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儿骨
虫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653827
(大群像正剧,女角色打架多,热血豪斗仙侠,史诗神魔奇谭) 【目前进度女主已经恢复记忆,半肥可宰】 姜小满生来得了一种怪病:与人说话超过十个字便会口吐白沫。 但爹爹总说:“没关系,平平安安就好。” 于是,姜小满从不出门,乖乖宅在家中,做一条无忧无虑的咸鱼。 她一直以为,什么神呀魔呀,生离死别呀,离她好远好远。 可姜小满时常做一个怪梦。 梦里有一个白发女人,端坐无息,似死了一般。 她亦时常出现一些诡异的幻觉—— 有人满脸是血,在她怀抱中哭泣; 有人揪住她衣领,声嘶力竭咆哮; 数千兵将在她身前俯首跪拜; 上万尸首在她脚下湮灭成灰。 “霖光可不是普通的魔君。她残暴、嗜血,是‘毁灭’的化身。”有人这般说,“姜小满,你究竟是谁?” “姜小满……”那日,梦里的白发女人忽然睁眼开口,“我未竟之事,由你来完成。” “姜小满,你会杀了所有人吗?” “姜小满,你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将你们杀个干净?” 质问声如沉雷般回荡,经久不散。 姜小满站在礁石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漆黑海浪,卷起的浪花在脚边炸开。 “霖光是霖光,我是我。”她说,“哪怕魔君的记忆觉醒,只要我还是姜小满一日……我保证,想做的事,想说的话,永远不会改变。” (男主视角文案与旧文案整合在番外里,有剧透,慎看) --- 【重要】排雷: 1.有仙侠,但非传统修真(没有境界),私设如山的世界观,更偏西幻的神魔体系,魔是一个种族; 2.少男少女双主角双视角,1V1锁死; 3.非大女主非爽文,女主“前世”全作天花板战力,但恢复记忆是人物转变核心,耗时漫长; 4.男强女更强,但男主有自己的高光和成长线,不喜勿入(经常挨打,天天战损); 5.非诛魔悬疑类,只有免费章节有微量破案悬疑,后期基本走主线; 6.战斗流派私设。打斗场面描写比较多,有时候能打好几章,战力系统有做表,个人偏好原因非常严谨; 更新稳定,篇章连载中从不请假,存稿丰厚,放心追~ ※WB:战斗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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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逢怪病少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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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蓬莱仙岛,不再笼罩着往常的祥瑞之气,而是漫天肆虐的血雨与冰风。
晶玉砌成的台阶,一百二十级直通云霄,此刻却横七竖八铺陈着天兵的遗体。血水自其间无声流淌,汇成一条鲜红而扭曲的小河,顺着那台阶蜿蜒而下。
南天门前,是一身破损棘甲、疲惫不堪的魔君。
在她四周,密密麻麻的天兵围成圆阵,长矛与剑刃外指,铠甲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张明艳绝世的面容已被染红了一半,卷长的睫毛被凝固的血痂粘连在一块。若不是头上那对折断的犄角彰显着非凡身份,她俨然只是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人族女子。
膝盖上残留着断刃,每一步挪动都是折磨。右臂的衣袖空空如也,残肢早不知遗落何处。
她仅剩的左手指尖微动,想要再施那风卷云袭之邪术。
随着术法启动,无数雨滴于她周身云集。
紧急之刻,一柄银光闪烁的战戟横空而来,穿透了魔君破损的身躯,将她死死地钉在了辕柱之上。
那些原本快凝成利刃的水珠瞬间蒸腾消散。
她紧紧抓住扎在腹部的长物,试图将其拔起。那战戟雕刻着精细的仙家纹饰,在她拼命的拉扯下印上了圈圈血污,却依旧纹丝不动。
一口鲜血随咳嗽喷出,点点血沫溅落在冰冷的砖面上。
她放弃了拔出战戟,左手颤颤巍巍抬起。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破了这该死的天门。
咻——
一支闪耀着金光的箭疾速袭来,贯穿了她的手掌,又钉入了身后的石柱。
“魔头已是强弩之末,杀了它——!”
为首的、穿着一身金色战甲的天兵将领高声怒喝道。
随即,此起彼伏的呐喊和助威声在空中回荡,一波高过一波,振聋发聩。
“杀了魔头!胜利属于蓬莱仙界!”
“胜利属于蓬莱仙界!”
一帮蝼蚁。
她不屑哂笑,目光似要吃人的凶兽。
咻——
咻咻咻——
天将一挥手,霎时万箭齐发,如梭如瀑,倾泻而下。狠狠刺入她的身体各处,足、胯、腰、胸、肩、颈、甚至眼睛。
当疼痛早已覆盖全身每一处时,便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有心中熊熊燃烧的不灭怒火。
*
“那东魔君何其强大,仅银雨千针一招便令数百仙家兵将殒命。可在受了天元仙尊银龙神枪一击便倒地不起,又被万箭穿心射成了筛子一般,在南天门前终是断了气。自此,天下算是太平了。”
啪。
说书人将抚尺拍下,引得满堂喝彩。
这《天元仙尊斩杀东魔君》的桥段人尽皆知。据说终结了持续数十年的仙魔大战,为人间换来了五百年的安宁与祥和,不仅是在这扬州城,中原大地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有说书人叙说这段传奇故事。
只是今日这说书堂,倒有些个年轻的小辈在窃窃私语。
“这老头讲的故事,和最近流通的《三界话本》里说的是相差甚远。”一人咂舌。
“三界话本里是如何说的?”一人问。
“书中说,四大魔君皆乃不死不灭之身。自那一役后,贼心未泯,如今已轮回转生到了人间,借凡躯潜伏,背地里谋划着东山再起,要屠了人仙两界复仇!”
“啊,这么可怕!”
“众所周知,那一战后蓬莱仙界也元气大伤,然而至今数百年都未有新仙飞升。我看啊,要是魔君重现,他们这回也难救咱们咯。”
“这这,希望我有生之年无事发生最好……”
又一人凑近了来。
“三界话本?那不是被仙门诸家唾弃的民间野书吗?与其看那种东西杞人忧天,不如多关心关心咱们扬州城郊最近出现的水魔。据说短短十日吞食数十人,搅得人心惶惶、夜不能眠!”
咿呀——
聊得正欢,有小童破门而入,惊得说书老先生端着的茶水都洒了一半。
那小童神色慌张:“水魔,水魔出现了!有仙家的人在诛魔呢!”
仙家,诛魔!?
这不比听故事有趣得多!
众人一拥而出。
留下说书老先生寂寥地品了口茶。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
众人风风火火赶至湖畔,才发现早已人头攒动。费尽周折,终于挤至前方,才恨今日天色晦暗,迷雾蒙蒙,湖心处仅隐约能见仙术光芒与朦胧怪影。
待雾气稍散,湖中景象方才渐显——
原是一头漆黑的魔物正与一名赤衣女子在湖心激战。
那魔怪周身散发着阴冷的光芒,癫狂地挥舞着如树干般粗硕的触手,在湖面激起惊涛骇浪,其嘶吼之声震耳欲聋。而那女子则是脚尖轻点湖面,于不远处轻盈而立,手执玉笛,破涛声中,一曲缥缈似幻。
待雾气更散了一些,众人才惊觉,原来在那怪物周遭竟有一只鹅黄色的雀鸟翩然而舞,这雀儿伴随着笛声,或飞蹿,或盘旋,游刃有余地躲闪着漆黑触手的突袭。
行人们窃语纷纷,好巧不巧,人群中混着一眼尖的“仙门通”,一瞥便识女子来历:“笛箫纵鸟、琴瑟控兽,那必是涂州姜家的弟子!”
*
姜小满深吸一口气。
此时此刻惟有她自己,才能听见胸腔内咚咚响个不停的心跳。
纤指轻勾,笛声一转,原本如溪水缓缓流淌的音调忽急转直下,突透如利刃出鞘,那雀儿也随着变化的音律回头猛攻。它那尖喙和指爪皆被施予了破魔的法术,在那触手上轻轻一划即焚烧生烟。
那怪物痛吼连连,愈发狂暴地在水中翻腾,庞大身躯怒然如山崩海啸般向女修袭去。
姜小满正要闪躲,却见护主的的灵雀扑向自己。她急声呼喝:“月儿,回去!”话音落下,灵雀化作一缕金色烟雾,消散于空中。
同一刻,那触手砸下掀起的滔天浊浪将她震飞,瞬间天旋地转,耳畔风声呼啸,直至重重坠入冰冷的湖水。
湍急的浪水裹着泡沫呛入口鼻,姜小满扑腾着,刚从水中探出头,却被袭来的触手紧紧缠绕,卷于半空。
那怪物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转眼便要将她送入口中。
她奋力挣扎,双掌拍击着缠在腰间滑腻腻的触手,奈何根本使不上气力。
眼看那血盆大口越来越近,姜小满恐惧地闭上了双眼——
一瞬,怪物的动作竟戛然而止。
凝滞的气息中,她先是一愣,又缓缓睁开双眼。
穿过弥漫的水雾,她隐约看见,那湿漉漉大口旁边似乎还有一对豆子大小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已无了半分杀意。
她先是想:原来水魔竟是有眼睛的么?后一霎,那水魔的眸光竟牵引起她心底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错愕间,她便与那怪物的双目愣愣对视着。
总觉得,当是在何处看过……
……
嘭——!!
还未来得及惊疑,一声巨响划破沉寂,那怪物身躯竟在霎时从中爆裂。灼热浓稠的浆液溅了姜小满一身,触手瘫软滑落,她顺势再度跌入水中。
待她再次浮出水面时,却见那怪物已被劈成两段,死寂沉沉地漂浮在水中。油墨般的黑血浸染了周遭湖水,一圈圈慢慢扩散。
而那残躯之上,轻然立着一白衣剑客,年纪看起来和她相仿,丰神俊逸,杏目澄明,头上一束马尾用金丝红绳高高捆起,随风轻曳;手中则还握着刚刚斩下水魔、闪着凌冽寒光的银剑,那青竹般的身段一看就是春风得意的仙门少年郎。
如此果决的剑法,想必不是岳山凌家,便是玄阳宗的人。
管他来自哪派,只要不影响她的事便好。姜小满甩甩头,双手轻撑水面,借浮水术重新立起。
刚从绝处逃生,她还没来得及深呼吸几口气,却听眼前之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
她心中疑惑,只见那剑客伸手指了指她的面颊,又指向湖面。
狐疑中,姜小满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差点没被自己吓死:方才那魔物的黑血溅得她满脸都是,如同面团裹了一层炭灰。加上她现在衣衫尽湿,黏附肌肤,发梢滴水成串,其状比那水魔还要可怖。
寂静的空气中,对方笑声如铜铃,她却心如止水。
“好笑吗?”她面无表情——又或是一团漆黑看不出表情。
剑客笑容渐敛,眸中闪过一丝俏皮,嘴角轻撇,回道:“还行。”
姜小满不再理会,低头重回水中,用力搓洗着脸上的黑血。然而,那血迹如同深入肌肤般,顽固不化,纹丝不动。
“没用的。水魔之血吸纳了湖中受难者之怨气,非凡水所能洗净。”剑客将手中银剑收回鞘中,从腰际取出一只雕琢精美的玉瓶,轻巧抛向她,“用这个。”
姜小满抬手接过,那瓶身摸上去丝丝凉凉,又掀开瓶塞嗅了嗅,一缕淡淡的酸萝卜气味萦绕鼻尖。
她皱眉:“这是什么?”
剑客笑道:“青竹玉露霜,专断怨毒之气。”
姜小满心中一惊。青竹玉露霜乃是青州炼丹氏族文家所制的秘药,珍稀异常,这少年剑客究竟是何人,竟有此等宝物。
将信将疑,她轻轻倾出几滴霜露呈于掌中,随即将手覆于脸上用力揉搓,霜露的寒气渗透肌肤,凉若冰雪。久久搓摩之后,却见掌心已染上黑色,果然是将那黑血化掉了。
她再度将头浸入湖中洗涤。须臾,抬起头来,此番湖中倒映之貌是一张洗净如初的姣好面庞。
白衣剑客从魔物尸身上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而来,从她手中接回了药瓶。又细细端详着她,语调爽朗而轻快:“姑娘甚是有趣,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姜家弟子在险境中把灵兽给召回去的。不知那灵兽的命,可是比你自己的还重要?”
姜小满与他目光相对,沉吟片刻,嘴里终是挤不出一个字。最终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便绕过他,径直向那漂浮的水魔尸身走去。
那剑客见状,从背后又高声喊道:“在下岳山凌家凌司辰,不知姑娘名讳?”
岳山凌二公子之名,谁人不晓。
当年玄阳宗设斗魔擂台,他三剑斩落青面黑虎魔,至今仍是街谈巷议的佳话。寻常女修闻其名,无不眼波流转,或柔情款款,抑或笑脸相迎。
可姜小满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是自顾自走向那水魔尸身,眼睛不曾离开那在阳光下渐渐分解的残躯,努力找寻着。
少年不罢休,健步追上前去:“姑娘,我好歹出手救了你,你却连名字也不愿告诉我么?”
姜小满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抿了抿唇,似是酝酿话语。
白衣少年也目不转睛盯着她,似在等待她开口,让这场平平无奇的萍水相逢终结于此。
四目相对,风声呼呼吹过。
最终,姜小满什么也没说。
她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子,蹲下便开始在仅剩不多的魔物尸首上细细摸索起来。
凌司辰表情有些尴尬,他刮了刮下巴,自顾自说道:“你若不说,那我便开始猜了。”
“……”
姜小满咬了咬嘴唇,并未搭理,手中动作却是加快了。
“你是洛雪茗?”
姜小满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不过被认成涂州第一美女,她隐隐还有些高兴。
“不是吗?那你是……姜榕?”
姜小满心中五味陈杂,姜榕是她大姑,虽然也曾是位大美人,但今年已不惑过半了。
“看来也不对。我知道了,你是莫廉!”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那是我大师兄。”心中却欲哭无泪,怎么连男女都能搞错。
回头望去,少年倒不在意,反而挑眉笑道:“那你告诉我呗?”
一脸鱼终于咬钩的得意之色。
可惜姜小满仍未作答。
此时的湖面,浓雾已尽数散去,逐渐明媚的阳光下,魔物尸身渐渐褪色、皴裂、解体,尔后一点一点化为烟尘飘散殆尽。
奇怪——
姜小满望着空空的湖面,不免一脸空落茫然。
却听身后之人轻声戏谑:“你不会是在找这个吧?”
她回头一瞥,只见那少年手持一枚黄玉珠子,冲她晃了晃,笑意盈盈。
那珠子剔透晶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幽气,阳光之下又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辉光。
姜小满一眼认出,脱口而唤:“魔丹!”起身之际,她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张口欲言却唇齿难开,良久,只艰难挤出两个字:“给我……”
“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白衣剑客勾起笑容,玩耍般将那珠子轻巧抛起,又稳稳接住。
……
他还真是执着啊。
少女抿了抿唇,双眼似蝶翼扑闪,“……姜小满。”
“你就是姜家宗族独女姜小满?”凌司辰面露惊奇之色,“有意思。我素闻姜家独女常年蛰居不出,且身患奇病,面貌怪异。你看上去,倒是挺正常的嘛。”
他话音刚落,却见姜小满脸涨得通红,腮帮子鼓起来像两个圆球。
少年微感尴尬,“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一时寂静,姜小满咬着牙,似在酝酿。
“我!”一声破响。
“……我?”
“我,我确实患有怪病!”
“嗯?”
“……若与人说话超过十字……我便会汗流浃背口吐白沫……”她卯足了浑身之力,终于倾口而出,“劳烦公子把魔丹给我,然后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言毕,她紧闭双眼,似静待暴风前的宁静。
凌司辰怔忡半晌,无声中,喉结上下微动。
良久,却听他缓缓道:“你这不是已经说了超过十个字了吗?”
2 初逢怪病少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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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没事?”姜小满难以置信地上下摸索着自己,小声嘀咕,“怎么可能……”
少年平日见惯了那些女修为了接近他们兄弟二人使出的种种伎俩,此时见眼前此女这番奇异举动,也只是冷然一笑,调侃道:
“看来姜姑娘这病,今日算是痊愈了?”
“不可能!绝无可能!”谁知姜小满的反应迅速且激烈,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狂摇。
细细算来,她活了十九年,这怪病便伴了她十九年,已俨然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素未奢望过能有这么一天,能一口气说出如此多话身体还全然无恙。
除了梦中。
明白了,这一定是在做梦!
她狠狠拍向自己的脸颊。
痛!——
再抬头,眼前之人的神色仿佛是在看傻子一般。
不是梦!?
难道,这跟随自己十九年该死的怪病,真的,痊愈了!?
——
“二位仙客!来这边!”
姜小满正心慌意忙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应对,却听远处岸边便传来一声呼唤。
那声音穿透湖面的静谧,隐约可闻。
她微微一怔,转头望去,却见岸边此刻已聚集了众多围观之人。
那些看客显是被修者与怪物间惊险的打斗所震撼,纷纷对着湖中心的二人喝彩。人群最前沿,一名身着素锦官服的中年男子煞是显目,他身后立着一行高大威猛、维持着秩序的壮硕官兵,而他则向着湖中二人奋力招手,方才那声呼喊的正是他的声音。
凌司辰优雅地挥手回应,又回头莞尔一笑,用手指了指岸边,“既如此,不妨再找个生人试试?”
姜小满一愣。
倒是有几分道理?
凌司辰步法迅捷如燕,一个飞身便来到岸边。
那官人斥部下遣散了路人,向前笑呵呵行礼:“岳山凌二公子果真勇武过人,我便知这水魔绝非公子的对手,如今扬州百姓夜可安寝矣。请公子下山除魔当真是明智之举!”
凌司辰摆摆手,谦言道:“区区水魔,黄级魔物而已,不足为道。倒是我拜托林太守之事,不知可有着落?”
“有了有了。”那林太守赶忙应和,刚要继续详述,忽然瞅见白衣少年身后一个若隐若出的黑脑壳。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红衣少女躲在后方,乌黑而澄澈的双眸时不时紧张兮兮地看他两眼。
“方才就想问了,这位同公子并肩战斗的姑娘是……?”
凌司辰回头一看,嘴角勾起笑容。“你看,我差点忘了。这是家中小妹,此番也带她下山历练。她平常不太与外人交流,所以有些害羞。”
说着,他冲姜小满使了个眼色,“这位便是当今名满扬州的林太守,你去打个招呼?”
林太守闻听此言,颇感意外,五大仙门之一的岳山凌家赫赫威名,但他素来只听闻过凌家的三位公子,并未听说过还有一位小妹。
凌司辰见姜小满还依在他身后犹豫不决、畏畏缩缩,不禁啧了一声,随即伸手将她轻轻往前一推。
姜小满被这一推,趔趄着几步滑到了林太守的面前。
那林太守满脸堆笑,万般谦承道:“林某惶恐。凌姑娘的剑艺卓绝非凡,颇有令兄的风采啊。”
虽然他实际并未所见全部的战斗,但对于如今世间景仰的仙门中人,先行奉承,总是不会有错。
却见眼前少女手脚发抖,下唇抿得苍白,小声道:“我不是……”
“嗯?”
姜小满顿了顿,深引一息。
不管了,那便再试试!
她猛地咬紧牙关,脱口而出:“我不是凌家之人,我是涂州姜家的姜小满。我们姜家弟子也并不修炼剑术……”
话音刚落,却骤然面色一青,紧捂着腹部,痛苦地呻/吟起来。
来了,来了!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林太守还未从她先前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又忽然见她疼痛万分,一时慌了手脚。
“唔……”颤抖着发出一声闷哼,她只觉熟悉的痛感再次袭满全身,随之天地万物开始模糊——
咚!
姜小满身子一软,直直地栽倒在地。
另外二人呆立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面面相觑。
“凌公子,我什么也没干呐,这……”
凌司辰也显然状况之外,双目震惊,口中低声喃喃,“不是吧……”
*
她沉沉睡去不知多久。
咕哝咕哝,四周是不停向上冒腾的气泡。
这是……水里?
眼前是一动不动的庞然巨物,直直盯着她的,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距离她不过数尺,能清晰地看见眸子里正倒映着漂浮的自己。
水魔。
咦,这水魔……为何在哭泣?
等等,它要走了?
……别走。
她还需要它的魔丹,星儿还在家中还等着她回去救……
*
当姜小满再次睁开双眼时,枕边飘来丁香结花散发的淡雅芳香。她侧过头,眨动着眼睛,眼前金色的光影缓缓变得清晰,原来是一盏金狮纹饰的竹雕灯笼,静静地立在床头不远处。
抬眸间,她看到床边坐着熟悉又陌生的白衣少年,手撑着脸颊正倚在幔柱上小憩。长睫毛轻轻下垂,此番倒是安静得宛如画中玉兰。
她扭动着身体坐起,盖在身上的雪缎丝绸被褥倏然滑落,露出了她一直着于身上的赤色罗裙。
这一动作显然惊动了床边休憩的凌司辰,他一瞬便睁开双眼。
他站起身来,锐利的双目看不出丝毫疲惫。
见姜小满已无事,他露出一抹笑意,“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知该如何向姜宗主交代。”
姜小满尚有些恍惚,神情中带着几分呆滞。
她目光迷离地扫过四周,乌檀木案几上散放的茶碗,镂空书架上种着丁香的瓷盆,还有绘有黄雀的棕竹屏风……倒是一间文雅而别致的卧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询问:“这里是何处?”
“扬州太守府的客房。”凌司辰靠在与床相对的案几边沿,双手环抱于胸前。“大夫来诊断过了,你心象忽然失衡,全身脉穴无故封锁,我替你输入了一些灵气才打通。”
他自嘲般轻笑了两声,“我原以为你只是随口胡说,没想到竟真有此病。”
姜小满却没接话。
她静坐于床,纹丝不动。
倒不是不想动,只是方才坐起来那一下,便感觉浑身筋脉如撕扯一般。
每次都是这样,这怪病后劲不是一般的大。
正因为如此,她这几年倒是都活得小心翼翼,能不开口就决不开口,能几个字说完便决不说一句话。
“你这病确实古怪,从未有所耳闻。”凌司辰手托着下巴,微微蹙眉,“不过,为何先前与我说话便无事?”
姜小满默不作声,白皙的手指紧紧绕在一起。
她哪里知道!亏她还真以为痊愈了呢,白高兴一场。
……
“你没事吧?”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凌司辰小心试探道。
姜小满虽一言不发,但她的眼睛和脑子可没停下。
诚如爹爹所说,人之软肋,亦是利器。至少这岳山凌二公子没把她扔在原地不管不顾,证明此人多少还有一些良心。
如此,不如再搏一搏,可不能白病一场。
“痛死我了……”她朱唇微启,双眼欲哭。
屋中气氛恬静,凌司辰抬手轻轻刮了刮鼻子。
“那个,抱歉啊。”
片刻,他回到床边缓缓坐下。
“我师父古木真人在医术上颇有造诣,要不,我带你上岳山请他老看看,就当是给此次害你恶病复发的赔礼。”
姜小满摇摇头,“不用了。”
她爹爹自小带她访遍了天下名医,乃至皇宫御医,甚至文家的三针圣手,都统统没用。除非他师父是蓬莱的仙人,不然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这蓬莱大门紧闭数百年,既不让仙家子弟飞升,也不曾派神仙下界,说是人间和仙界完全断联了也不为过,这人间哪还有什么仙人在!
“你连试一试也不愿吗?”见对方拒绝得无比干脆,凌司辰话语中难得带了些情绪。
姜小满眨眨双眼。
“赔礼,可以,魔丹。”
“什么?”
姜小满抿抿唇,摊开白皙的手掌。
“水魔魔丹。”
怔住半晌后,坐在床边的少年眼中神色逐渐黯淡下来。
“你要水魔魔丹做什么?”
姜小满并未立刻作答。
既提及魔丹,她也心知肚明这关没那么好过。
那魔丹乃是魔物体内精魄,传说汇集了自魔界诞生之始的灾厄之力。若是强大如玄、地级魔物所生魔丹,倘或裂破释放,则其魔气弥漫,能夺方圆百尺生灵之息。此间唯有上古仙器之神威,方能制之。
是以,蓬莱仙界有严诏,仙门之人若斩魔拾丹,皆须亲奉至昆仑,交付玉清门仙炉掌者统一焚毁。
虽说销毁魔丹乃是仙界之规矩,但凡事也皆有例外……
客房内一片静谧,姜小满端坐在床上,似在酝酿。
“我,肚子饿了。”她楚楚可怜道。
床畔的少年一眉微挑。
姜小满又连忙补充:“出来玩,没钱。黑市,换点。”
还好她从大师兄那儿听闻过,最低级的黄级魔丹其实无甚威胁,故五大仙门对于黑市中的黄级魔丹流通一事,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诸多富贾愿出高价从需要金钱的修者手中购得此物,藏之为宝。仙门对此行亦多默许,视为部分修者谋生之道。
虽然水魔魔丹之于她,却是另有意义。
她说完这些,便小心翼翼地向少年投去恳切的目光。
那“黑市”二字一出,凌司辰眼中浮现一丝冷意,但又飞快散去。
他玩味道:“想不到,你足不出户,竟也知晓黑市之事。”
姜小满不慌不忙地点点头,乖巧地坐在床上,玩起手指。
“大师兄提过。”
凌司辰虚起眼睛,带着几分谑意。
“你大师兄莫廉,乃是涂州鼎鼎有名的凤箫君子。你如此诋毁他的名声,他可知道?”
“呃……”
唯独那句话,她可真没说谎。
为解她闺阁无趣,莫廉最喜欢跟她讲些稀奇古怪之事,就连那本她最爱看的三界话本,起初也是他给她买的。
凌司辰摇摇头,冷哼一声。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眼中是审视、是倦意,是没耐心再陪她玩无休无止的说谎游戏。
“第一,你随身所携火符、冻针皆是针对水魔之物,分明是做足准备而来;第二,你囊中还有半包特制迷药,姜家对你溺爱万分,怎会许你独自外出。想必是迷翻了同行之人,偷溜至此。”
“你翻我东西!”姜小满的楚楚怜容转变为咬牙切齿。
“我不也是为了找出你怪病突发之因。”
凌司辰也不辩,这句道完,神情却逐渐变得冷冽。
“第三,魔丹乃禁忌之物,必须上交销毁。你身为姜家宗族,定是知道这规矩,却说出此等荒谬之语。”他一字一顿道,“不管你是想送去黑市也好,还是打别的主意也罢,如今这水魔魔丹我断不会给你。”
……
姜小满目瞪口呆。
不是吧,这只是区区黄级魔丹,他凌二公子何许人也,竟对这小小黄级魔丹如此较真!?
她说不过他,又找不到理由反驳,额头细汗涔涔,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凌司辰一番话语告终,脸上的肃穆逐渐消散,再次挂上了往常的笑容。
他一边随手整理衣衫打算起身,一边轻描淡写道:“姜姑娘,看来你没什么事了,那不如咱们就此作别。今日害你病发之事,择日我会去涂州登门致歉。”
话音刚落,却被床上女子一把扯住衣袖。
“等等!”她竭力挤出笑颜,“昆仑,你给我,我替你去……”
凌司辰面露微笑,几下便解开她的手,“不必了。昆仑山离这儿千里之遥,你身患奇病,料是诸事不便,还是在此好生休养吧。”
眼看这凌二公子是真的拿起行囊准备离去,姜小满彻底坐不住了。
此人要是迈出了这个门,水魔魔丹便真的飞走了,而下一头水魔现身更不知要等到何时……想到这里,她已是急得满头大汗。
“回来!你不能走!!”
姜小满嘶声竭力喊起来——
“你若是走了,我们孤儿寡母当怎么办!”
……
白衣少年停住脚步。
“啊?”
3 初逢怪病少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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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一时太急,竟把话本里的内容给念出来了。
姜小满啊姜小满,都怪你整日待在家中、沉溺于三界话本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爹爹都说那是废书了,偏偏还看。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虽然她读的时候便好奇过,当年那雉羽仙子真是用这样一句话挽留住决绝离去的天元仙尊的吗?至少书里这样写,她便信了。
好像也确实管用,至少现在这人是停下来了。虽然脸色不大好看。
“你说什么?”
铁青的一张脸,分外尴尬的气氛。
“我,我背话本呢。”姜小满挠挠脸颊。
凌司辰脸色更差了。
他一言不发转身欲走,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首问道:“你那病……这次没发作?”
此话一出,姜小满亦是怔住。
不说她都没注意,方才一急,竟然一气呵成地念出好长一句。
她细细自察,从头至脚,是不是有哪里不适。但是——没有。
……
姜小满刚想继续开口,却猝不及防地爆发出一阵咳嗽。
这声咳嗽让她颌下红涨,险些喘不过气。
往昔病发,常是腹中如刀绞,这次却是颈间郁气,脑中仿佛云卷风起……莫非,这病又新增异变?
“别装了。”凌司辰摇头叹气。
片刻后,似乎看出不对,急忙上前一探她脖间脉象。
咳了一阵,姜小满稍微缓过气来,见眼前之人神情凝重,便有些许害怕。
“严重吗?”
凌司辰斜瞥了她一眼,面色逐渐放松。
“只是承光穴阻塞,并无大碍,放心。”
他转念细思,想是之前他替她输入灵气,却未料她内力稀薄到根本无法承受,才导致过量的灵气一时无法化开,从而阻塞了承光穴。
而承光穴阻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七日左右便能自行疏通。平日也无甚影响,大概是因为她方才高度紧张,进而引发气血周转不顺,才致使的爆咳。
只是,仙门人人皆会的御剑飞行术需靠此穴连接天地之气,怕是这七日都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地上了。
不过,她那怪病未发之事他却颇为在意。难道她先前的晕厥不过是佯装?但其全身筋脉阻塞却显然真实无疑。
可为何,独独同他两次交流都无事发生?
趁白衣少年分神之际,姜小满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将那雪革护腕紧紧箍住。
“放手。”凌司辰看了她一眼,妥协道,“我不走便是了。”
姜小满自是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
凌司辰看她抓得越来越紧,知是碰上了硬茬子。
不过,他心中正好另生疑问欲弄个清楚,便温声道:“那这样,你且试试再说个长句,说了,我便给你魔丹。”
“真的?”姜小满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对方点了点头。
她转转眼珠,脑子飞快转了一圈。正巧,她也有同样的好奇与疑虑想再试试。
便清了清嗓子,悠悠回忆起几天前话本上刚看的片段,“云海战神一声怒喝,孽障休走!一剑劈过,雷霆烁空,金光万丈,直将西魔君自高空打落湘湖……”
她闭上眼睛迎击不适症状,却再次无事发生。
……
凌司辰看着眼前之人,嘴角也不由勾起浅浅笑容。
“难得,你还知道云海战神。”
他低声继续道:“他飞升前曾是我凌家先人。只是,他和西魔君十天十夜的鏖战,非是如此三言两语能说清。”
姜小满抿抿嘴,也不接话,只等他兑现诺言。
凌司辰垂眸思量良久。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是魔丹这种邪物,又岂能轻易给出去让人胡作非为?
他轻叹一声,算是认命。
“你恶疾突发确实是我之过,如今亦害你承光穴受阻无法御剑飞行。事已至此,便由我送你回涂州罢。”
姜小满显然对这答复颇为不满,张口正欲言,却被对方无情打断。
“送你回去的时候,我会当着姜宗主的面把水魔魔丹交予你,从此我们两清。你看如何?”
姜小满听完皱起眉头,心思则转动如飞。
……此人甚是狡猾!
不过,水魔魔丹即便在爹爹手里,也比在他手中好拿多了。
她绽放笑颜:“成交!”
*
十月乃夏秋交替之际,江南城郭,风景秀丽如画。
水魔一患已消弭,扬州城内,自是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与喧嚣。市井之中,车水马龙,行人熙攘,笑语不绝,好一座盎然之城。
“您的面来嘞。”
城内一家面馆内,两碗臊子面被店小二笑呵呵呈了上来,面弹肉香,盈溢满碗,冒着腾腾热气。
姜小满面无表情地用筷子夹起,嗦了一口。
坐在对面的人却不慌不忙,并不急着吃面,手中反复翻看着一沓油皮黄纸,细细琢磨着。
姜小满心中自是十分不悦。
明明说要送她回家,却不知怎的回事,都已经第三天了还赖在扬州城内。还有四天,她的阻塞的承光穴就自动解开了,这人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大概是余光瞥见了姜小满直勾勾盯着他,凌司辰停下手中翻看的动作,抬眼问道:“怎么不吃,你先前不是喊肚子饿吗?”
她没好气地反问:“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再说,就算之前是真的饿,这也吃了三天面了。何况天天都是臊子面,扬州城那么大,他也不带她吃点新花样,真是比不了她大师兄半点。
凌司辰目光回到手中的纸卷上,又倏地翻过去一张。
“急什么,等你承光穴开了,我再护你回去。”
姜小满一听,“吧滋”一口咬断吸起的面条。
“原来你说的送我回去,不是指的你背我回去?”
大失所望,到头来还是要她自己御剑飞回去吗……她本就讨厌御剑,此番若非为了水魔魔丹,她是断不会向爹爹求着出门历练的。
况且,前些天被她药倒的师兄师姐们,此时想必是气急败坏地四处寻她,这会儿怕是已将至扬州,再不弄到魔丹就得被拎回去了,她能不急吗?
不过,这三天时间,倒是让她弄明白了一件神奇的事——不知怎的,与这凌二公子言谈,她那怪异疾病竟不会发作。
所以这三日下来,她与他的言话愈发顺畅,昔日不敢出口的长篇大论,如今也能侃侃而谈了。
凌司辰只淡然地瞥了她一眼,便继续翻看手中的纸卷。
姜小满嘴中嚼着面条,目光却紧锁在对面专注的人身上。
她心中有诸多怨言,却又不免十分好奇——他手中所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着迷?
自当日告别太守府,林太守将这沓黄纸交在他手中时始,他便吃饭也看,走路也看,睡觉也——他二人于客栈宿于不同房间,不过她猜,应该也是在看吧。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姜小满忽地撑起桌面,凑过头去一探究竟。
凌司辰本也没防着她,便任由她窥看——
……
【当归一两,人参五钱,鹿茸三钱,玉竹二钱,白鹤花重五钱,银莲重三钱
太阳初升之时,取天地灵气,以玉壶盛之。将当归、人参、鹿茸、玉竹以清泉洗净,晒干。另取白鹤花和银莲以初雪洗涤,晒干。
均细磨药材成粉,后加入壶中。用灼火煅炼十二时辰,再以朝阳之光熏煮,白露丹浆则成。】
——
这是……药方子?
不是吧,想不到,这姓凌的竟对自己的病如此上心?
他莫不是,看上自己了?
姜小满心中一窘,不自觉回想起话本中那些眷侣成双、缱绻情深的画面,于是忍不住细细端详起眼前人,低声喃喃:“长得是好看的,却是没大师兄有趣。”
凌司辰只眼皮微抬,淡声问:“你在说什么?”
“好意心领了,但你也别折腾了,我这病治不好。”
“……”
他将正在看的那页黄纸递向前去,“你且再看看。”
姜小满接过后,照着再细细看了一遍。
却见最顶上写着“对症斑鳞疹”几个字。
“……斑鳞疹?”她话音中既有疑惑又带着几分尴尬。
“是梅雪山庄岑老夫人所患奇症,浑身青斑,其状如鳞,奇痒难耐,夜不能寐。”凌司辰顿了顿,“我受林太守之托,今晚需赴山庄给老夫人看病。一会儿你且回客栈,这几日就在扬州城内等我,待我办完事便来寻你。”
姜小满愣了愣。
“我也一起去!”她一拍桌子,震得碗中面条跳跃,桌上瓷碟嗡嗡作响。
开什么玩笑,魔丹尚未给到手,这就想跑了赖账?
凌司辰抬手示意她冷静,“你又不懂医术,便别去添乱。听我的,乖乖待在——”
话还未说完,便被姜小满打断。
“香梅落雪,梅雪山庄。”姜小满自说自话起来,“说来,琴圣与我家有些渊源,你真不带上我?”
她话中意思很简单:梅雪山庄所住之人,定是那位一曲《香梅落雪》名震扬州的的岑三变,他家向来好以琴乐会友,而姜家以仙乐纵兽,琴术亦是必修。凌司辰若带上她,办起事来定会事半功倍!
凌司辰听罢,挪目看向她,此次倒是沉默了,似在深思。
看那样子是听懂了。
姜小满心中一笑,你不也是不精医术,才拿着药方临时恶补吗?
她乘势追击,步步紧逼:“假医者之名夜访岑家,凌二公子到底是去做什么?”
见他未答,算是自己猜对了。
巧得很,她其中一位师兄,在拜入姜家仙门前便曾是扬州有名的琴师,从前又曾数次赴访梅雪山庄切磋琴艺。她闲来无事常去后院偷听师兄们闲谈,便听他说起过岑家的女儿沉鱼落雁、貌美如花,多少风流才子假借琴艺交流为名,实则是去一睹美人芳容。
若这姓凌的假借行医为幌子实则是去观瞻美人,她倒也不会奇怪,最多笑话他几句罢了;不过,倘若他愿意先交出水魔魔丹,说不定她还能帮他一把。
心中正认真打着算盘,却听对面之人低声一字一句道:
“我去诛杀地级魔——诡音。”
啪——
姜小满手中的筷子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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