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起时

灵起时

两盐太湿 著

类别:武侠仙侠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283535

神也好,仙也罢,且在这世间走上一遭,看看人间的浮华,蹚一蹚这江湖的凶险,管他的善恶黑白,活得逍遥自在才不枉此生来过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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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0.1)——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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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将至,日出东方。

    大概再有半个时辰,阳光将再次铺满这片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当然,神降依然不会被眷顾。

    那是一片不被踏足之地。

    相传,神降在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近万年来,它始终蒙着一层朦胧的面纱,天下生灵都只可踏足边缘而难以入内半步,没有任何生灵知道其中到底有些什么,站在神降的外围就只能看到无尽的雾海,就算试图走进一步也会发现自己始终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阳光亦是不曾有幸照耀其中,它甚至连雾海都难以渗透一丝一毫。

    然,六百年前,神降的东方莫名的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缺口,原先浑然一体的黑雾像是被斧子劈开了一般,出现了一条数十丈高的裂隙。虽说阳光依旧无法照亮其中,可修为已有建树的仙门弟子已经能走入神降,但也仅是走入而已。

    当年神降的缺口被发现后,通州十二仙门便组织了一批百人队伍试图窥探神降。这队伍里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还有几个甚至已是当年世人皆知的半仙,可,数十日后,只有三人陆续活着走了出来,当中最先逃出的两人已是将死之身再无开口的机会,另一个,便是那时的金针圣手—张宁!

    张宁那是何许人也?一手金针定生死,三针便可调阴阳。哪怕是已经站在鬼门关前的人,最多三针,张宁仍可给他拉回人间。就是张宁这样的人物,从神降走出来时,已经变成了疯子!

    相传,他从缺口中走出来时,全身上下已经插了不下二十余根金针,且衣衫褴褛神态疯癫,再无往日天下第一妙手医师的神采,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答不出。直到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到场,张宁才像野兽一般扑到她的身旁,死命抓着她的胳膊将其护在身后,咬牙切齿的朝天怒吼着:

    “你......不准让她进去!只我一人足矣!雷泽......雷泽谁也不能再进去了!”

    自那之后,天下便再无金针圣手,无人知其生死,更不知他的下落。而他口中的雷泽,也无人知晓是个什么地方。

    这神降的缺口,也被通州仙门封锁了起来,严禁任何生灵进入!

    而就在今日,神降之中,却是亮起了一丝火光......

    卯时刚过,原本一片死寂的雾海之中陡然有了一缕妖艳的火光在跳动,那是团火苗,起初它只有一个拇指盖的大小,随着它周围的黑雾开始聚拢,这火苗瞬间暴涨成了五尺的高度,原先那妖艳的火光也变得无比刺眼,直接驱散了它周身方圆几丈内的黑雾。

    见到黑雾消散不在靠近,这团烈火便飞快的向着上空升起,它停在高处不断的环绕,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莫约过了半刻的时间,烈火停了下来,借助它的火光,可以模糊的看到它面前似乎是座高山。

    烈火也不做停留,继续向上疾驰而去,直到看见山顶方才慢了下来,缓缓向着山中落去。

    随着火光的转移,山顶之上的景象也可依稀的看清几分。

    这里居然有着一座残破的大殿,其顶部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砸过一般只剩了残缺的一半;大殿前的台基上还散落着不少的巨石,整个台面也是坑坑洼洼,甚至不少的坑内还可以看到残破的剑刃和累累白骨。

    在不远处,其中相对平整的一块空地之上,居然还有一人席地而坐,他看起来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着朴素的白衫,一头如瀑般的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散落,相貌也是较为清秀,在他的双目前还有一条极为显眼的黑色布条缠至脑后,像是患了眼疾方才戴了遮目。

    青年的对面还有一中年男子,同样的席地而坐,一身黑袍覆盖躯体,他的脸就像被锐器打磨过一样棱角分明,脸上胡子拉碴的,但看起来倒是有种世外高人的霸气。在他盘起的双腿之上,还放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剑身之外不是剑鞘,而是缠绕着圈圈寒铁锁链。

    在他们二人中间还有着一个棋盘,棋面上早已落下了不少黑白棋......还有灰尘。棋盘之上只剩寥寥几个落点。

    可,他们没有交谈,也没人落子。

    只因这中年男子,被封在一块巨冰之中。

    “你个死瞎子,再敢挪这座破山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

    烈火缓缓的落在了二人身旁,一道颇为好听的女子声音也随之从中响起。虽说是从烈火中传出的声音,可让人听着却是如同抱住了一块千年寒冰,冷的让人心慌。

    “今后不会再有移动了,雷泽的情况我已悉数掌握。”

    这青年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伸手探向了身旁的棋笥取了颗黑子捏在手中,自始至终,他的脸颊一直对着地上的棋盘未曾抬起。

    似是被青年的态度给惹恼了,烈火团又是高涨了几分,还有不少火星子不断的跳动。

    “趁着我还有耐心,说吧,叫我来干嘛?”

    音落,坐在地上的瞎子不为所动,他搓动着手里的棋子再三考虑,才慢悠悠的落在棋盘之上。

    落子之后,青年抬起脑袋对着已经快要烧到他的烈火开口说道:“时机差不多了,该给他解开了。”

    瞬间,本快接触到瞎子的烈火猛然收了回去,慢慢的勾勒出来一个婀娜的身影。

    神降之中又安静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只见烈火化成的女子什么也没说,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朝着那块巨冰轻轻一甩,一道细小的火星子便朝着冰块飞去。

    “噗呲”一声,火星灭了......碰到冰块表面就灭了......

    可一息后,这个冰块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青绿色的火焰。这火焰逐渐的变成了一朵未开的花苞,它带着里面的巨冰缓缓升空,绽放,就像夏日池塘中的莲花一般,外层的花萼缓慢展开之后,露出了里面颜色妖艳的莲花。

    莲花于半空中绽放,它迅速的融化着内部的冰块,也就几息的功夫,原本两三人高的冰块就只剩下了微薄的一层。

    眼看着冰块就要完全融化,这女子突然抬手一握,置于中年男子腿上的黑剑便直接破冰而出,窜出了火莲便直指白衣青年而去。

    随着一声破风声响起,黑剑停在了青年的面前,剑尖离他的额头也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女子放下了悬在空中的手臂,她令人打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们之前说的话,所做的一切谋划,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音落,女子愤怒的声音在黑雾之中不断的回荡。

    过了良久,白衣青年探身又取了一颗黑子,才吐出一句:“有隐瞒,但绝无欺骗......”

    话没说完,他额前的黑剑猛然向前刺出几分,血,从青年的额头开始滑落,染湿了眼前的那条黑布。

    “你们......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

    也不知是因为剑的刺痛,还是女子接近崩溃的怒吼,白衣青年的嘴抿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开口,直到一声轻咳从旁边传来,这片寂静才再次被打破。

    “那什么,都这么久不见了,用不着一上来就见血吧。”

    此话,从火莲之中响起,虽说带有中年男子成熟的声调,可却偏偏听着玩世不恭,像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

    在两人对峙期间,那巨冰早已悉数散尽,当睁开眼就是这么个画面,倒也真让他头疼。

    无奈的挠了下还有些水分的头发,中年男子右手默不作声的捏了个剑诀,那黑剑便破空而来,再次躺在了他的腿上。

    “唉......”

    无力的叹了口气,中年男子捏着袖袍擦去了剑尖之上残留的血液,他无奈的看向了一旁女子模样的火焰,开口道:“你也是,都几百年了,还揪着那事不放,再者,你们青丘是不是都唯恐天下不乱,居然还敢让‘封魔’沾血,还是瞎子的血!”

    “嘁,又不是镇不住。”

    说完,女子随手一挥,中年男子周身的火莲便直接散去,而他也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原位。

    “呦,已经落子了。”

    没有去理会女子,中年男子探身取了一颗白子把玩了起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棋局,但始终没有落下这一子。

    “花了几百年时间,雷泽的情况打探清楚了没?”中年男子问道。

    抬手擦去额头上的血痕,白衣青年淡然说着:“已全部了然,算上盘山的这一位,一共六条半,都已是尸首了。”

    一听这话,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白衣青年脸上,中年男子的神情也不再是先前的嬉笑,转而变成了一脸的严肃与苦闷。

    “你们......在逗我玩吗?”

    得了,这团烈火又炸了。

    只见这它已经没了先前的婀娜身段,瞬间暴涨成了一团硕大无比的烈火,随后慢慢的凝聚出了模样。

    这次,是一只几丈高的猛兽,看模样像是一只狐狸,只不过它的尾巴,有八条。

    火狐成型之后,它抬起那恐怖的前爪,毫不犹豫的狠狠砸在了白衣青年身旁,引得远处的大殿都开始抖动。

    可,坐在地上的两人还是淡定自如,中年男子忙着收拾凌乱的棋子,白衣青年嘛,和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紧接着,火狐俯下了庞大的前身,它张开大嘴露出了里面粗壮的獠牙,看着下面如同蝼蚁般的二人,语气平和的说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承受住我现在的怒火!”

    还在整理棋面的中年男子长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来晃了两下,示意火狐不要着急,待得棋子全部归位,他才正眼看向对面的白衣,双指夹子而出,落在了棋盘之上。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衣眼前的黑布,似是想透过这层障碍,看到白衣的内心一般。

    此时的棋局,白子,稳胜!

    中年男子看向对面,问道:“此局,怎解?”

    “青丘韩氏的族狱内,现在关着一个五尾死囚。”没有回答中年男子,白衣盯着棋盘说道。

    “你说这个做甚?”火狐开口道。

    “是也不是?”白衣继续问道。

    “没错,不过他的灵堂已经被毁,离死不远了。”

    “能带出来吗?”

    “有难度......”

    “那就是可以。”

    说完,白衣便随意的将手中的黑子抛出,只见这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稳当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危局已解,疯子,你输了......”

    是的,仅一子,便将局势彻底的反转了过来,白子再无翻盘的希望。

    被喊做疯子的中年男子木愣的看着棋局,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回天乏术之后,他反倒是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脸上也再度恢复成了那副嬉笑的样子。

    见疯子已经喜笑颜开,火狐撇了他一眼,寒声说道:“别笑的太早,青丘那几个老不死的,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我带走那个死囚。”

    “只你一人或许不行,那......再加上一个剑疯子风不尘呢?”白衣青年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了疯子身边,拍了下他宽厚的肩膀。

    听此,坐在地上的疯子仰天笑道:“也是,才过了几百年而已,那几个老家伙还不至于忘记我的模样。”

    听完他们两人的对话,一旁的火狐像是满意了一般,将自己巨大的身形收了回去,又变回了那女子的模样。她走到两人身边上下打量了起来,随后便抱着双臂,盘问道:“所以,你们下一步什么计划?”

    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或者说,风不尘,他手负黑剑站了起来,过程中全身的骨头都在噼里啪啦的响动,待得他稍微活动过后,便笑嘻嘻的看着女子问道:“丫头,这天下现在太平吗?”

    “狗屁的太平,明面上各方势力都是以和为贵,私下还不是各有心思,相互使绊子。”

    听到女子的回答,风不尘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他将负于身后的长剑拿到身前,轻抚剑身的同时还在喃喃自语。

    “既如此,那就让这天下露出它本来的面目的吧......”

    虽说声音极小,但一旁的二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那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白衣青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观那女子,她轻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自语道:“还好意思说青丘唯恐天下不乱,我看你才是祸害......”

    嘟囔完了,女子还不忘转过头来,对着白衣青年问道:“哎,你个天行者,就这么帮着我们为祸世间?”

    “如果不把世间这些虚伪的宁静给撕破,那我就永远找不到背后的黑手......再者说,不管是这天下还是我,都亏欠他良多......”白衣答道。

    不知为何,方才情绪还算正常的女子莫名的再次暴怒了起来,她右手成爪直击白衣的脖子,似是想直接掐断他的命脉。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凭空格挡在了白衣身前,女子那来势凶猛的手爪也猛然击在了那黑影之上。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他们中间响起,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铁索摩擦的声响。

    即便手爪被挡下了,可还是有几点火星由于撞击从指尖脱离而出,飞快的划过了白衣的脖子,留下了几道烧灼的痕迹。

    女子顺着缠绕着锁链的剑身看去,果然看到了眉头紧锁的风不尘手持黑剑。

    幽幽的叹了口气,风不尘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嬉笑,此时的他看起来十分苍老,语气疲惫道:“丫头,当年你已经让他付出过代价了,再者,我们现在要想见到梓欺还要仰仗瞎子的‘窥天策’和‘缚魂术’,三思啊。”

    女子握紧了黑色的剑身,她的胳膊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几息后,她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白衣,恶狠狠的说道:“沈子算,虽然我不知道你瞒了我些什么,但如果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岔子,或者你再拿他当做你的棋子,我定取你性命!”

    说完,女子便一把甩开了手中的长剑,可还不等喘口气的功夫,她便移步到了风不尘的身侧,轻言道:“风不尘,也别忘了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九尾之时我可以毁了通州让天下生灵涂炭,现在虽不是鼎盛,但我照样可以灭了这个破地方!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

    耳边虽是佳人细语,可风不尘的脑子里却出现了极为可怕的一幕,引得他全身一阵寒颤,只得苦笑着摇摇头,说了一句“安心,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了。”

    得到了答案,女子冷眼撇了他一下,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没事我要回去了。”

    深吸了一口浊气,风不尘指着满是黑雾的天空,淡淡的说道:“帮我把雷泽的黑雾驱散。”

    这一次,女子愣住了,她似是有点不相信,侧过头来盯着风不尘半晌,才开口问道:“需要维持多久?”

    “雷泽蒙着面纱太久了,摘下来,就别再戴上了。”

    这一刻,女子还是不敢相信,她难得的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白衣沈子算,可见他并无反驳之意,便又将头转向了风不尘,结果只看到了满脸的坚毅。

    “真是疯子遇上瞎子,你俩绝配!”

    说完,这女子的身形直接爆裂开来,化作了数不清的妖艳火苗,向着四面八方而去,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这里,又变成了一片漆黑,也不知他们二人在干什么,只能听到,他们悠哉的闲谈。

    “这丫头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几百年都没变。”这是风不尘在感叹。

    “百年对于神族来说微不足道,但对这个世界来讲,变数可就多了。”这是白衣沈子算在感慨。

    “有那个老家伙在,再怎么变也是一片虚伪的繁荣和太平。”风不尘鄙夷的说道。

    “倒也未必,百年前曾出现过一个成功扰乱天下太平的恶人,导致原先想分割天下的人都相继跳了出来,现在天下势力八分,通州仍然中立。”沈子算答道。

    雾海之中,再一次传来了风不尘不羁的大笑。

    “前有‘亘古第一狂’墨梓欺,现在又跳出来一个‘乱世之因’,那老家伙倒也是真能忍,这都不肯摘下他的面具,还摆着那副圣人仙象呐?那兄弟什么来头啊?”

    “北晋玉面国师,秦伯庸。”沈子算解释道。

    风不尘笑了好一会儿,他终是长吸一口气,调侃道:“还得是你啊,天行者,沈子算,陪我呆在这鬼地方百年不曾走出一步,还可以知晓天下变数。”

    沈子算不再接话,真不知道他们现在各自什么表情。

    沉默了些许时间,直到他们头顶绽开了一朵小莲花,带来了点点火光,风不尘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依旧黑暗的天空,说道:

    “瞎子,不管如何,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那时已经和小墨子一起踏上黄泉路了,当然,你害我这个做师父的在弟子危难之际开溜,这账还是要和你算的。”

    “随时恭候......”

    这个回答,让风不尘轻笑了一声,他是真的拿沈子算一点办法没有。

    “瞎子......”

    “我在。”

    “这一次,我要挡在他前面,你不能阻拦!”

    “好......”

    “不管你算到什么,都不能阻拦!”

    “......”沈子算沉默了。

    见他不做声,风不尘的双眼突然湿润了起来,他一咬牙,扭头就朝着身旁的沈子算吼道:“答应我!不能阻拦!”

    “......好”这一声应答,是沈子算颤抖着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

    风不尘拍了拍白衣的肩膀,随后他就垂下了脑袋。

    “瞎子,你说,这神降之外的世界,是不是充满阳光。”

    “必然。”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一点的光明,所见之处,皆为阴暗。”

    “阳光所到之处必是光明,可阳光无法穿透实物,照亮其内。”

    “那这雷泽,这神降,为何千百年都没有半点阳光。”边说,风不尘开始移步,他的目标,是台基的中央。

    “有这黑雾充斥着神降,自然难见半分光明。”沈子算回道,他也迈开步伐,跟随着风不尘的脚步。

    他们所到之处,逐渐有了火光,路过的每一个深坑之中的累累白骨,都有了光亮照射。

    神降的东方,黑雾开始逐渐的出现退散的迹象,阳光想要努力的穿透黑雾,可还是差了一步。

    随着风不尘最后一步的落下,雷泽之中已经盛开了数不清的红色火莲,它们漂浮在空中驱散着黑雾,可终究难以让阳光顺利的穿透残余的雾海。

    风不尘仰头望着被染成一片黑红的雾海,迷茫的说道:“你看,这么多红莲业火都做不到,这光明,要怎样才能降临雷泽。”

    沈子算默不作声,他走到风不尘的右侧,抓住他持剑的胳膊朝天一举。

    “以你手中三尺长剑,割阴阳断善恶,斩昏暗破阴邪,以剑之势,荡尽天下不平!这不是你当年教给梓欺的吗,风不尘,别让我瞧不起你,也别愧对剑宗的亡魂!”

    这话,在明暗之间回荡,同时也在风不尘的血液中徘徊。

    他不羁的大笑着,顺势一把抓在锁住剑身的铁链之上,似是感觉到了风不尘的意图,这把漆黑的长剑也在剧烈的晃动。

    “怎么着,看来‘封魔’也想见识一下这现世的‘太平’了”风不尘笑着。

    “那就放手去做......”说完,沈子算便打算收回抓着风不尘的手臂,可不等他松开半分,一只粗糙的手掌便给他按了回来。

    “别呀,前路坎坷,没你在麻烦可就大了,陪我一起。”

    沈子算有些愣神,可他的脸上却是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应了一句“好,那就再陪你走一遭。”

    该煽情的煽情完了,风不尘的左手再一次捏住了铁链,一声大喝便用力扯断了圈圈束缚。

    “今日,剑宗现任宗主风不尘,借先祖之名于此立誓!”

    “心中此志,至死方休!”

    “剑!朝宗!”


序章(0.5)——醉酒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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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朝宗!”

    “正是这一声如雷贯耳的‘剑朝宗’,拉开了神降的第三次异动!”

    “十六年前的那日,卯时过半,神降东方的雾海突然透出了一抹红色,这可是把守在缺口的仙门弟子给吓得不轻,连忙差遣了几人回通州上报仙门。”

    “可他们刚走没多久,神降之中又是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是无数条鲤鱼跃出湖面一般,不同的是,这些破水声还夹杂着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就这么持续了大概半刻,通州十二仙门的门主都已经陆续赶来,可他们到场后也是面容失色,尤其是知道那一声‘剑朝宗’之后,当中资历较老的几人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脸色铁青,许久才缓过神来。”

    “一众仙门高手就这么呆在缺口之外面面相觑,只能盯着那一片被染红的雾海,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响动......”

    说到这,这个半倚在树下的邋遢醉汉举起手中的葫芦便是仰头狂饮,喝完还不忘大喊一声“痛快”!

    他放下手中的葫芦,朝着身旁的荷叶抓了两粒油炸花生米送入嘴中,这才徐徐开口道:

    “要说啊,神降也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一大早便已经有将近四五百号人堵在缺口之前了,可就是没人敢提起勇气往里走上一遭。”

    “大概又过了半刻,神降终于安静下来了,可那片火红依旧没有消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就要结束之时,神降的雾海突然转动了起来!”

    “只瞧见那黑红色的浓雾不停的旋转,同时还不断的向着里面褪去。”

    “随着雾海的退散,不少胆子小的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只有那寥寥几十人见识到了最后一幕......”

    不知是不是讲故事的都爱卖关子,醉汉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大嘴,他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孩子们,等到他们各个面色焦急,这才晃了下手中的葫芦,来了一句“酒没了......”

    言罢便是作势起身,可还没等屁股离开地面,这群孩子就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是你抱腿来我拉胳膊,叽叽喳喳的吵着让他说完才肯放他走。

    醉汉无奈的憨笑,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嘴馋盯上了这群孩子手里的花生米!

    一时间,他们闹得是尘土飞扬,好不热闹。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少年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战场”旁边一把接过了醉汉手中的酒葫芦,对着孩子们开口道:“你们快起来,十几人压上去也不怕给人家压死。”

    听到这声音,这些孩子齐刷刷的立马放开了醉汉转身围在少年身边,各个凄惨可怜的望着中间的少年。

    或许是早就习惯了他们撒娇,少年轻轻拍了几个孩子的脑袋,便对他们说着:“你们继续听故事吧,我去打酒。”

    得了,这下开心的可不止这群娃娃了,地上的醉汉也是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是写满了不好意思,说道:“这位小兄弟,我这兜里没几个钱,本来是打算去和酒家磨磨嘴皮子看能不能赊我点酒,你看......”

    瞧见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少年无奈的笑着,他双臂一抬对着醉汉行礼,言道:“兄台的酒钱我来出,还烦请好好给这些小家伙讲讲外面的故事。”

    说完,少年便拎着那个破旧的酒葫芦朝着村中走去,而这群小娃娃们也是喜笑颜开,拍着手叫喊道“大哥哥真好”。

    望着少年的背影,醉汉不怎么的,心头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他盯着已经走远的少年问着身边的孩子们:“你们这个大哥哥什么人,是这北凉域四大家里的公子哥?”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大哥哥住在‘栖凤山’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说道。

    “秦先生管他叫‘野小子’,可是大哥哥不仅识字人还好,一点也不野”一个娇小的女娃娃接着答道。

    孩子们就这样叽叽喳喳的说着,可躺在地上的醉汉只是望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发呆,直到这群小娃娃等不及了,又扑到他身上喊着让他讲故事,醉汉这才缓过神来,满脸憨笑的从地上爬起坐直。

    他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学着说书先生模样,将手当做惊堂木往地上一拍,虽说没什么响动,但是扬起了不少灰尘。

    “咱们书接刚才......随着雾海逐步向着里面褪去,一朵朵颜色妖艳的红色莲花慢慢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它们悬浮在空中的每个角落,也不知雾海变红是否和这东西有关。”

    “这还没完,眼瞅着雾海已经消失大半,又有其他的东西出现在了神降之中。”

    “各位小看管,你们猜怎么着?”

    “神降之中,出现了剑器!”

    “起初只能看到几十把长剑露在雾海的外侧,他们围着黑雾旋转飞行,可黑雾一点一点减少,藏在其中的长剑也就暴露了出来。”

    “那是几千把、甚至上万把剑啊!虽说看着或有残缺,或是早已锈迹斑斑,可试问当世何门何派能有如此多的藏剑?”

    “如此剑阵,着实恐怖!”

    “时间一点点流失,而神降东方的黑雾也被这满天的长剑压制到了中央,变成了一座高山的模样不再动弹半分。”

    “至此,十二仙门的门主已是各个满头冷汗,在看到那座山体模样的黑雾后,有几个年长的门主甚至不顾仪态失声大呼‘不可能’!”

    “在他们稍作冷静之后,直接踏地而起飞到半空,刚欲开口却又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脑袋空白。”

    “还在地上的人见天上的几位不曾说话,便也纷纷朝着空中升去。”

    “当他们看到神降之中的景象,那可就不是‘震撼’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只见,神降东方的黑雾被剑阵压制在了中央,其余的地方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之中。”

    “如果说先前的红莲和剑阵带来的是冲击,那他们在高处看到的,可能就已经不在认知范围之内了。”

    醉汉吧唧了几下嘴,刚想掏几粒花生米解解馋,就被一个小娃娃连着荷叶全部抱走。

    “又想卖关子!说完再给你!”娃娃不满道。

    醉汉尴尬的收回了手,他眼巴巴的看着娃娃怀里的荷叶却也没办法,万一这群祖宗和之前的小哥告状,那酒可能就没了!

    一念至此,醉汉便再次端坐了起来,他的脸上,还带上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各位小看官,听说过神族吗......”

    “上古时期,天地初开,一始帝尊曾与神族一齐开疆拓土,扫除天下蛮荒,这才有了当今的世界。”

    “直到万年前,庚子‘仙神之乱’,神族,在世间彻底没了踪迹!”

    这时有小看官不乐意了,大声问道:“这和你之前说的故事有什么关系?”

    见有人质问了,醉汉的笑容更加放肆,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这才一脸欠抽的得意相继续开口。

    “根据一些远古的典籍记载,神族共有八个族群,其中一个种族依描述:长过百尺,形似走蛇,身有鳞甲,其爪似鹰,掌如虎,其头似驼,上有长角如鹿,耳似牛,观眼如兔,口侧有龙髯飘动,其喉下有一逆鳞;上能穿云而行,下可潜海畅游。”

    “其名为,龙!”

    “十六年前,当神降东方的雾海被压制之后,仙门众人率先看到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湖泊,而在湖面之上,有不少巨大的物体露在水面之上。”

    “或是巨大的身躯,或是......庞大的龙首!”

    “自‘仙神之乱’后,神族早已没了踪迹,最多能在画像之上见到龙族的模样,而且,自那场祸乱之后,神族也被天下定为了妖类凶兽,令人闻风丧胆......”

    “所以那群仙门中人见此情形,吓得连呼吸都忘了,生怕湖中的庞然大物腾空而起,将他们一一灭掉,有更甚者,那是直接忘记了如何御空,从高处掉了下去。”

    “要说,仙门那几个老家伙毕竟是属王八的,活的久见识广,看到这场面都能冷静下来,仔细查看后,发现湖中只是龙的尸首,便将一众人强行安稳了下来。”

    “等到人群不再喧闹,最为年长的仙门门主便踏空前行,站在了神降的边缘,开口。”

    “‘风不尘,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听到这个名字,空中的百来号人瞬间炸锅,通州之上谁没听说过此人,剑宗宗主,‘剑疯子’,风不尘!”

    “这个人,八百多年前连同折剑山一块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通州之上,可如今仙门门主却对着里面喊出了这个名字,一时间确实难以接受。”

    “可,神降之中,确有人回应。”

    “只听一道极为不屑的声音从神降的某处传来。”

    “‘老不死的,你们几个还活着呢?’”

    “这声音,正是喊出‘剑朝宗’的那人!”

    “此人话音刚落,神降中央仅存的黑雾中突然有一道身影破雾而出,同样站在半空,手持一把黑色长剑与仙门众人遥遥对视。”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神降外围的众人,随即便将目光放在了脚下的黑雾之上。”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风不尘左手成爪用力一抓,仅剩的黑雾便如同水流一般急速的向着他的掌心汇聚而去,慢慢的凝聚成了一个球状。”

    “黑雾一点点的减少,被它所笼罩的物体也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从沉入湖中的底部开始,缓慢而上,果然,是一座高山,只不过这座山的山体,从最底部开始便被像巨蟒一样的东西缠绕盘旋。”

    “仅几息的功夫,那满山的黑雾已经变成了风不尘手中苹果大小的黑球。”

    “照理来讲,神降外的一众人应该开始称赞风不尘的手段了,毕竟就算是他们,想要进入神降半步都难如登天,可风不尘却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神降东方的黑雾给解决掉了。”

    “然而,神降之外鸦雀无声,只有一个又一个吞咽口水的声音。不是他们舍不得夸赞,是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冲击了他们的大脑!”

    “那座立于湖中近乎百丈的高山,上面居然有一条巨龙盘旋着整座山体!它通体紫金的鳞甲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各位,你仔细琢磨,百丈的高山,想要将它缠住,那得是何等的庞然大物?最为离谱的,是它硕大的龙首居然没有安放之处,只能高高的悬在山顶之外,俯视着这座高山!”

    说到这里,似乎已经超出小看官们的理解能力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憨态神情,醉汉得意的摸起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

    “半个时辰,让这帮仙门所谓的高手饱受震撼,可,到这里还没结束......”

    “等到最后一丝黑雾被抽走,满天的剑器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开始纷纷坠落。一时间是剑影交错、水花四溅,那场面,何其的壮观!”

    讲至此处,醉汉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大嘴,他环顾了身边十几个孩子,发现都是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顿时就觉得格外有趣。

    “怎么着啊各位小看官,被吓到了?”醉汉问着。

    一时间,竟是无人理会他,小家伙们各个神情呆滞,像是被吓坏了。

    醉汉见状一拍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真是个蠢货,眼前这些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又不是外面那群见过世面的世家子弟,不被吓到才怪。

    可是......他自己糙汉一个,哪里知道怎么哄小孩子啊!

    就在他绞尽脑汁,设法将这群孩子的注意力转移之时,一阵柔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轻柔的拂过每一个孩子,随即又吹到了地面,将地上的土灰席卷至了高空,开始凝聚、成型。

    先是一条修长的身子,随后是头、爪,最后成型。

    这不就是方才醉汉所描述的龙吗?只不过,是人巴掌大小的一只,看起来还挺讨喜。

    土龙悠哉的在孩子们的眼前游动,时不时还在空中翻滚一下,瞬间让孩子们忘记了先前脑海中龙的可怕形象,一个个喜笑颜开,追着土龙开始玩乐了。

    被抛弃在原地的醉汉傻眼了,自己想了半天都没想到怎么转移孩子们的注意,结果还是突然出现的“龙”把孩子们的恐惧给带走了。

    醉汉苦笑着站起身来,看着孩子们不再害怕他也就放心了,便迈着吊儿郎当的脚步,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前。

    他要是没记错,之前帮他打酒的小哥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站在用树枝做成的简陋大门前,醉汉的脸上一下子正经起来,他将自己破烂的衣袍理整齐后,便恭敬的对着大门行了一礼。

    “晚辈谢长风,求见先生!”


序章(0.9)——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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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西山,时至傍晚。

    北凉域的村落又升起了袅袅炊烟,而在栖凤山的脚下,有户人家的一大一少却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孩童追着一只土龙嬉戏玩闹。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那素袍的中年人随手一挥,被孩子们追逐的土龙便高高飞起,直接炸裂成了一团尘土,随风散去了。

    中年人背着双手站起身来,他走到栅栏旁边,摆出了一副严师的模样对着小家伙们喊道:“今天故事也听了,玩也玩够了,收心回家去吧!”

    还真别说,这位一开口,原先见到土龙消失还哭闹着的娃娃们立刻停了下来,一个个毕恭毕敬的朝着中年人作揖之后,便撒溜子向着村子跑去了。

    站在原地的中年人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解开了严师的面具,摇头笑着返回了石桌旁边。

    “人呐,也就孩童时的短短数十载光阴最为逍遥快活”一旁的邋遢醉汉,不,应该说,谢长风出言感慨道。

    中年人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桌旁的年轻人,他提起茶壶给谢长风加上茶水,说道:“少侠应该年纪不大,为何有如此感叹。”

    “嘿,有烦心事压身,怎可能活的自在”谢长风翻起了白眼,顺势还翘起了二郎腿。

    中年人坐回自己的座位,他望着山后的残阳淡淡的说道:“终日借酒浇愁,也实非良策。”

    谢长风同意的点着头,他举起杯子送到嘴边,看着茶叶沉入杯中,说道:“那先生躲在北凉域这偏僻的地方,又是为何呢?”

    言罢,谢长风没有去看一旁中年人的反应,他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叹了声“好茶”,便将目光也投向了栖凤山后的半轮夕阳。

    “少侠何出此言?”中年人笑问。

    “御风、凝土,先生使的是‘五灵术法’吧。在当今世道,天下尊武寻仙道,掌握此类术法的本就极少。再者,就算学会了,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只能勉强掌握一种灵素,可先生方才出手便是两种,若非天资近妖,怕是难以达到如此高度。”

    不给中年人接话的机会,谢长风继续说道:“虽说那只是逗小孩子玩的把戏,可如先生这般瞬息成型、连鳞甲都刻画的惟妙惟肖之人......”

    “数遍天下,难超两掌之数......”

    谢长风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随后一脸得意相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俯视着一旁笑意盈盈的中年人,说道:“如此人物,却蜷缩在这极北之地,要么躲仇家,要么就是避世。”

    中年人赞许的点着头,他转头望去,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虽说邋遢,还满身的酒气,可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双眸却是格外的清澈,全身还隐隐有一股子浩然正气。

    再一次给他加满茶水,中年人示意他入座,说道:“是我误会少侠了,原先我以为你是故意讲这种故事来吓唬这群孩子,看来你只是耿直的有些过头了。”

    谢长风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大笑道:“先生这是在夸我了?”

    “不,我是说你笨。”

    “......”

    无语!急火攻心!

    谢长风在心里暴揍了这个中年人一顿,要不是可能打不过,他都想过去抽他两下,什么人啊这是!骂人不带娘就罢了!还拐弯抹角!

    “混账!败类!无耻!”

    在心里暗骂出了口恶气后,谢长风颤抖着嘴角问道:“敢问先生,为什么同样是龙,孩子们却是惧怕我所描述出来的龙?”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事?”中年人有些意外。

    谢长风满脸尴尬的点起了头,他直勾勾的盯着中年人,等着他的答案。

    这下,中年人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好玩极了,没想到除了山上那个野小子,还有年轻人能如此对自己胃口。

    他不急不缓的抚着胡须,开口:“告诉你也成,先把之前没讲完的说给我听。”

    “......”

    “你大爷的......”谢长风脱口而出,也得亏声音小,中年人才装作没听见。

    深吸了口气,谢长风只觉得自己上当了,本以为这是个世外高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八成打不过呢。

    “后来......”

    稍微理了一下头绪,谢长风再度看向山后的夕阳,眼中浮现出了点点回忆之色,在他的脑海中,一段记忆正在缓缓的重现。

    ......

    神降之中,风不尘盯着手中的黑球良久,直到外面有人喊他这才将目光转移开来。

    “风不尘!你到底要做什么?”还是仙门为首的那个老头子喊道。

    听到这话,风不尘的嘴角挂起了冷笑,他朝着前方踏出一步,只瞬息便出现在了神降之外,站在仙门那个老头子面前。

    “我说我想把神降的这些黑雾全部释放出来,你信是不信?”说着,风不尘便抬起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捏上了这颗黑球。

    他的话怎么听着都是玩笑,可仙门的这帮人却是各个都当了真,全部都是一副戒备的模样,有的甚至已经将兵器握在手中了。

    看到近百来号人防备着自己,风不尘大笑着说道:“看来我这个‘疯子’的威风不减当年啊,也得多亏你们仙门,几百年来没少添油加醋的传说我的‘风光过往’吧。”

    “你......你少满嘴胡言,仙门岂是你可以随意诋毁的?”这老头子面色铁青道。

    风不尘也不和他们争辩,一声冷笑过后,便举起负于身后的长剑,对着神降中的高山遥遥一指。

    只见几十个小黑点从山中缓缓升空,向着他们飘来。

    “你又想做什么?今日神降的动静已经够大了,你非要看着天下再入乱局才肯罢休吗?”另一个仙门门主呵斥道,可当风不尘的眼神扫来,他顿时觉得自己掉入了无尽的深渊,连喘气都成了一件难事,直到那个老头子挡在他身前,这才好受了些。

    全场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他们只能看着那些黑点逐渐靠近。

    近了,更近了!

    直到那些小黑点从下方的缺口飘出,一众人才看清了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灵柩!

    “这里一共是五十二口灵柩,你们带回去吧。”风不尘说道。

    “你什么意思?”仙门的老头子蹙眉问道。

    “六百年前神降缺口初现,你们送进来没有走出去的......”

    风不尘话没说完,一个毛头小子突然持剑从他的背后出现,大喊道:“恶贼,今日我替这些前辈报仇雪恨!”

    “都在其中了”风不尘说完剩下的话,随意的侧身便躲过了刺来的一剑,还顺势抬脚直接踹在了这个小子的屁股之上,将他踹回了人堆之中。

    “下次想偷袭,记得不要提前放狠话。”

    闹剧结束,风不尘正眼看着白发老头,问道:“好一个侠肝义胆、正气长存的仙门,偷袭都用上了。”

    “他......他是想将你杀之而后快,为天下除害,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杀害仙门如此之多的骁勇之士,张宁不是你至交好友吗?你居然连他都要逼疯?”

    原先风不尘还不算生气,可这老头子偏偏要提张宁的名字,就像龙被触及到了逆鳞,怒火由心而发!

    他冷眼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老头,寒声道:“如果你还想多活两年,那就闭上你的臭嘴,他们的死和我无关。”

    “这些人被送进神降,无异于找死,我只能尽全力保全他们的尸骨,倒是不如问问当年决定让他们进入神降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在此大骂了一通,风不尘努力的遏制着心中的火气,他将五十二口灵柩轻柔的放在神降的缺口之外,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盘山巨龙的龙头旁边。

    “今日之事,随你们怎么和天下交代,我身上给你们背的黑锅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哦对了,给通州那个老不死的带句话,张宁的事,我日后找他一并算!”

    这如雷声般炸裂的声音回响在神降之外的每个人耳中,说完这些,风不尘看向了一旁的龙头,他将手中的黑球随意的一丢,对着它说道:“别装睡了,起来干活了!”

    正当神降之外的人群准备散去,一道撼动天地的怪异声音响起,再一次将他们的目光吸引到了神降中。

    那条盘山的巨龙......还活着?

    只见它龙首高昂,朝天怒吼,瞬间便使天地失色,原本还一片晴朗的天空即刻被厚重的黑云所覆盖,而在云中,还有着不少的雷蛇在四处游窜。

    这一番阵仗,将神降之外的众人看的是浑身冷汗,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一声“快跑”从人群之中响起,这小百来号人才反应过来,如同丧家野犬一般四处逃去。

    只有那十二个仙门的门主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神迹。

    “轰隆”的声音不断在云层响起,似是雷蛇耐不住性子了,想到这人间看上一眼。

    终于,一道碗口粗壮的雷电从黑云击出,直奔还未落地的黑球。

    但是,雷电的目标不是黑球,而是与它错身而去,直接狠狠地打在湖中,将数不尽的湖水震起至半空,再如雨点般坠落。

    在空中的湖水快要落尽之时,又是一道龙鸣之声响起,但这次,不是盘山的那条。

    是湖中!那些龙的尸首活过来了?

    只见这一池望不尽的湖水开始了不断的翻腾,一声又一声的龙鸣在湖中响起。

    突然,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从正西方位破水而出,它用硕大的脑袋将快要落入湖中的黑球顶向高空,随后便直接在空中盘踞,静静的等待。

    正东方位!正南!正北!

    这四个方位相继有了龙盘踞,而黑球也落到了他们中间漂浮于半空不再落下。

    五条龙!

    传言早已灭绝的龙族,今日在神降一下子出现了五条!

    还是活的?!

    又是一阵龙鸣过后,天上开始有雨点不断的坠落,它们落在了风不尘扬起的面容之上,滑过空中盘踞的四条巨龙,洗刷着那座高山和盘山的巨龙,也打湿了神降外面那五十二口灵柩......除了缺口外那十二个人,在用灵炁抵御。

    “疯了......真疯了!”

    仙门门主中,为首的白发老头猛甩袖袍,看着倒是气势强盛,可藏在衣袍中的双腿却是不自觉的在发抖。

    他一指望天淋雨的风不尘,正气凛然的说道:“风不尘,你今日所做种种,我等将如实通报给通州各方仙家,你这般行经,简直......”

    “简直丧心病狂、愧对师门,和妖兽无异、自甘堕落,明明可踏入仙门偏偏要自甘堕落......还有什么新鲜的词没有,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几百年都不知道编点新鲜的。”

    风不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懒散的接出了他的话,这可把那老头子气的不轻,原本还算白皙的脸一下子就红润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的嘟囔了半天,最后只得像个怨妇一样狠狠地瞪了风不尘一眼,便一甩袖袍,转身就朝着通州行去。

    神降东方的面纱,摘掉了。但是其余的地方,还被相同的雾海所笼罩着。

    等到他们远去,风不尘转身看向了那道缺口之外被遗忘的灵柩,他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也不知道你们九泉之下看到这么个仙门,会不会觉得寒心......”

    “老家伙,把那道缺口封起来吧......”

    音落,又是一道冲天的龙鸣,而天上的雷蛇仿佛听到了召唤一般,纷纷向着下方的神降奔去。

    在雷电之中,神降东方的缺口开始逐渐的愈合。

    而风不尘在雷电的闪烁之下,以手成爪,对着湖中猛然一抓,一块巨大的石板便从湖中飞出,落在了即将关闭的缺口之前。

    上面刻有两个大字:

    雷泽!

    做完这一切,风不尘便落回了山中。

    神降的第三次异动,就此结束了......

    ......

    谢长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的这么起劲,可惜杯子里是茶不是酒!

    然,一念至此,推门的声音也是同时响起,谢长风转眼望去,此时他满眼只看到了自己的宝贝酒葫芦,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便葫芦夺了过来,还不等归来的少年开口就直接仰头狂饮。

    “好酒!”

    终于喂饱了肚子里的酒虫,谢长风打了个酒嗝,这才想起来一旁的少年,于是连忙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之上,问道:“小兄弟,贵姓啊,要不要我教你两套绝世剑法?”

    说这话的,九成是个骗子!

    而且这突如其来的亲热可实在吓坏他了,少年结结巴巴的说了句“免贵姓林”,然后赶忙将手中的烤地瓜直接塞在谢长风怀中,便一溜烟向着山上跑去。

    看着跑远的少年,谢长风啃了嘴地瓜,也不顾说话会喷出来,便对着他喊道:“要入夜了,小心山上有虎!”

    也不知少年有没有听见,反正坐在院子的中年人听到了。

    等到谢长风啃完了一个地瓜,他像是想起什么猛然一拍大腿。

    “爷爷的,老子的花生米被那个小屁孩顺走了!”

    说完,他也一溜烟跑出门去,都忘记了这个中年男人还没给他答疑。

    这院落里只剩下了这个中年人,他笑着站起身来,望着已经看不到夕阳的栖凤山。

    “神降、雷泽、剑宗、仙门......地动,有趣......”

    叨咕完这些,中年人便关起了大门,走回了正位那间用书盖的房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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