到的则是一个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

    赵负云将布偶连同些设坛用的东西,一起烧掉,灰扔入了河中。

    然后一路赶路,过河、翻山、宿庙,朝着自己要当教谕的地方而去,在规定的日期里,终于赶到了。

    赵负云远看这一座,即使是大白天,也笼罩着雾气的山城,心中明白到了。

    看着这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生活的赵家。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最艰难的十三年,做为赵家庶子,他想帮助自己的母亲获得赵家的认可,想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于是努力的讨好着赵家的人。

    但是最终,母亲缠绵病榻两年后死去,那两年的时间里,他真正的感受到人的冷酷无情,更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抑与绝望。

    也就在那个时候,母亲嘴里曾经念叨过的大姨云倚青找了来,并把他接走,送到天都山中修行,这一修便是十三年了。

    现在,又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心中没有害怕,只有谨慎。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念头,自己不仅是为自己活,自己还需要回到赵家,找赵家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受的那些委屈与苦,自己必须帮她报复回来,她的那些心愿,自己也必须帮她实现!虽然她看不到了,但是那些人还在那!


3:雾泽县

www.bok360.cc 

    南陵府所处之地,是大周国的边府,归顺大周不过二十余年,周国朝廷一直有派驻主官到这里,却毫无用处,越是往下面的县城之中,官员只不过是一个摆设。

    当地修法习术的风气极盛,几乎家家都能够养阴豢蛊,会一些当地的诅咒之术。

    这些是不得长生的修行法,普通人修习个一两年,便可杀人害命于无形之中,时常因为灵田水源及边界问题发生争执,当然也少不了关于灵物的争夺,至于暗中的斗杀与诅咒更是层出不穷。

    赵负云要去的雾泽县,更在南陵府的深处,是处于深山之中的一个县。

    大周王朝前些日子,因为‘道子新政’,便派了一个教谕来这里,试图教化,并建立道子院,但是没多久便死了。

    倒是县令没有事,可县令也吓到了,数次申请要调离此地,上面府衙却不让他走。

    他想到一个办法,让这本地的人自己推举一个人来当县令,然后他再来报上去,以此好让自己脱身,然而本地人却没有谁理会他。

    赵负云的到来,朱蒲义很高兴,至少他知道这是天都山的弟子,他觉得自己终于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不用每天将门窗紧锁的睡觉了。

    他连夜为赵负云腾出了住处,然而赵负云只是住了一晚上,便不愿住这里了,县令没什么事做总在面前转悠,问东问西的,扰得赵负云无法清修。

    赵负云先是向县令打听自己的前任住在哪里,县令说是住在城外河边的山坡上。因怕他住到那里去,不仅说那里死过人不吉利,还立即说帮赵负云找一个地方住。

    赵负云并没有想住到城外的山坡上去,因为在这城里可以更亲近的感受本地人的生活。

    而且,他还记着自己的教谕之职,不说教化一方,至少培养出几个修行入门的人出来。

    于是县令为赵负云在县衙附近租了一套小院,这小院其实是一个大院的后院,前院也没有人住,前后院的中间有一重门隔着。

    赵负云一个人住,一个后院正好。

    就这样,赵负云在这里算是落脚了。

    他初来乍到,除了每日的修行功课之外,便是在县中走走看看。

    这雾泽县,属于一个盆地,县城的位置就是盆地中间的区域,看似不大,若是连那些山区都包括进来,却是很大。

    他在观察着这个县城,县城之中的人自然也在观察着他。

    他在一段时间之内,看到了三起斗法,四起械斗,和一起莫名的诅咒死亡,他们不会求助于衙门,而是在一些宗祠里解决恩怨。

    他默默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因为他并没有去管什么事,所以大家也慢慢的习惯了这新来的教谕,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感观。

    一切都在混乱与平静之中滑过。

    平静的是赵负云,他每天于院面东而采朝阳紫气,晚则摄食阴露。

    这修行是天人合一的过程,需要的是恒久的功夫。

    世间修士,修行顺序可分为感天地之阴阳、炼五行之性、合四时节令之变、明鬼神之意。

    这是一个修行顺序,但并非是绝对,古往今来都是在这四个点之中深究,择其一而侧重修行,再合于其他三点组成一套修行法门。

    玄门正宗,往往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讲的是一个性命双修,若是修行有偏,求于速成,往往易行差修错,或有一时的法术无量,却难有长寿。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初来乍到的人,没有那个能力改变这个地方的风气,而且下山的时候,道师也有交待,若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闭门修行即可。

    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于是,他出了县城,来到城外的那条河边,那河名叫九曲雾河,蜿蜒进山中,即使是出了太阳,这河面也依然是雾蒙蒙。

    他站在河边的堤岸上,堤岸旁边有一个山坡,山坡上长满了低矮的杂树。

    正巧,这山坡上有两群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他也没有靠近,这两伙人很快就打起来了,是以拳脚功夫肉搏。

    这一类功夫,赵负云虽有练习,却称不上精通,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的拳脚功夫阴狠,招招搏命。

    他来这河边看,一来是想看看河景,二来想再找灵性山石祭炼一方镇魔印。

    他现在手上只有火毫针,这是他在一次做任务之时,得到的一块火精石,再买了一些材料,然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请门中神工殿的师兄,打磨出了三十六枚火毫针。

    这三十六枚火毫针,便被他日夜以法力洗炼至今,成了他手中唯一可以用以直接杀敌的法器了。

    阳光之下的雾河上,波光潋滟,稍远之处,又因雾气未散,有渔船在其中撒网打鱼,若隐若现,如仙境一般。

    这个时候,那两伙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一个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了。

    赵负云绕过这几个人来到这山坡上,正好看到一座庙观,信步走去。

    庙观的门是用一根竹枝当插销为锁,他将之拔下,推开门。

    这庙中供着一座神像。

    神像是新立的粗糙石像,下方的牌位上面刻着‘赤炎神君’四个字。

    整个大周境内,庙宇最多的便是这位神君,因为祂是得周国开国皇帝登齐云山而祭封过的,而在周国建立之后,天都山之中也有了‘赤炎神咒’这一门法咒,以及‘赤炎驻身经’等。

    即使是火符再进一步的神火符上面,也多了一门赤炎符箓。

    之前被赵负云杀了的许雅均,就修炼过赤炎神君驻身经。

    这种法不需要花额外资源的修行法,他当然也修行过。

    在大周的国的民间,请回家最多的便是‘赤炎神君’,可镇宅可驱邪。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城中并没有看到有人请‘赤炎神君’镇宅,所以这一座庙中的神像,必定是自己的那位前任竖立雕刻的。

    他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屋子里还是很干净的,往里面走,是一个院子,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可见当时住这里的人,是打算长住的。

    他推门进入卧室之中,却是一眼看到一只白花猫正坐在那床的边缘,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它回头看了赵负云一眼,然后一跃上墙再上房梁,从屋檐的缝隙钻了出去。

    赵负云多看了两眼,便再看这个屋子,屋中挺干净的,不像是死过人。

    显然被打扫清理过的。

    他看了看,发现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可能还没有来得及置办什么,一个衣柜立在那里,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耳中突然听到一些脚步声,从卧室之中出来,便看到从立有神像的小殿之中转出几个人,正探头朝屋中看来。

    赵负云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在前面坡上打架的那些人。

    他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一座庙观,自己可以进来,别人也能够进来。

    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看起其他的房间来。

    “大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的头才转过来,对方居然先问起他来。

    这话像是在质问,隐隐有审问感觉。

    赵负云停下了脚步,恰如吹进院中的风,吹在他的身上时,却骤然止住了。


https://www.bok360.cc/book/18929967295728148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