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主她总被强取豪夺
七里马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262282
姜姜这辈子救过两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是沈澜。 当时他躺在路边,被打得浑身是伤,濒临气绝。 她好心医治他并照顾他十几日,他却对她说:“你会后悔的。” 后来,姜姜确实后悔了。 沈澜害她家破人亡。 第二个男人,是太傅府的五公子徐慕白,他因幼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双腿残疾,性情孤戾。 姜姜隐姓埋名进了太傅府,成了他的丫鬟,对他双腿残疾之症颇感兴趣,日日照顾。 不多久,沈澜发现了姜姜的踪迹,姜姜只好再次逃跑。 沈澜寻找到她藏匿的院子,召集所有人,只要她不出来,一个时辰杀一个。 姜姜只好主动现身。 沈澜直接将她掳上马,挑起她下颌轻笑:“就你这样,能逃到哪里去?” 徐慕白摇着轮椅进来,白衣出尘,清冷眉目,语调笃定:“我这里。” #雷点:女主倒霉,被两个男主强取豪夺,还另有一个男主是真爱。狗血虐恋,1v3,跟三个男主都那啥过。 —————————————— 接档文《女主她是个真反派》求收藏 方轻轻,作为五大家族之首方朝独女,自小受尽万千宠爱,明媚张扬、肆意妄为、不顾礼法、藐视尊长。 十五岁前往扶摇派学艺。师傅都说无情无欲才能升到大乘,可她偏偏要有情有欲;一心求胜、刻苦雕琢怎会比不上不争不抢、顺其自然,笑话! 耽于美色,一眼便瞧中了清冷绝傲扶摇派大师兄徐之赢。可惜打不过。等有天打过了,再来试试强扭的瓜甜不甜。 拒婚得罪了崆峒掌门,得知此人睚眦必报且喜凌虐,于是先下手为强,顺便试试自己功力,私下埋伏杀之。 如此快活五年后,全家突地被灭门,而那些扬言会为她报仇的名门正派却一直在内斗。 私自追杀知情人受伤,跟随自己上山的马奴终于露出真身,乃是魔教左护法鹿乘,他一身黑衣,邪佞地朝她伸手:“名门正派全都不中用,要不要我帮你报仇,我的大小姐?” 白衣大师兄徐之赢则站在远处喊她:“方轻轻,不可行差踏错!被魔道所惑!” 方轻轻谁的话都没听,以剑插地,勉力站起:我家的仇,我来报!是正是邪,我来定!我方轻轻今日一人朝江湖发出追杀令:屠我家门者,只要我方轻轻一日不死,追杀你们至天涯海角! **私设多,不是正统修真文,两个都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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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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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清明时节,雨纷纷。
来的第二天山上就开始下雨,连绵不休,连睡梦中都是滴滴答答。
庄蝶捧着本医书,坐在普清寺女客的厢房中,扭头凝视窗外的雨。
朦胧雨雾中,大门口传来“笃笃笃”好几声响亮的敲门声。
小尼姑撑着伞小跑了过去,打开门栓。
门刚打开,一个黑衣男子半身倒在门槛上,吓小尼姑往后退了好几步,见对方不动才稍微上前些。
黑衣男子身侧还有个人,浑身也淋湿一大半,正是楼下客栈的小二。
他焦急地跟小尼姑说些什么。
小尼姑摇了摇头,雨声嘈杂,听不清楚说话声,只见两人像是争辩了一番,小二也不管了似的,拾起油纸伞,一溜烟往回跑了。
小尼姑神色焦急,虽然听不清,口形仿佛在喊:“你回来啊。”
小桃从靠近门口的厨房端了碗热汤,一路经过走廊,端到庄蝶厢房内,推开门:“小姐,喝碗梨汤吧。”
“那个人是谁?”庄蝶问。
小桃刚刚在厨房,约摸是听到了的。
“好像是个客栈的客人,消失了好几天后,今晨浑身是伤地倒在店门口。估摸着遇劫匪了。可他身上没银子,客栈不想收留,又怕不收留闹出人命,就直接丢给寺庙里照顾。”小桃放下梨汤。
“原来是这样。”
雨雾中,小尼姑还站在门口,看看远处又看看地上的男人,不知如何是好似的。
“这真是的。庙里也不是万能的,怎么什么都丢给寺庙?”小桃也回头看了一眼,“更何况这是尼姑庵,比不过大寺庙。也丢也应该丢给佛寺,我们毕竟一群女子……”
“大概因为佛寺太远了吧。”庄蝶回答。
大的佛寺还在山脚下呢,雨都下了好几天,山路路滑,背人下山怕容易出事,要是请马车,又是一笔银子。这客栈估计是不肯出的。反倒尼姑庵离客栈近些。
“行。我们去看看。”庄蝶放下书起身。
“啊?”小桃愣了愣,“小姐,梨汤。”
庄蝶回眸一笑:“带着吧。”
今日大尼姑都下山采买去了,还有个年纪大些的因病染风寒,卧床不起昏睡着,只留下小尼姑看家。
小尼姑正踌躇是否要叫醒生病的大尼姑商量一番,就听见后方有人来的动静,回过头,正是庄蝶。
庄蝶是山下万春堂掌柜的女儿。
她姑母丧夫丧子后在这剃度出家,所以每逢时节她总会这偏僻山上的穷尼姑庵来住段时间,他们一家也好心,经常会捐些药材和香火钱。
“庄施主。”小尼姑喊了一声她。
庄蝶停下来,视线往下,打量这个年轻的男子。
很年轻。二十左右。
一头扎起的高马尾乌发,因湿润显得极为乌黑亮丽。
大概被淋了很久,许多发丝黏在脸上。
五官依稀俊美,只是脸色极为苍白,嘴唇发紫,像是失血过多,受冻受伤所致。
衣服是全黑的,袖口、腰、裤口都扎得很紧实,黑靴。
料子很新,不像是个农夫土匪之类,像是个护卫或者护镖的。
破破烂烂的,不是因穿久了,而是有刀伤和鞭伤。
他呼吸急促,呼吸剧烈,显然正在痛苦中。
“我们把他抬进去吧。”庄蝶来时就做了这个打算,她扭头扫了眼小桃,“小桃,你把梨汤放进厨房里,再铺点干稻草在地上。记得铺厚点。”
小桃依言去了,没多久走回来。
庄蝶主动提起男子的肩膀部位:“我抬头,你们一个抬脚,一个抬腰。”这年轻男子虽不胖,但隐约可见肌肉,壮实着呢,必定不轻。
小尼姑不过十三四岁,正是没主见的年纪,一人年长两岁的庄蝶发话,也就从了。
她顺从地蹲到男子后方,抱住他的双脚。
小桃抬住腰。
脚可真大,这是小尼姑第一次接近男人时的想法,腿粗粗的,人又很长,三个人一齐用力抬起。
呼,真沉!
简直比他们厨房里装满水的水缸也沉似的。
她们刚抬起走了几步,就见路中落下的水渍渐渐带了依稀血丝,沿着走廊下的石板流入院中泥土中。
小尼姑惊讶地“呀”了声。
庄蝶瞥了一眼:伤口还在流血,没止住呢。
三人一块儿费力慢步腾挪许久,才将男子抬入厨房的干稻草中,放下时三人都喘了口气,小尼姑擦了下额头。
“庵内有男子衣裳吗?”庄蝶问。
小尼姑摇了摇头,又临时想起来:“有一个过世尼姑的,她很胖,或许……”
“拿来吧。再拿些不要的旧衣和剪刀,对了,再拿床被褥,还有金疮药。”
小尼姑点点头,跑出去拿了,急匆匆地都没关门,风丝雨丝一块泄了进来。
“小桃。你把门关上,再把炉子生点火。”庄蝶吩咐。
等小桃关上门,转身过,却见庄蝶不知从哪找了条干毛巾,正拉开对方胸膛擦干湿水。
“小姐!”她面色一变。
“这湿衣服得脱了,否则他必然受凉。你生完炉子后就过来搭把手。对了,烟太大了就再开点窗户。”
“小姐,男女有别。”小桃提醒她。
“没关系,他又不知道。”
“……”
小尼姑抱着衣服和被子过来,推开门,见庄蝶已经把对方衣服脱下一半,瞬间面红耳赤起来,不敢靠近。
庵里的小尼姑多是弃婴,送到山上来养的,山上又全是女子,从未接触过什么男子,这等反应实属平常:“你要害怕,就守在门外,或忙你自己的事,我们两个就够了。”
小尼姑放被褥和衣服到稻草铺,乖巧地点了点头,出去了。
这回她很留心地带上了门。
庄蝶手也没停地脱下对方湿衣物,一边脱一边擦干,一边观察。
恐怕是昨日受的伤,还很新鲜,没有结痂,有些在雨水中泡久了,皮质发白,与衣物黏连,她撕下来时听见感觉他身体一阵紧绷,像是起了防备感。
“没事。”庄蝶轻声安慰他。
或许是听见了,男子蹙起的眉心略微舒展了下。
她动作轻快将他衣物脱下,先用被子盖住,免得受凉。走过去找到小尼姑放下换洗的里衣和不要的里衣,将不要的里衣裁成一条条长条。
腹部和大腿是大伤口,还在渗血,必须压迫止血。
其他小伤口倒是还好。
庄蝶费力地将对方的劲腰掰起一些,里衣细条放到背后,再从另一侧接过来。
长发落在对方的腰上,随着她去接另一侧布条的动作,在他的腰腹部迤逦地滑动。
终于接过另一侧布条,她撒好金疮药,缠绕好几圈系紧,终于将他两处大的伤口包扎好,再给他穿上尼姑的旧衣物,重新盖上被褥。
做完这些,她轻舒一口气。
手上沾了不少血迹,她走到水缸边,舀出水洗手。
“好啦?”一直用力对炉子扇风的小桃这才扭过头。
“好了。”庄蝶笑笑。她不太计较男女之防,不代表小桃也不怕,故而刚刚她没喊小桃帮忙,也没生小桃的气。
小桃倒有些心虚似的,这才去瞧了瞧男子的脸。刚刚没注意到,这回才发现这男子竟然出奇的英俊,就像那话本上的玉面书上似的,鬓若刀裁,高鼻深目。
真是好俊,令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庄蝶等手干了之后,再过去对方探探额头,有略微发烧,但也不是高烧,有待观察,她起身:“你先在这里照顾他,我去找小尼姑。”
说着,她出去打开厨房门出去,找到在客厅中扫地的小尼姑。小尼姑问:“那位施主好些了么?”
“刚包扎过了。我知道寺庙里有些药材,你可以带我去抓些药材给他治伤么?”
尼姑庵里偏僻,下山路途久,怕伤风感冒,总有药材备用,这些药材也几乎都是庄蝶的父亲庄大夫捐的,她提出来,小尼姑自然应允:“好。”
庄蝶跟着小尼姑去一处杂室,看了看药材。储存得很好,倒是没有发霉,那就好办了。
“这些够么?”
“够是够的。”庄蝶微笑,“多谢。”
小尼姑摇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是不应受谢的。刚刚只是我怕开了这个头,他们什么人都往山上送。”像是在解释之前为何犹疑。
“这是自然,只不过今日正好我们在,被我们碰见也是缘分。能救便就救罢了。对了,我给他换衣这事,可不许说出去。”
小尼姑笑起来:“自然不会说的。”
庄蝶也笑了会儿,收了些药材,又想起什么,回到自己所住的厢房中,拿回桌面上的那册医书。
“醒过么?”一推入厨房,庄蝶就问。
小桃摇了摇头。
庄蝶将药材包放在厨桌上,按照比例分配好:“小桃,这是三份,你依次给他煎好。”
小桃从小就跟着庄蝶在医馆长大,耳濡目染,这种事不在话下,连忙道:“好。”连忙起身,收捡药材,开始煎药。
回过头,她见到庄蝶半蹲在男子身边,庄蝶再次摸了摸他额头,随即半坐下,翻阅医书。那医书上赫然有张男子全身筋脉图。
她打一眼就收回视线。
小姐自小就看这些,怪不得不怕给那男子换衣。
庄蝶父亲是镇上有名的大夫,世代医家,小姐受熏陶,也很喜欢医书,可惜,她身为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坐堂接诊,老爷不允许她给人问诊。
今日救了这个男子,与其说是她家小姐庄蝶心善,倒不如说,她家小姐是想练手呢……
明明是从清晨到正午。
天却渐渐阴沉下来。
庄蝶翻阅了好一阵医书,见那男子嘴唇微动,似有醒过来的痕迹,连忙把医书放在一侧,找出雪白面纱系在脑后:“醒了?”
沈澜眼眸微张,打量了下四周,厨房甚小,一眼可打量完毕。
目光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
庄蝶以为他会问“你是谁?”“我在哪?”。
谁知他第一句是:“为何救我?”
“自然是因为我好心啊。”庄蝶回答。
沈澜听见了她语调中的笑意。
显然她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且不太顾及形象地蹲坐在他附近的稻草上,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略微垫着下颌,蒙着面纱,衣着微粉,无甚钗饰。显眼的是面纱侧那一对吊着的薄蝴蝶耳坠。
非金非银,像是铜的,显出并非出自富贵人家。
又因为轻,而随着晃动,被窗口一些亮光照着,格外轻快肆意,飞舞着。
沈澜多盯了几秒,又察觉此刻浑身干燥温热:“你给我换的衣物?”
“不是。伙夫换的,此刻他下山了。”她语气笃定。
“是么?”沈澜淡淡应着。如是伙夫,那为何换时,一直有缕长发梢在他腹面来回蹭动。
他也不愿说破。
“你受了刀伤,有些感染,目前也在发烧,倒也不甚严重,需得注意保暖,多饮水。”庄蝶说着,接过小桃递来的梨汤,“喝吧。”
沈澜接过,尽力撑坐起来。
“小心些,别迸裂伤口。”
明明有勺,沈澜却直接一饮而尽。
庄蝶接过空碗,又从小桃接过一碗浓黑的药递过去:“这是药,喝吧。”
沈澜也不多话,接过,一饮而尽,递回。
好爽快。
要是每个病人喝药都这么爽快就好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喉头发干么?”
“嗯。”
“正常。伤口疼么?”
“有点。“
好有忍耐力,庄蝶想着。这些伤口这么深,又被雨水泡了这么久,绝对不只是“有些疼”,更何况他还是坐起身来喝的。
“接下来三天是关键。只要你退烧就万事大吉了,伤口总能慢慢养好的。你要多吃东西多喝热水,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本来尼姑庵里也有厢房。
只不过都是女用,况且临着尼姑住处,总有不妥。
若是在厨房,一来是跟女眷隔开了,二来,人来人往的,也便于照顾。
沈澜点点头,又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之前说着“为什么要救我”,好似他想寻死,救他不应该似的,可这会儿又“言听计从”,好似为了尽快养好伤,什么都能配合,真是个怪人。
接下来两日。沈澜虽身体发热发痛,却仍然能感觉到周围的脚步声,炒菜声,乃至尼姑见他睡着目光大胆在他脸上扫过的视线,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位医女,她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过来探探他的额头,给他把脉。
每到中午或傍晚时分,她会把他摇醒,让他吃饭,再让他喝了一碗汤药。
这碗汤药或是有昏睡功能,他喝完后便迷迷糊糊地沉入昏睡,只在半夜时身体浑身发烫。
三日之后,他透出虚汗,再过了十几天,他伤口开始结痂,虽依然不能行走,却已开始恢复。
沈澜在醒来后就打量过这尼姑庵。尼姑庵极为狭小,不过是一座山门,一座禅堂,一间耳房,约摸最多只能住下二三十人左右。一扇大门,一扇后门。
房屋多是粗糙的木制栋梁,也并未粉刷油漆,更别说富贵的摆件。
昨夜雨停了,有个尼姑正在清扫园中落叶。
尼姑整体黄白相间道袍,头上浅蓝头巾,身上有不少补丁,颜色也洗得破旧。
对面房门打开,覆白面纱医女朝这边来,她走得很快。
沈澜躺回被窝里,那女子果然推开房门进来,见他靠坐着略微讶异:“这么早就醒了。”
这段时间,她日日给他换药探体温,也算相处得很熟悉了。说着挪过一下凳,坐在附近,开始替他把脉。
沈澜扭头看她,虽然她覆盖面纱,可面纱遮盖不住脸型,是张标准的瓜子脸。露出的眉毛眼睛都显露出秀丽的模样,显然长相不会太差。
身段窈窕,今日换了身暗黄的衣服,质地偏粗,不似大户人家女子都穿轻柔绸缎薄纱,但也因此她刚一路走过来时,动作轻快,倒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用手背探探他额头:“想来你平日里必定是身强体壮了。这些刀伤居然能好得这么快,我要是伤风感冒,都得躺三四天呢。这样我就放心了。”她感受到背后一股冷风,原来是窗户打得很开,起身走过去合上一些,“还是别着凉,最怕的就是这时又染上新病,反而大意不得。尤其要注意不能咳嗽。一咳嗽伤口也容易裂开。”
风吹起一侧她的面纱清扬。
庄蝶关了窗回来,给他换药:“过两日我就要回家了。不过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再过段时间就可以下山。日后你要是想报恩的话,以后给这座尼姑庵捐些香火钱就好了。”
报恩?她居然还有这么美好的念头。况且,沈澜可不认为是尼姑庵救了他,客栈小二背他上来时,他听到那小尼姑叫喊着“我们不收,你把他送回去”。
沈澜注视面前的女子。
“你是什么人都救吗?”他不由得好奇。
“不是。你是我救的第一个人。”
“是么?”沈澜莫名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沈澜也一早知道她不是尼姑庵里的人,打扮不同。
“不告诉你。”
“庄小姐?”
“不是我的真名。”庄蝶摇头撒谎。
沈澜坐着捂住腹部,身体半盖着被褥,身后靠着干稻草和木材堆,一直兴趣寥寥的样子。
“既然已经活下来了,不如好好珍惜生命吧。”
听到这句话,沈澜看她:“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救我的。”
庄蝶抬头:“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想死。可是居然上天还有你,让我活下来了。所以我就想,既然都死过一回了,这为何不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这些事未必是什么好事。”
庄蝶听他这句话,抬头看他。年轻男子的下颌恰好被阳光打着,他确实皮肤白皙,之前庄蝶以为他是护卫或者武行的镖师,这会儿却不觉得了,皮肤够白,便又显得眉目极为乌黑,极为分明的凌厉。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很蓬勃威逼,跟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庄蝶没有回答,不知道他日后要做什么,但人已经救了,所以她低头继续给他换药。
沈澜直视她。
猝不及防,他的手在她耳侧系带一拉,解下她的面纱。
面纱垂落,恰好今天放晴,有些许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她白净的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极为温柔璀璨的金光,耳垂下方的蝴蝶轻颤得像是在花池中轻舞。
停顿片刻,沈澜眯了眯眼,刻意说:“不过如此。”
“本来就不过如此。”庄蝶心知自己不是震天撼地的绝世大美女,将面纱一侧重新系上,倒也不恼不怒不羞。
沈澜盯她,挑眉:“见都见了,为何重新系上?”
“总得要男女之防。”
沈澜这会儿肋骨断了,胸口还有些闷痛,否则他都要哈哈大笑了,令他都突然感觉有些生机勃勃,连着几日她都给清洗伤口换布,这会儿却说男女之防,可这个想笑的笑意还是令他有着难得的舒畅感,打趣:“这不是掩耳盗铃么?”
“不系上我爹要骂的,总之我算是恪守了女儿家的规矩。”庄蝶好似不容许他质疑她作为姑娘家的规矩似的。
蒙着面纱,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沈澜总觉得她有股明媚的神态,也许因为她照顾他总有股温柔仔细的动作和神情,又仿佛她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又令人愉快,浅浅的眸子也被阳光照得极为清透,像在发着光,如同春天。
忽地,沈澜抬起她纤细的手腕,重重咬了一口,眸底深黑:“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那给你做个标记。”
庄蝶怔了怔,也没说话,缩回手换完绷带便离开了。
沈澜坐在柴房中,摸起了她掉下来的蝴蝶耳饰,刚刚被他扯开面纱时不小心点下来的。
铜片,质地轻薄,还像是掺杂了不少杂物,雕刻手艺亦粗糙,一看就像是路边的商贩所卖之物。
沈澜轻笑,用力按了按这枚蝴蝶铜片,将它收入掌心。
2 #丫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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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1)
初春时节,柳絮纷飞。
庄蝶随着前面的人走在园中的石子小路上。
园子大得很,奇书异花,一眼望不到头,难得见的牡丹芍药繁盛地种了一路,她抬头,柳絮飞过她面前。
是的。她确实后悔了。
她以为自己只是救了一个人。
没想到,结局却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前面丫鬟们停下,庄蝶也跟着停下。
刘管事从队伍前头一路打量到队伍,落定在庄蝶面前,瞟了几眼。
他掏出一本名册,从前到后点名似地确认,随后挥挥手。
丫鬟们三三两两去往不同方向。
只剩下最后的庄蝶和她身前的一个丫鬟。
刘管事管事低声:“你就是王奶娘的侄女?”
庄蝶点头:“是。”
家中药铺被烧后,她带着小桃来到京城,投奔姨母。
姨母是太傅府三老爷的妾室。姜姜本来可以借住,但又怕沈澜因这层姻亲查出自己的行踪,听从姨母的建议,在府内当丫鬟。
一来,她也没什么别的亲人了,姨母在附近,总是有个照应;
二来,这是太傅府,更容易躲藏,哪怕沈澜有权势也不能轻易搜查,总比在外面被他找到好。
既然是隐藏身份,自然不能挑明跟姨母的关系,只能说是姨母身边奶娘的侄女。
刘管事瞥了瞥她:“我跟王奶娘一同入府的,也算是老相识。所以她跟我一说,我就特地给你寻了这么个清闲差事。这五公子园里是最清净的,都没安排你洗衣做饭,以后只在园子里洒扫擦拭,端茶倒水即可。这项差事,可是费了我不少力气。可算是对你十分照顾了。”
“谢谢刘管事。”庄蝶福身。只不过起身后,还觉得刘管事又多看了她几眼。
庄蝶抬抬头,眨眨眼,不明所以。
身侧另一个丫鬟连忙上前一步,语气讨好:“那当然,刚来府中还不甚了解,以后凡事还得刘管事提点。只不过奴婢刚来,还未发月俸,等到发了银子,以后自然会多多孝敬管事。明日先叫我娘给管事房里送些糕点。”
刘管事视线十分明显地挪到对方身上,捻须,含蓄地笑笑:“放心,你娘刘大娘也是我相熟的了。我自会照顾你。”
丫鬟喜笑颜开:“多谢刘管事。”
庄蝶才明白,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刘管事满意地瞧瞧那个丫鬟,再瞅了瞅依然没什么反应的庄蝶,王奶娘说她侄女是家乡父母去世投奔过来的,心说小地方出来就是小地方出来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叫什么?”刘管事问那个丫鬟。
“秋燕。”
“你呢。”
庄蝶回答:“……姜姜。”这是她的小名,没多少人知道。
“真是个俗气的名字。”太傅府邸,各位老爷少爷饱读诗书,给他们做贴身丫鬟的也都叫“蒹葭”“伊人”“玄机”之类,叫个什么秋燕、姜姜。
这也不重要,他说正事:“日后你们就去伺候五公子了。五公子园子平日里没什么事,但唯有一点,你们要注意。”他提起声量,“五公子幼时坠马,行动不便。所以跟腿脚、跑动、马之类的事情一律不许提。可别说我没教导过你们。”
两人回答:“知道了。”
“行。你们跟我来吧。”刘管事挥挥手,带她们上前。
连日来躲在马车里赶路,京城的繁华都未领略,就前来太傅府找姨母,因姨母身份地位,连通报都是从后门口通报的。现如今终于有个落脚之地,庄蝶终于能略微松下心来欣赏周遭美景。
春日明媚,太傅府庭院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到处都是垂花门,小拱桥,湖泊亭台,铺着颜色鲜艳鹅卵石的碎石子路,富丽堂皇,一路繁花似锦。
本是极为富丽堂皇的景象,等穿过垂花门,她却骤然觉得视线一暗。
五公子园子,靠着府邸外墙,园中只有一株大槐树,其余没有别的植栽。外墙后是天,从繁花似锦骤然进入空荡荡,便显得这天格外的低,格外地宽,连外墙都显出灰色。
好冷清。只想到这三个字。
门关着,一个有个丫鬟站在门外,衣着青绿。
刘管事对那丫鬟说道:“冬青,今日来了两个新丫鬟来伺候。你好好安排安排。”
“知道了。公子正在午睡。管事先将人放这。”
“好,有劳你了。”
“我那件事……”冬青轻声。
“放心,都给你办好了,等着就行。”刘管事含笑说了一句,说完扭过身叮嘱她们,“你们可得好好伺候五公子,不可马虎,冬青姑娘可是贴身伺候公子的大丫鬟,你们日后好好向她学,知道了吗?”
秋燕连忙回答:“是。”
等到刘管事离开,秋燕连忙喊:“冬青姐姐。”
冬青打量她片刻,轻声开口:“你是刘厨娘的女儿吧?”
秋燕喜笑颜开,连忙上去拉住冬青的手腕:“是呢。没想到冬青姐姐还记得我。”
冬青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拿开,又转向姜姜:“你呢。”
秋燕抢先回答:“她叫姜姜。”
冬青上上下下打量姜姜,府里的丫鬟,虽然有些也不认识,总体还是面熟的。这个姜姜像是新入府的,规矩也似乎有些不太懂。
只是,她眉清目秀,五官明净,手指纤细雪白,像是没怎么做过重活的样子,尤其,长得算是漂亮。
三个人并排站在门后等候。
冬青一侧,秋燕姜姜一侧。秋燕显然是闲不住的,站定了不到一会儿,又偏头:“冬青姐姐,我刚来,还不太了解,这五公子好相与吗?”
冬青道:“说好相与也好相与,说不好相与也不好相与。”
“那是什么意思?”秋燕歪着脑袋。
冬青并不回答,反倒对姜姜兴趣更大似的:“姜姜,你是新来府里的吧?”
姜姜:“是。”
“府中可有什么相熟的人?”太傅府内给下人们待遇丰厚,时不时就有些姨娘舅公的亲戚安插进府内。
且太傅府内的规矩是,新进来的丫鬟需得在外门学些粗使的洒扫做饭活计,学会了府内规矩才能进内门伺候老爷少爷夫人小姐,这姜姜虽一路谨言慎行,却看得出姜姜对府内礼仪并不习惯,都是在跟着秋燕做。要不是府中有人,怎么能立即到五公子的园子?
“我是王奶娘的侄女。”姜姜回答。
居然没撒谎,还挺老实。冬青估量着她,刘管事之前也说的是王奶娘的侄女。
就在这时,屋檐上传来阵铃音。
姜姜抬头,上面绑着一颗铃铛,线直通屋内。
“公子醒了。”冬青提醒她们,招招手示意她们跟进来。
秋燕很激动,连忙深吸一口气提裙走进去。
姜姜一进去就闻到股强烈的安神香兼药香,房间内燃着香,又关着窗,闷而暖。冬青进去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两侧推开门透气,随后才到床的帷帐前行礼:“公子,今天新来了两个丫鬟。一个叫秋燕,一个叫姜姜。”
秋燕上前一步行礼:“见过公子。”
姜姜跟着行礼:“见过公子。”
隐隐绰绰地,有个暗色的身形轮廓,坐在床边,极其清冷地回了一个“嗯”。
冬青勾起屋子中间纱帐,里面有张床。
床前还又有层轻薄的纱帘。
冬青拿起挂在窗侧衣架上的外袍,掀开纱帘进去半蹲在床侧给他穿衣服,映出动作的身影。
只见那五公子全程坐在床边,动也不动,冬青给他穿好外溢,又半蹲下抬起腿,帮他穿上长裤和鞋子。
等穿完妥当,冬青再推轮椅到附近。
稍后,她将轮椅固定在床边,身体微蹲,手抬起,只做出支撑的姿势,而并不是搀扶。五公子左手按住轮椅扶手,右手支柱冬青撑起的手,用力起身,腾挪到轮椅上坐好,冬青又从旁边挂架拿起一小块毛毯,铺盖在他双腿之上,再捧着玉冠过来给他戴好,用发钗别上。
这一切妥当之后,冬青才又把白纱帘往两侧勾起来,缓缓将五公子推了出来。
五公子坐在轮椅上,姜姜的第一眼是,白,雪白。
皮肤雪白。
这种白有久居室内的缘故,倒更像是天生如此的冷白,没什么瑕疵。明明他穿得是金白相间的衣服,可那金却会在白面前黯然失色,仿佛他就是一块质地清透的白玉。
身侧的秋燕被惊艳得瞪大双眼,她听闻五公子英俊,却没想过如此英俊……
姜姜也是如此,她生平见过最为英俊的男子便是沈澜,但沈澜是五官硬朗的少年英气,这位五公子则可用“清隽孤高”来形容。只见他长眉入鬓,眼深,瞳半遮,眸子又极黑,高鼻薄唇,像话本里薄情书生似的,是一种极为疏离的清秀和冷淡。
但“美色”只是一时的,姜姜视线望下,落到他的双腿上。从刚刚冬青给他穿衣服,她就在观察他的双腿。
之前听管事说,行走不便,她还以为只是瘸拐,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完全不能行走的样子。
而且这位五公子似乎格外避忌,连穿衣、坐轮椅都用帘子遮着,不让人看见,更不让人搀扶,而是半靠着自己坐上轮椅。
或许是姜姜注视的时间过长,尤其在隔壁秋燕瞥了一眼就立刻不敢再看的对比下,她却像是在注视什么似的。
这股视线自然地触及了徐慕白,府内的丫鬟只要进园子的都被提醒过他的双腿,都不敢直视,还是头一个敢直勾勾盯着的。
“怎么,好看么?”徐慕白问。声音像一种低低的筝音。
姜姜愣了愣反应过来,退后两步低头。
秋燕暗暗恼怒地瞅了姜姜一眼,管事不是都提醒了不许看五公子的双腿吗?
冬青故意打岔:“公子,今日是去院中转转,还是?”
徐慕白也不计较这些,只淡淡吩咐:“推我到书桌边。”
“是。”冬青依言推徐慕白到书桌边,书桌两侧堆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悬挂着各色笔墨,徐慕白拿起一侧半开的书卷,端看,像是继续上午的事情似的。
“奴婢去给您泡茶。”
徐慕白一句几不可闻地:“嗯”。
冬青往后退了出去,又使了眼色将秋燕和姜姜两个人叫出来。
“刚刚看到了吧,公子有避忌。”冬青对着二人在院中低声谈话,“所以我说好服侍也不好服侍。好服侍是公子平日不做什么,无非看书,在院内转转,几乎从不出院门。不好服侍是公子性情挑剔,穿衣不喜欢被别人看见,也不喜欢被人随意触碰,行坐吃睡都有讲究,所以贴身丫鬟只得有一位。”
她竖起一根手指头,眼珠子在秋燕和姜姜两人面上转了一圈。
冬青年初使了银钱想从五公子这转到七公子那,刚刚听刘管事的意思,大概已经成了。
但身为五公子的丫鬟,她肯定要安顿好五公子再走,否则留下心思不正,踩低拜高的名声就不好了。
秋燕虽讨好道“那自然是冬青姐姐。我们只是帮使的”,但一听闻“贴身丫鬟”目光热切,显然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位置来的。
而另一个姜姜却没什么反应。刘管事之前也说过要安排个洒扫丫鬟过来,是王奶娘的侄女。
“秋燕。你先进去伺候着五公子。”既然秋燕给出了表示,冬青立刻决定踩一捧一,“姜姜,你跟我来一趟,我带你认厨房。”
“哎。”秋燕连忙应了一声,喜笑颜开,小跑了进去。
冬青看着姜姜:“行,你跟我走吧。”
“府邸有共用的大厨房,但五公子常年吃药,经常烧药,连带着有自己小灶,饭菜也一并在里面做了,就在五公子园子隔壁,离得不远。公子除了一日三餐,每日还要喝两道药,外加早上梨汤,晚上的补汤……”冬青带着姜姜认了一遍去厨房的路,到了厨房门口,她说完回头,见姜姜目光似乎一直在路边花草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过来拎水壶。”她吩咐姜姜,回去的路上,她又说,“不做贴身丫鬟,日后就得做这些,公子爱干净,傍晚时分总会出去望会儿天,你就趁这个时间打扫房间,每日都要将器物摆件擦干净。每日至少要烧三壶热水温在炉上,不能间断……别的公子至少都有两个贴身丫鬟,两个粗使丫鬟,外加一些洗衣婆子,但我们公子不喜欢人多,所以事情大部分就我们几个人做,听懂了吗?”
姜姜回了一个字:“好。”
“……”冬青本意是想说繁重些,故意敲打敲打姜姜。可这会儿总觉得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似乎真没心思当这个贴身丫鬟,否则这个单独相处的时刻,就该表示表示了。
可不当贴身丫鬟,来五公子身边干嘛呢。
五公子虽英俊,一不能科考做官,二不受重视,三……还不如在其他公子院子里呢,否则冬青怎么会费这么大力气调走。
可惜了,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若是她有这幅好皮囊,也不至于在五公子这里待这么久。
两个人回到园子里,走到门外,姜姜将壶递给秋燕,秋燕跟着冬青进去学泡茶。
两个人刚到茶桌前,秋燕眼疾手快将一对银耳环塞进冬青手里:“希望冬青姐姐照顾。”
冬青笑了笑,心照不宣地收下,不愧是从小在府中长大的人,还是比外面的人上道些。既然得了好处,她立刻出去提醒了声:“姜姜,你就现在门外待着吧。”
姜姜点头:“是。”
她没当过丫鬟,但不算傻,秋燕热络,加上都说了公子不喜欢人多,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跟着进去,自发站在门外。
下午没太阳了,没上午那般明媚,姜姜抬头看远处的天空,一行大雁从青白天空徐徐刮过。
不知道小桃那里怎么样。
姨母只能把姜姜安插进五公子园子,小桃在厨房那边做事。
没多久,冬青出来:“姜姜,你现在把院落洒扫一遍。”
姜姜:“好。”走到院边拿着扫帚开始扫地。
冬青在屋子里透过窗户观察了一阵,院中没什么绿植,只有一棵槐树,姜姜扫到附近时仔细观看了一阵,又摸摸树皮,看了好一阵才继续扫地。
姜姜扫完了地,回到门口继续守着,冬青又出来说:“待会儿五公子出来看天,你把房内的器具摆件都擦拭一遍,地上、桌面都不可沾水。”
同是刚进院子的丫鬟,冬青只带着秋燕贴身伺候公子,姜姜一直干着粗活,她不信姜姜心中会没有比较,有比较才会主动 。冬青为了去七公子院子花费不少银钱,要从两个新丫鬟身上捞回来。
姜姜依然回复:“好。”
不多久,冬青和秋燕果推着五公子出来,姜姜从厨房打了凉水进去擦拭。
她刚擦一会儿就发现,之前擦的人肯定偷懒了。
因为这些摆件只有面朝外的被擦得干净,内侧和缝隙里都有不少灰尘。
这位五公子应该也不是真喜欢看,否则不至于没发现。
姜姜父亲是镇上的大夫,祖上开药铺开了三代。父亲人善又容易赊账,来看诊的人非常多,姜姜时不时也会帮忙打理。
她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事很是仔细。
五公子的屋子不大,器具摆件却很多,放置在高高低低的位置,有些还得钻到角落才能擦到。
终于蹲着擦完最下方的摆件,姜姜起身松口气,走到桌边,毛巾进入水中搓洗,回身扭头,透过窗口,见到了五公子的身影。
外面起了风,衣袂翻飞,这个五公子正坐在院中那棵大槐树前,是在看天色……还是在看树?
神情沉静,一句话也不说。
姜姜的视线隔着很远又在他腿上久久凝视了一阵。
3 #丫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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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2)
傍晚,因为冬青和秋燕在伺候五公子用膳,姜姜独自前去厨房用膳,这是所有粗使丫鬟统一用膳的地方。
有灶台,再另外摆着几张简陋的四人桌。
有几个人已经在吃了。
小桃正在帮洗菜,一见到姜姜连忙迎上来,往身上擦干手亲热地拉住她:“小姐。”
“现在就别叫小姐了。”姜姜回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样?”
“奴婢挺好的。”小桃笑呵呵。
小桃勤快,年龄小,活泼开朗,估计比姜姜还要适应这里,姜姜略微放下心:“那就好。”
“吃饭吧。”小桃说着从一张空桌子抽出条凳,让姜姜坐下,再擦擦桌子,轻快地说,“我给小姐打菜。”
不一会儿,小桃端了碗糙米饭来,上面打了两大勺好菜,她拢手凑到姜姜身边耳语:“以后我在厨房,都给小姐留好吃的。”
姜姜笑了笑,现在她要开始受到小桃的照顾了。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姜姜蹲下,仔细观察了下路边的植物。之前冬青带她来,她就注意到,路边不乏各种药材,有嘉草、龙葵和漆姑草,她仔细挑选摘取一些,塞进腰袋里。
到时,五公子也差不多吃完了。
冬青和秋燕将五公子用过的膳食端下去,顺便用膳。
她们没去丫鬟们公用的厨房,而是去侧面的小灶房。
吃五公子剩下的膳食,伙食自然比大厨房好得多,有白米和鱼肉。
姜姜是因为提前去吃,总不能五公子还没开膳,她就先吃,所以去了大厨房。
等她们吃完,她们再服侍五公子洗漱睡觉。
今晚冬青还会带秋燕去五公子房间守夜。
五公子双腿受伤,晚上总得有一个人守夜。
冬青事事都在交代秋燕……以至于姜姜很清闲。
园子左侧有两间丫鬟房,大一些的是冬青的。
姜姜和秋燕一间房,当中放了两张床铺,相隔不过一条胳膊距离,右侧靠窗底下一面桌,角落里五尺宽高的衣柜,除此之外就没了。
姜姜今天确实累了一天。可她向来认床,睡眠也少,这会儿还精神,趁着天光尚明,她去厨房从小桃那里要来了研钵和研杵,放在靠窗的桌面前。
她拿出回来时采到的药材,一一用手帕擦拭干净,再放入研钵中,加入一些她从墙面刮下来的石灰,开始捣碎碾磨。
这是慢功夫急不得,姜姜开始站了会儿,站累后搬了一个小方凳过来,坐着一下一下杵。
月光明丽,照得整张桌前透透亮亮,不仅将木制研钵边缘照得发亮,也能见到她手一下一下晃动的暗影。
虫鸣声像是在她脚底发出来的,陪伴着她,夜很静,也很热闹。
秋燕睡衣正浓,突然感觉到有人推她好几下,耳侧传来轻声:“秋燕,醒醒。”
她模糊地睁开眼睛:“冬青姐姐。”
“该起床了。”
“……是公子起夜?”秋燕迷迷糊糊地说。
“不是。是要起床了。”
“这么早?”秋燕惊讶。丫鬟比主子起得早是应当的,那也应是鸡鸣时分。
“公子向来起这么早。”冬青就知道新人刚来不习惯,当初她头次守夜也是如此,“公子睡眠极浅,寅时就要醒来。”
“那我去端热水,服侍公子洗漱。”秋燕爬起来,掀开被子起身,动作轻微地开门走到屋外,才大声地打了个哈欠。
回来时,冬青已经在房内多点起了好几盏烛台,门也半开,走进去时,床纱帘里坐着一个人影,公子果然已经醒了。
冬青出来端热水,秋燕在外面候着她帮公子穿衣,如中午那般,等公子坐上轮椅后才推他出来。
秋燕去端出用过的热水倒了,再回来。
书桌边的窗户开了,这位五公子的轮椅就停在窗口,也不需要人扶着轮椅。
秋燕真是有些纳罕。
五公子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树。
身有残疾是不能考科举的,日日在园子里足不出户,也免了向老爷夫人请安,究竟为何要如此早起?
她又张嘴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困意仍盛,眼见冬青在,不会有什么事,秋燕没忍住轻微地退后两步靠在门上,开始打瞌睡。
院子临着府邸外墙,被月光照射得极为透亮,沐浴着一层清辉。
冬青习惯了,这会儿神志清明。
就在这时,远处路过一道清晰的人影,竟然是新来的姜姜。
深夜半夜,她在院子里做什么?
只见姜姜搬了个小凳子在树边,弯腰按了下确认稳固后,左手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木碗似的东西,右手扶住树干,慢慢地站在凳子上。
之后,她右手拿出木碗里的研杵,上面像是包了块布条,她用研杵沾了沾木碗里的东西,开始一下一下压在树皮上。
“公子。”冬青低声请示。
靠门的秋燕眼皮无意识地抬了抬,又阖上了。
徐慕白抬手,示意不用制止。
冬青倒像看看这个姜姜想做什么。
只见姜姜一点一点往树皮上压了一阵,之后下来,将木凳换了个位置,继续踩上压另一侧,仔细瞧,她倒是把木碗里的汁水通过这样的方式压在树皮上。
姜姜就这么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神情认真地涂了大概两刻钟左右,碗里的汁水压完了,这才端着凳子离去。
冬青不知道姜姜在做什么。
只不过之前她认为姜姜没那方面的心思,现在看来未必。
是不是有人跟她透露了公子向来早起,她才刻意表现的?
故而一大早,等姜姜依照昨天的吩咐端来早膳时,冬青一直留心,看她是否今天会在公子面前表现一番,可惜姜姜什么都没做,自发出去守门,直到伺候完公子早饭,冬青要回房补觉,这才又让姜姜进去替补。
上午公子一般是没什么事做的,只坐在书桌前看书。
冬青睡醒了,再来伺候五公子午膳。
端用过的餐具出去时,秋燕跟出来问:“冬青姐姐,公子待会儿是不是要午睡了?”
“今日午睡要晚些。下午率护卫要带胡大夫要来给公子看诊,你在旁边候着,听听大夫有没有什么吩咐。”
“那一般要多久?”
“个把时辰吧。”
秋燕怔了怔,露出讨好的目光,“冬青姐姐,中午我能不在么。”她揉揉眼睛,“实在是,困得都支撑不住了……”
冬青似笑非笑看她,想当五公子贴身丫鬟,这点儿苦都吃不了。她可算是手把手带呢。
姜姜在门外,听到她们说话,主动上前一步:“要不我来吧?”
秋燕如蒙大赦:“冬青姐姐,你看这样行吗?”
昨日她都给冬青递东西,冬青也收了,更何况这个姜姜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秋燕认为不足为惧,日后陪在五公子身侧时间多得很,不急这一时半刻。
最重要的是,她确实困了,来园子里前一天因太激动紧张就没睡好。
冬青道:“行。那你先去睡吧。”
“哎,谢谢冬青姐姐。”
冬青吃过饭回来,服侍了五公子躺床上,带着姜姜在纱帐外等候。
没多久,一位劲装护卫率先踏入门口,做了个姿势:“胡大夫,请。”
这个应该就是冬青说的率护卫了。
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形高大,脸型长瘦,皮肤粗糙略黑,像是常年东奔西走的样子,腰带收鞘砍刀,一进来便有股侠客之感。
“请”字话音落下,一位年龄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夫走了进来。
他穿着青衣,背着褐色药箱,身后还跟这样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
“这就是我家公子。”率护卫介绍道。
“见过公子。”胡大夫行礼。
“虚礼就不必了,快给我家公子看看。”
姜姜听这个率护卫在五公子面前说话直接,公子也不反驳,想来关系应该不错。
胡大夫放药箱在桌面上,打开,拿出探脉所用的垫包,走到床侧。
率护卫给他端了把椅子。
胡大夫坐下来,挪过五公子的手放在垫包上,开始把脉。
“撩起裤腿我看看。”
依然是率护卫当前一步,走到床侧替五公子撩起裤腿,胡大夫起身左右查看一番。
姜姜往里瞥了瞥,只可惜被胡大夫和纱帘完全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率护卫一脸期冀地盯着胡大夫,没有出声催促。
胡大夫走出来,对着丫鬟:“把窗户关上。”
冬青和姜姜各自走去南北两扇窗,放下撑窗木,胡大夫身后的童子又关上门。
胡大夫从药箱里拿出艾灸似的东西,递给身侧童子,再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布包,摊开。
竟镶嵌着细细密密、粗细长短均匀的金针,起码有一两百支。
问诊经常要用到针灸,但如同姜姜父亲这种三代相传的大夫,用的也是九十九枚银针,可这胡大夫却是一百多枚的金针,价值不菲。要么胡大夫是名医,要么他祖上必有贤能,这金针是传下来的。
胡大夫将金针包放到他座位前的另一张小椅上,童子乖顺地捧着艾灸跟着他身侧。姜姜闻到这艾灸散发出一种不同的香味,不知用了什么药材。
胡大夫拿两枚于艾灸上烘烤片刻,略微转身,像是在五公子的腿上扎针,扎了片刻,他问:“此处可有什么感觉?”
姜姜没听到五公子说话,只觉得他像是摇了摇头。
“这里呢?”
依然摇头。
房间紧闭,艾灸熏出淡淡烟味,逐渐有闷热之感,胡大夫还在扎着针,像是极为认真的样子,姜姜见他脸上也略有汗意。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胡大夫让小童收艾灸于竹筒中,同时也让冬青打来热水,浸泡过后,收起金针。
率护卫等胡大夫走出纱帘后,才问:“大夫,我家公子怎么样?”
“沉疴甚深。这是第一道针灸。五日之后我再来进行第二道。十日之后进行第三道。要三道之后看看公子的反应再说。这期间要注意公子腿部可有什么症状反应。”
“好。”率护卫也没追问,伸手,“我送胡大夫出去。”
冬青进纱帐内,给五公子放下裤腿。
姜姜听里面传来一句:“出去吧。”
冬青替他盖上被子,带着姜姜走到门外。姜姜问:“冬青姐姐,五公子是多少岁坠马的?”
来园子的丫鬟,或多或少都会打听五公子腿的情况,毕竟要是五公子这等容颜,要是能行走,恐怕更有风头:“十四五岁吧。”
“是腿断了,还是筋断了?”姜姜本来是想听胡大夫说的,可胡大夫来之前似乎就从率护卫那里得知了,也没怎么问。姜姜总觉得五公子裤腿平整,不像是骨头尽碎后长歪导致不能行走的残疾。
“怎么,你对五公子有兴趣?”
“不是。我只是问问。五公子是从哪里开始没有知觉?”
冬青瞥瞥她,意味深长。
这时候率护卫回来了,冬青没有回答。
率护卫像是在园子中很随意,明明房门紧闭着他也直接推门进去,进去后关上了门,倒比冬青还要亲近些。
“这位率护卫才算是公子的贴身侍卫。”冬青并不知道五公子具体的病情,对其他人府内地位更了解些,“他之前就跟着公子,以前也大多是他照料。每隔几个月都会出去给公子寻名医回来问诊。你可不能得罪他。”
“哦。”姜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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