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修真界第一苟王
苟雪丁宁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2 总字数:178711
邹娥皇,在毕业前夕穿到修真世界。 历经磨难,与人斗,与天斗,最后成功凭借实力... 在蓬莱的绩效考核里倒数躺平了五千年。 人人都说,蓬莱山上的邹娥皇,是出了名废物点心,废物到明明是个剑修,却从来没有拔出过自己的本命剑。 直到有一日她作为辈分最高的师叔,护送弟子去参加试炼。 在路上遇到了蛰伏十几年要卷土重来的大乘期妖王。 邹娥皇为了保护蓬莱弟子,硬着头皮站在最前面。 就在众人感动的眼泪哗哗,都以为她命不久矣时—— 她摸出了她身后那把裹着黑布的剑。 那一日,有一剑横空出世,刺破天下十四州,四海之内,天下疆土,莫不臣服。 但凡见过的人,都莫不为之心折。 * 路人敬佩道:“那就是你们蓬莱道祖传说中的关山弟子么?好生厉害,简直是拳打昆仑,脚踢魔皇!” 被他拉住的人迅速后退道:“不,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二师叔。” “什么??!”路人大惊失色。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整日里偷鸡摸狗修为多年毫无进步靠法宝丹药堆起来的二师叔——” 走在前面的邹娥皇,脚步一跄。 * 后来人人都说,蓬莱山上的二师叔有把从不出鞘的本命剑。 逢魔斩魔,遇神斩神。 以苟之道,问鼎青天。 #十五岁那年我师兄告诉我,我是龙傲天后宫之一 #我提心吊胆苟在蓬莱磨了五千年的剑 #最后才遇到了刚五岁的龙傲天。 #(大学生的疲惫苦笑) #微群像 #穿书文女主vs重生组男主 非爽文,可能还是狗血酸涩口的。 作者很容易碎的,看不下去点叉对咱们谁都好。 我喜欢从不同的视角讲一个故事,每个视角看的都不太一样,如果是着急定义一个事情发展的家人们,其实不适合这篇文。 不要因为女主五千年了就对她有所期待...她五千年,但作者还没到那个岁数,写不出来一个有智商的老者...不是很适合喜欢看精品的读者看,可能需要心大一点的[画重点] 女主名字不是来自于娥皇女英这个典故...当时取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娥我以为代表峨眉山侠女一样的姑娘,皇我以为代表王。 以苟之道,成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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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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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仙山蓬莱岛,天上仙人蓬莱人。
在众人的印象里,蓬莱不说是人间最神秘莫测之处,也合该是仙山琼阁。
门下弟子不说是仪表堂堂的气派,也该是风流倜傥的自在。
...怎么会有人毫无形象地醉倒在这?
“师叔,师叔——邹师叔!”
冷冰冰的声音到最后已有气急。
是谁在叫她?
邹娥皇昨夜饮了道祖藏在天山上的醉花酿,如今蓬头垢面地倒在亭子中,只恨最好再不醒来。
如今骤然被叫醒,除了醉眼朦胧外,就只剩下了一身未醒的酒气,眯眼看向喊她的人。
来人身穿蓬莱子弟的道袍,袖口处又比旁人多了个狰狞恐怖的双头神兽像,除了蓬莱当今大师姐青度,却还有谁?
此刻正持着一把云雾铸成的坎天剑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阴森森地,瞧着很吓人。
“青度啊,好好和师叔说话,把剑放下。”
另一侧原来还有人。
邹娥皇幽幽望去,只看见了穿着一身晴蓝长袍的师弟鱼澹。
鱼澹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笑,却不是对着她的。
山路上,还站着百十来个珠光宝气的修真者。
鱼澹对着看呆了的百十来人拱手歉意道:“还叫诸位见笑了,自从师兄兵解后,师姐便整日里饮酒度日,不知今夕何年。”
邹娥皇脑袋发蒙,只是看着这一群浩浩荡荡腰配名剑的人,想了有好半天,才想到今日是蓬莱百年开山邀人论道的日子。
自己在这里醉酒,是挡了他们上山的路。
一时十分的酒气也散了八分,只余下两分的讪笑。
邹娥皇识时务者道:“对不住了,扰了众位雅兴,我这就走。”
她脚步拖沓,乱无章法。
在枫叶上划出一道道声音。
形如凡间醉汉。
再是缥缈的仙衣披在这人身上,也好像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暴殄天物。
“嗬。”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笑了。
笑的人正大声道,“早就听说蓬莱道祖收了四名弟子,但没一个能继承他衣钵,如今一看果真不假!大弟子容有衡,人号崖山道君,奈何自负一生,蜉蚁撼树,和那大乘境妖王对抗,连个灰都没能落下,还是最后我昆仑剑皇出手一剑才替他报仇——”
前面那醉醺醺的女修离开的脚步一顿。
原来是昆仑的剑修。
她想。
百年不见了,怎么还是这么烦人。
“二弟子邹娥皇,少时成名,然亦于天骄宴上败于我昆仑的剑皇,此后终日荒唐度日,剑心破裂,如今人前萎缩,哪里有一丝修真者与天斗的模样?至于剩下两个...一病一残,哪里还有一战之力?”
青度持剑的手绷直,眼中闪过簇簇火光。
连一旁的鱼澹也收敛了笑意。
来者不善。
他余光中微微看了眼邹娥皇没转过身来的背影,按住了青度要出剑的手。
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鱼澹不怕被人说是病秧子,但他怕被旁人试探出了蓬莱的底细。
“你们扯我作甚,难道我说的还不是实话?你们怕蓬莱,我昆仑可不怕!”被同行人嘘声的男修还在大叫,他哈哈大笑,轻提脚步,翩翩白袍鼓起烈风,落于众人前。
“蓬莱如今老的闭关,小的不济,落寞已成事实。还有什么必要在这里聆听仙音?不如众位随我回昆仑,和剑皇阁下纵情论道他个三天三夜,岂不快哉!”
天下仙山蓬莱岛,地上苦舟昆仑山。
这曾名震一时的谚语,在这十来年间却一夕颠倒。
随着蓬莱崖山道君容有衡死于妖王之手,昆仑闭关剑皇一剑济世后,这句曾火遍修真界大街小巷的话,一夕一夜之间变成——
不羡蓬莱天上仙,只羡昆仑半剑霜。
而这个昆仑的剑修在这届论道的时候跳出来,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来争这正统之位的。
山路上,衣冠不整的宿醉女修终于侧过身。
“后生,”她道。
邹娥皇和他们昆仑引以为傲的剑皇是一个年代的人。
因而这句后生,她说得起。
“你手上拿的可是西吹雪?”
白袍飒飒的何九州又是哈哈一笑,腰间配着的名剑应声出鞘。
“怎么?几千年不出剑的邹剑仙也识得小辈的剑?”
邹剑仙是邹娥皇年轻时的诨名。
从她剑心破裂起,她就再也没拿起过剑,自然也就没了这诨名。
千年过去,直到又被这昆仑年轻的剑修喊出。
众人于是才看见她背后还背了一把裹着厚黑布的包裹,看形状只能勉强认得背的是一把剑。
和何九州那如白银流星一般的西吹雪相比,只能说是贻笑大方。
“识得。”她心平气和道。
“你师尊近来可好?”
这一句话下去,方才窃窃私语的人群一瞬间鸦雀无声。
鱼澹挑了挑眉角,唇角隐隐有笑意。
是他小瞧了师姐。
气人的本领还是这么强。
何九州是昆仑近几年蒙养的一头恶犬,逮谁咬谁。唯一的弱点就是他自幼被人算了一卦,说克亲,是天煞孤星下凡,在被昆仑山上天机子收养后,天机子掐指一算,给他取名何九州,要拿凡人九州的富饶之气来镇压他名字的煞气。
奈何十几年过去,天机子突破大乘失败,已有了天人衰像,所以背地里有人揣测,何九州还是那个天煞孤星,再取个何十四州都没甚么用。
要不然好端端的天机子是怎么会沦落到五衰,还不是被他煞气冲撞的运道不好了。
猜是这么猜的,却没人敢真在这疯狗面前说。
——除了这位。
“怎么,你为何不说话了,难道你不是天机子的弟子?”
邹娥皇蹙眉。
她倒不像众人揣测的那样,甚至见到何九州恨不得拔剑砍了自己的怒意时——
还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她难道说错什么话了么?
邹娥皇想了想,没有吧。
方才她本想转身直接离去的,毕竟这些剑修的烦人她早已见识过,不如都交给鱼澹解决。
只是忽然感应到一股老友留下的剑息,这方才回头。
多嘴问了一句。
“我、是。”何九州一字一句道。
他收起了笑,维持着拔剑的姿势,气势逼人。
这架势是准备邹娥皇再多说一句话就抽剑而出。
师尊五衰乃是他的逆鳞,他不允许旁人在他面前多说一句。
下一瞬,只听女声温和。
“西吹雪是天机子的本命剑,年少时我曾和他论过道,他既然给了你,便是认同你,还望你切莫辜负,不要背了他的道。”
邹娥皇看着这个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少年,随口提点道。
她同天机子算得上半个老相识。
虽然不知道向来主张上善若水的天机子为何收了一个杀伐煞气的弟子,但她想自己总该提点一二的。
哎,上了年纪的人就是有这点不好,看谁都想指教一下。
邹娥皇摇头晃脑地背过身,再度走远。
全然不顾旁人心里激起的千层浪。
何九州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自己的师父认同自己。
还有这把剑,竟是师父的本命剑么?
邹娥皇说她同自己师尊有交情,那又值多少钱的交情,他今日这样对她,日后师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
还有她说自己负了道...师尊的道...
何九州身上的气势节节败退,呆呆立于原地。
下一秒众人只听得一声铮鸣的剑声出鞘,不由回头望去,唯见那一开始就冷着脸的蓬莱这代大师姐青度,剑光一闪。
“此处是蓬莱山口,诸位有不服者尽可归去。蓬莱山门百年一开,乃是道祖立下的规矩。然蓬莱只渡有缘人,若有人进山之后还要口出狂言,不尊不敬——”
“——便如此叶。”
袖间绣着的兽头随着持剑的手一抖,刹那间万点寒芒。
秋叶都化作零碎的残片于西风中起舞。
青度话音一落,众人才将神思收起。
不管如何,蓬莱道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他们来这里对于蓬莱的任何试探,都不好太过直白。
没看连何九州那个疯子,如今都一言不吭,乖乖跟着进山门了么。
靠在镇山石上鱼澹,这才伸了伸懒腰,揽过残桌上余下的一壶酒,纵饮而尽。
下一秒,掌风大合。
方才还和天地勾连的蓬莱山,巍峨如天柱的蓬莱山,竟就这样轻飘飘地往天上飞去。
天下自古有十四州,四海。
而天上,只有一仙山。
随着仙山轰轰然地升起,山上的人也都有几分地惊愕。
谁说鱼澹已经是个自断前程的废人?哪家废人还能随便驱使起一座重若千钧的山?
半山腰上,慢吞吞走路的邹娥皇幽幽抬头。
她脚下的土地就像生出了血肉,正在不断地向上翻涌。
五千年了。
她已经在这仙山上住了五千年了。
哎,还是有点晕山。
今天见到带着天机子佩剑的何九州时,邹娥皇才蓦然反应过来,原来哪怕在修真界,她竟然也成了上一辈的人物。
西吹雪都易主了,她还没把自己的剑拔出来。
别人都开门收徒了,她还是那个修真界的伤仲永。
剑皇手下败者无数,其中不乏一些和邹娥皇一样再也拿不起剑的人。
她混迹在其中,只比旁人多了一层蓬莱道祖之徒的身份。
但多的这一层身份已足够了。
蓬莱道祖是占据一方天地的强者,昔年里劈蓬莱造仙山,力压昆仑老祖,谁不尊称一句大能。偏偏开山立派后收的四个徒弟,一死一废一病一残。
好歹,邹娥皇在这里面,还算是身体健康的那个。
但旁人或说是人力不及,唯有邹娥皇是众所周知的被剑皇吓破了胆,所以修真界偶有提起她的,也多是嗤笑。
拿剑的人却被旁人的剑吓破了胆,岂不好笑?天赋再高又有什么用,终究只是一时的惊才艳艳。
都在猜蓬莱道祖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山门。
邹娥皇想,哪用得着你们猜,她这就自扫下山。
她算过了,《踏破蓬莱第一剑》的主角方半子已经出世五年了。
再过二十年待他成长起来,必会杀上这蓬莱。
到时候是天云裂变,大能交手。
还有她这个混了五千年的修真混子什么事。
她也好穿回她那没有打打杀杀的故乡了。
是的,邹娥皇这个人尽皆知的废物,是个穿书者。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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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穿书者,邹娥皇早年间也畅想过一些不切实际的事,譬如说抢主角资源啦什么的。
但等她摩拳擦掌地准备要去干这件事情的时候,才骤然发现一件事。
她和主角原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人。
主角进入的那些大能陨落才留下的秘境也好,无意中拥有的法宝也罢...
大多数要么大能还没陨落,要么法宝还没被炼出来。
好么,邹娥皇叹了口气。
就当是老天对于她的磨砺呗,既然早来彼世五千年,总该是要让她闯出个什么名堂的吧。
说不定,她早来的五千年,就是为了给主角送东西的。
干不成主角,总能干成一方大能吧。
于是她又摩拳擦掌潜心修炼了诸多年,等到旁人印象里蓬莱道祖收了个惊才艳艳的二徒弟时,她正准备在天骄宴上威风凛凛的现身时——
——就被还年轻的剑皇宴霜寒从天上打到了地上,几百个剑招对着她齐齐攻下来,邹娥皇连反手的能力都没有。
也就是被人打倒在擂台的哪一刻,她望着闪着寒芒的剑端,嗅着自己身上迸裂出的伤口弥漫的血气,有那么一瞬间,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修真界。
一个搞不好就要死人的修真界。
当时的宴霜寒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张冷脸,他单单站在那里,邹娥皇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和自己这种堆砌出来的名声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
人家真的见过血。
二十岁金丹初成的时候就从魔窟一路杀到了幻海天,浑身上下就一把铮铮铁剑。
“剑是好剑,可你握不住它。”
宴霜寒对她说,“我的剑是为了杀,以杀止杀——”
“你的剑,又是为了什么拔出来?”
“邹娥皇,我听说你是第一个用凡人之资攀爬上苍云山的人,所以蓬莱道祖破格收你为徒。但你为什么要选择剑?”
那个冷脸少年用剑把她逼到绝处,眼里是真实的困惑不解。
“你为什么要选择剑?”
邹娥皇回答不出来。
她甚至有些恼恨,她想自己招谁惹谁了,就是出场方式抢风头了点,但宴霜寒你个后世的剑皇你至于么,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
你管我为什么?
她想。
从那天起,邹娥皇就拔不出她的剑了。
从那天起,惊才艳艳一时的邹剑仙就陷入了沉寂。
因为她学会了一个配角身上最重要的品质。
苟,低调的苟,猥琐地苟。
人家主角是越级杀怪,而你配角张扬着张扬着,说不定就变成了被越级杀的怪。
但与此同时,她看着自己十五岁铸成的本命宝剑,如今再也拔不出来的模样,不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神。
于是她也不知为什么,竟日复一日,假装手里握着一把空剑,在无人处比划,在古籍书简中研磨。
或许是山中岁月长。
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从来不是旁人以为的方仲永,她只是一个犟驴般的庸才。
五千年,就是精怪都该化形了。
她日复一日地模拟着剑招,却始终没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剑气。
前世,别人刷了十页题她却还在背那一页书,最后磕磕绊绊地读了许多年,把那些理论也好实践也罢都用大量的时间去学习。
可她仍是学不会。
她学不会。
小姑娘在无数个日夜里哭过挣扎过,她看着同龄人一个个比她站得更高望的更远,她要研读千百遍的知识别人轻轻松松地就理解了。
可她就是学不会。
学不会变通。
也学不会放弃。
她固执地让人头疼,她勉强的毫无必要。
蓬莱道祖曾叹息,说自己不该收她,反而是误人子弟。
“你不适合剑,邹娥皇,如果你要改学他法,符禄也好,丹道也罢,天下大道三千,少有吾不精通的,只有剑道,你不合适,吾能教你天下最精妙的剑法,但吾无法给你拔出剑的勇气。”
蓬莱道祖亦问了她那个问题,“为何当初要选择剑道?”
邹娥皇答不上来。
她的惶惶程度简直不亚于大学课堂上被老师随机抽上来写数学题。
“我...我...我为了——”
邹娥皇在心说,当然是为了一剑惊四座。
她答不上来。
别人不是为了什么保护,就是为了什么以杀止杀,不是为了天下,就是为了苍生。
只有她,是为了旁人的另眼相看。
她还没法承认,哪怕穿书了,主角竟也不是自己。
哎,当然。
这是二十岁出头的邹娥皇说不出来的话。
并不能代表五千岁多的邹娥皇。
不过片刻功夫,她已然没心没肺的早已将先前何九州的话抛之耳后,正快活地在蓬莱隐秘的湖池中捞鱼。
蓬莱是蓬莱道祖取先天灵山拿不灭神火铸造的灵山,天生的灵气逼人,在这里修行,一日赛过十日。
就连这里的鱼,也比旁的地方钓上来的鲜美。
邹娥皇有时候想,要么就在这里钓一辈子鱼吧。
说不定哪天就遭了雷劫飞升去了呢。
“吧嗒、吧嗒。”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纸在拍叶。
被施了术法的纸鹤从万里高空俯冲,最后落在湖里。下一瞬如无形的墨般染了泱泱一池字的水。
没法钓鱼了。
邹娥皇失了刚刚轻快的笑意。
下一瞬,泱泱的墨迹在这池中变换。
“来论道,或者挨顿打。”
言简意赅。
笔墨遒劲有力,一眼望去更有道法变化万千。写字的人必是修为化臻,才会一举一动间向外泄露道法。
而在长幼有序的蓬莱,只有一人能对邹娥皇这么说话。
便是她那个老不死的师尊,蓬莱道祖。
邹娥皇拖着沉重的脚步。
慢吞吞地向西山顶的传功殿踱步。
下一瞬有仙鹤却从湖中破啼而出,叨起她的衣领就向传功殿飞去。
有大能,点水为山,化山为雨。
化云为土,以云托山,这说的便是蓬莱道祖最为人熟知的本事,如今哪怕是小小纸鹤,他都能变出个真的来。
邹娥皇想不明白,她这么有本事的师尊。
怎么还没飞升,还要一百年上一次班似的在这里传道。
……
蓬莱论道。
每逢百年得遇一次,是蓬莱道祖于天际挥洒一百张请名帖,有缘者得之,能入殿论道。
因为在座的散修有之,名门正派的人也不少。
彼此间各有各的瞧不上,当然也有像是何九州那样的昆仑疯狗,虽然得了请帖来了,目的却是为了在主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按理来说应当是硝烟弹雨的那种氛围。
但此刻正出奇一致刷刷地看着大殿半开的门扉。
有一个背着厚布剑的修士跌了进来。
屁股着地的跌。
修士揉了揉脑袋,龇牙咧嘴,然后抬头才看见大家都在看她,面色一下子就僵了一下。
——赫然是刚刚山门口的蓬莱之耻邹娥皇。
“你没事吧?”
好温暖的人文关怀。
邹娥皇听了后莫名有些感动。
正当她打算抬起头看看是哪一位仁兄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呲起来雪白的牙。
原来是何九州。
何九州殷勤地将团垫给她放好,期期艾艾地问道:“邹前辈,你说你和我师尊算半个老相识是怎么回事?”
蓬莱道祖还没进来传道,因而场上还能自由交谈。
邹娥皇接过对方灵茶的手一颤。
多少年没小辈给她敬过茶了。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蓬莱和昆仑还没有如今这么的水火不容。”
她吹嘘道。
说起来五千年前,蓬莱和昆仑都是刚刚建宗,子弟敝零,没什么王不见王的必要,甚至由于宗门理念在某方面的不谋而合,有那么几百年,还是出了名的兄弟门派。
门派相合,弟子们自然也玩得好。
不过她说的半个老相识,当真却只有半个。
“……”
何九州沉默了。
他忐忑地想起了今早自己的肆意妄为。
“我第一次见天机子的时候,他是你们宗门最厉害的——”
“剑师?!”
何九州激动问道。
他想自己师傅果然是有些光辉岁月。
“画师。”
邹娥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何九州生的本就有些傻气,如今呲牙咧嘴的,叫人不忍直视。
想什么呢?
你们宗门不是已经有了个叫宴寒霜的剑皇吗。
不过剩下半句话她没说出口,她想年轻人对自己师尊有些不切实际的愿景总是好的。
事实上,她印象里的天机子,一向是不怎么善剑的。
何九州脸一下子变成了绛紫色,下一秒他转身瞪起眸子看向那些偷听还发笑的人。
“我们相逢于天骄宴之前,那个时候西吹雪只是他拿来当案板切菜的工具,在秘境里我和他论过道,也救过人,后来再有联系,便是崖山几别了。如今说来,竟总觉得那些快意的日子还在昨日,不过悠悠已经是几千年前啦。”
“嘶——”
何九州吸气。
他想起来了。
邹女一剑落九仙,赵郎一笔平不平。
这是他之前上山时拿来嘲讽邹娥皇的那一句邹剑仙的来源,而这句诗的另一个主人公,姓赵。
他的师父天机子,也姓赵。
如果西吹雪这把宽剑是菜板的话,他师父当年用的武器应当就是如今被束之高阁的判官笔。
而这之后的不久,在秘境里临时搭伙的邹女赵郎就一齐亮相于天骄宴。
命运的残酷性与巧合性。
造就了,两人从此后就是天差地别。
造就了秘境一别后,竟再无瓜葛。
天机子成了天,纵使如今天人五衰,也是和剑皇崖山真君位列一席的强者。
而邹剑仙则从仙变成了零落到地上的泥,成了蓬莱挂在明面上的烂泥。
扶不上墙的那种。
“邹前辈,我对不住你,那句‘邹剑仙’我...我虽是有心,但并非有意。”
何九州艰难道。
那时他怎知,这背后竟还和他师父有这么一段故事。
他虽当时有心要刺她来给蓬莱没脸,但并非是要借着天机子徒弟的身份来给她添心障。
毕竟他是狠毒,不是恶毒。
“无碍。”邹娥皇平静道。
“你说的是事实,‘二弟子邹娥皇...终日荒唐度日,剑心破裂’这些都是事实。我确实拔不出剑了。”
“所以没什么好抱歉的。”
她轻声道。
然后愣神道,“该是我抱歉才对,是我辜负了那句邹剑仙。”
何九州看着这个本该是懦弱无能的‘邹剑仙’平静地反过来安慰他,他心中比方才还要不好受百倍。
真奇怪。
他想,这比我在无望关下受刑还要难受百倍。
大约是因为,自己在她身上见到了师父的影子。
宽和,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所不能。
天机子曾平静地对他说,自己渡劫失败了,准备接受天人五衰。
如今邹娥皇不以为意地跟他说,那柄她在肩上背了五千年的剑,她一直拔不出来。
他不懂这些人。
修士,不就该是与人斗,与天斗么?不斗个头破血流,怎么好说自己不行。
“邹前辈,这次论道结束,不如跟我去昆仑看看罢!”
“不好吧,”邹娥皇委婉道,“毕竟现在昆仑和蓬莱——”
“没什么不好的,”何九州壮志道:“我们昆仑和你们蓬莱不一样,全是剑修,你同我回去,多看看别人的剑,说不定哪天就拔出来了。”
“再有不行,就去请剑皇出来,以毒攻毒!”
“???”
邹娥皇大惊失色。
现在这些小辈们怎么回事,剑皇是那么好请的吗?
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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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蓬莱道祖是天上的鸿云所化,是众生百相,他可以是男身,也可是女身,甚至都不必是人身。
但就算是这么说。
当一朵软乎乎的白云飘进传功殿的时候,大殿还是鸦雀无声。
何九州瞳孔震惊地看着大殿上方的白云。
不是吧。
蓬莱道祖长的这么潦草的么?
就算是云,不应该也是鸿云么,难道就没什么特殊的红气么?怎么飘在那里和真的白云生的一模一样啊喂!
邹娥皇哪里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团云,暗道又来了。
果不其然,那白云渐渐变形,最后捏出来了一个宝相庄严雌雄莫辨的祖师爷。
这一手变幻莫测的身法,成了这论道大殿的开端。
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连连,蓬莱道祖谦虚地抬了抬手,示意静声。
接着他目光一凝,越过座无虚席的前排,落在了大殿最后方的两个人身上,青筋直跳。
不孝徒弟,怎么又和昆仑的人混在一起了!
蓬莱道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想自己这一生里,气运有,修为有,临到末了,却跌在了这几个徒弟身上。
“诸位,今日来吾蓬莱论道。不问归期,不问俗世。半脚踏吾蓬莱岛,自当为吾半道友!”
蓬莱道祖轻轻一拂袖。
底下听道者近百,无一不感到身上垢气消散,灵气轻盈,再观那话,隐隐有道气入耳,境界松动之势,不由得目露赞叹。
绕是昆仑毒唯何九州坐在这里,也禁不住暗想,只要蓬莱道祖不灭,蓬莱永远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若是蓬莱道祖没了呢?
这个念头一起,何九州便掐灭了。
如今魔窟里出了个新的魔尊,妖界战乱才平二十年。
在这个关头上,蓬莱道祖死了,对谁都不好。
“论道共有三重。第一重,吾要与诸位论论为何求仙?”
“有人言,是为了个长生不老。可你们怎知这沧海桑田真的能让你缩地成寸踏过去?得道高者,如吾与昆仑老祖,境界已然脱于当世,可仍不能成仙。那么成仙是否只是个幌子?或者只是苟且偷岁者的手段,难道吾辈终其一生,都不得堪破这片天地么?”
“诸位请言——”
邹娥皇坐在原位上,看似兢兢业业,实际上已经开启了小差。她下意识地双指并拢,模拟着剑术在那里划来划去。
因为这个答案她知道。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这本书叫方半子的那个主角,会划破这片天地,成为万古第一个求仙成功者。
蓬莱道祖也好,昆仑老祖也罢,他们再强都注定要失败。因为他们和她一样,都是配角。
配角是不能抢主角的戏份的。
何九州往身侧邹娥皇处一瞥,原本还在仔细思考蓬莱道祖话的他豁然顿住。
是他最近修炼走火入魔了么?
怎么看什么都像是剑法。
不对,不对劲。
邹娥皇那个指法练的是他们昆仑的剑法《流云十三诀》吧!
虽然没什么剑气外溢,也没什么灵气,可那双指的每一处滑动,何九州都好似能看见一个翩若游龙的身姿在那里练流云剑法。
而且极其精妙。
他闭上眼。
此刻竟听不见蓬莱道祖的传道了。而是在脑海中出神地排演着邹娥皇刚才随意的指法。指法如有形,何九州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前些天堵塞的一个关窍已经赫然挣脱而开。
他目光复杂地落在身侧这个众人都知道使不出剑的废人身上。
忽然想起来,在很久以前,这个废人或许也曾是和他一般年龄的天之骄子。
有些苦涩。
“邹前辈,你一直...这样么?”他低声问。
“什么?”邹娥皇没反应过来,她想莫非是自己开小差被发现了。
当下讪笑了一下,把手背到身后,“没有没有。”
何九州看她的目光却变得愈来愈奇怪。
上面的蓬莱道祖开始叫人起来论道了。
“小生乃无量书院祝平安,在这里见过蓬莱道祖与诸位道友。”
穿着豆绿色外衣的儒道书生于座下起身,木着脸拱手拜了一圈。
“小生认为求仙在于磨砺心智。山间岁月长,普通修士只要跨过金丹,便是五百年的岁月;跨过元婴,便是千年的道行,之后是化神期,合道之上再有一次渡劫神境,后方为大乘,然后与天斗化神仙。然而纵使修士修至元婴便有近乎千年的寿命,但能活过千年的,仍只是寥寥者。”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辈修士,大部分不是亡于寿,而是亡于己。我们求仙不就是为了去看天下风光,做逍遥神仙的吗?所以我们上秘境下魔域,不畏艰险,不惧生死,此乃修仙!若我们畏畏缩缩困于一地,就便求得长生,又有何意?”
邹娥皇听的若有所思。
何九州则想虽然他没看透邹娥皇的修为,但约莫着是因为蓬莱道祖给她了个什么法宝,所以才叫人看不透。
估计撑死也就是个元婴或化神。
刚刚这修士说的虽叫他热血上头,但对于邹前辈这种一直呆在蓬莱的人来听,大约无意于指桑骂槐。
哎。
痛,实在是太痛了。
蓬莱道祖微微笑,他抬手,乾坤袖里便出现了九品灵芝,缓缓朝祝平安飞去。
“善。”
得了道祖的鼓励后,祝平安便收了袖子,坐回了原位。
这个时候大殿又忽然传来一阵银铃的笑声。
伴着笑声寻去,众人才发现是七彩阁的女修,娇艳的红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眉目姣姣如画,竟让人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
百花团团绕着她盛开,殿外蝴蝶亦踏风而来。
女修应当是修了些音法,她一笑,脚下砖缝里便生出了杂草与花苞。
“七彩阁尹芝见过道祖与诸位。”
尹芝顿了顿,弯眼轻轻笑道:“和方才那位道友不同,我认为求仙是为了享乐。”
此话一处,满堂哗然。
尹芝是近几年名声鹤起的女修,不仅因容貌,更因她绝伦的天赋;常有人说,尹芝从不需打坐,一举一动都是在呼吸灵气。
唯见上首的道祖颔首道:“善。”
又是赐了一颗九品仙芝。
邹娥皇听见尹芝这两个字忽然神魂一震,这不是方半子后宫之一么——
神魂一震,手上动作就稍放松了一二注意力,流云第十三诀直接使出最后一诀,直上云霄。
简单来说,就是右手高举。
“哦?”
众人只见道祖不知为何竟笑了下,一时便顺着视线望过去。
“邹娥皇,你竟也有道要论,为师甚慰。”
直到邹娥皇被何九州推到人前的时候,她都还有些懵。
都什么跟什么?
修真界什么时候流行过举手了?
老祖误我。
但她看着底下乌泱泱盯着自己的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说是一场乌龙,只好清了清嗓子。
“诸位好,道祖好。”
女声淡淡,听起来没甚特色。
她也确实是蓬莱道祖座下最没存在感的弟子。
她的师兄容有衡,虽然近几年提的少了,可也曾是和剑皇比肩的人物;她的师弟鱼澹,虽如今已是病弱之躯,但手里也能撑起一方天地;还有她的师妹,是传说中的修真界第一美人。
独独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邹娥皇。
面色平平,气运平平,修为...虽看不出浅深,但约莫是因为她有什么遮掩的法宝。
整个人若不是站在这大殿前方,恐怕人见之既忘——和方才那个姿容出众的女修简直是两个极端。
众人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一阵捧场的掌声,回头看却是那个和蓬莱一直过不去的何九州在那里使劲给她拍着手。
“好好好!”
白衣少侠一脚踩在莆垫上,黑丝飞舞,眼眸带笑。
和他的兴高采烈不同,当事人邹娥皇尴尬地有些想叫仙鹤叨自己出去。
她低头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了。
“我求道五千年,应当是在座的各位除了老祖之外时间最长的一个。但是关于为何求仙,我并不知。只是那日一观苍云顶,才察我生之渺小。见道祖抬手成云海,不觉羡慕,故来求仙。”
她真挚道:“我是庸人一个,来这仙途自扰。求仙只因‘羡慕’二字,从无坚韧之心,因此步步错,于天骄宴得见真天蛟,从此剑心破裂,再无求仙可言。”
众人窃窃声忽然消失,他们哑然看向中央这个面目平平的女修,在那般平凡的面目上,好像见到了另一个时代的缩影。
剑皇一剑斩寰宇,丹王一炉造万物。
前有龙主越海,后有妖王霹雷,佛子渡情。还有数不清的碧霞仙子、第一美人...
他们都是听着这些人的名字长大的,可天下并不只有这些天资绝伦的修仙者。更多的人,其实是“邹娥皇”。
是天骄宴上成就剑仙威名的点缀。
那他们自己呢?
今日位列天骄之列,在蓬莱道祖座下论道,焉知未来有一日,会不会是第二个她,心灰意冷到再也拿不起剑的她。
然后这般于周目睽睽下,承认自己无能。
“…但今日既然我站在这里,我大约本意并不是想和诸位发这种牢骚的,”邹娥皇微微笑。
开玩笑,这可是一群均龄不到百岁的小年轻。
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年轻就开始躺平。
自己年轻的时候都没享受过这种美事,还要经历一番现实毒打。
哎,这个年龄就该鸡鸣练剑,休息打坐的。
“我想说,你们或许就是来日的剑皇、丹王。只要你能拔出自己手心的剑,就有继续再战的可能!”
在她身后的蓬莱道祖这次没说善,只是说:“你说的不错,邹娥皇,你有没有想过——”
道祖平静地问,“若你拔出剑,不在剑皇之下?”
雌雄难辨,如神低语。
若邹娥皇拔出剑,不在剑皇之下?!
百十个论道的人无不震惊,此刻大殿回音重重,唯见祥云缭绕,金光穿窗。
剑皇宴霜寒,一剑动天下。
十四州莫有不闻,四海内莫有不怕。
更别提,他还是碎了邹娥皇剑心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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