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求学日常

大明求学日常

黑糖茉莉奶茶 著

类别:女生频道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356537

预收《大唐第一女官》、《大宋第一女帝》求收藏(文案在最后) —— —— 江芸芸一觉醒来,成了扬州江家不受宠的庶子。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兄长出色但寡恩,弟弟嘴毒又心坏,姐妹人美心事多,连自己都要被当成礼物送给贵人,女扮男装的马甲岌岌可危。 江芸芸选择去读书。 她去拜师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不起眼的庶子会被骂回家。 不曾想,这位庶子不仅成功拜师,后来又一路高歌,从扬州解元到京城会元,最后成了大明最年轻的状元。 只这位状元仕途坎坷,人人都笑他不懂为官之道。 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所以被贬去贫瘠的琼州 又因为直言皇庄不公,又被扔到荒凉的兰州 所有人都等着这根硬骨头低头求饶,却不料她以一场奇胜重新回到繁华的京城。 那一日,太子殿下亲自站在城门口迎接。 多年之后的江芸芸成了人人倾羡的帝师,内阁最年轻的阁员,大明最别出心裁的首辅,直到女子身份骤然暴露,朝野震惊。 陛下让她低头认错,入宫为妃便既往不咎。 江芸芸辞不授命。 有弟子问她为何。 “因为我没有错。” “我虽为女子却也有鸿鹄之志,嫁人生子非我所愿。” “我虽为孤光微萤,却也愿化作满天星河。” 排雷:女主搞事业为主。 有人单向箭头女主 成长系,从小到老,科举到官场 【参赛理由】【鱼跃龙门 后来居上】女主穿越到一个女扮男装的庶子身上,通过自己努力努力读书,逆流而上,最后考上状元,奋发向上,最后超越自己身上的一座座大山,最后名留青史,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 —— 预收一:历史系学生陈婉一觉醒来,成了掖庭七岁的小奴仆。 她的母亲人前小心翼翼,人后癫狂疯魔,夜夜在她耳边低语。 你本是高门贵女,如今惨状都是拜她所赐。 那人位高权重,所以你好好读书 你要为上官家族报仇,要杀了她。 “杀谁。”陈婉越听越耳熟。 “武则天。” 陈婉眼前一黑。 十四岁那年,她千辛万苦通过女官选拔,正式站在至高无上的帝后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皇后站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语气含笑。 “上官婉儿。”陈婉盯着她唇角的珍珠出神,心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朝野皆知,内廷有一位女官,为陛下利刃,左右朝局,人人敬畏。 起初我只想靠近她,见证这段波澜壮阔的女帝历史,再后来我想着帮她一下,弥补历史所遗憾的,到最后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接受万人朝拜,坐上心心念念的位置,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早已在这段历史中。 女帝:“这个位置,男人坐得,我自然也坐得。”。 陈婉:“若是女人也在这局棋上,中原逐鹿,胜负未分。” 预收二: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好消息是赵端穿成了公主。 坏消息是她爹叫宋高宗。 面对军队接连大胜,朝廷却一意求和,赵端愤怒了,一脚把便宜老爹踹下去。 滚开,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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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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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扬州,烟雾朦胧,春色翠碧。

    连绵不断的春雨在今日终于歇了架势,残留湿意里透出几缕安静的阳光。

    ——“周姨娘这是打算违背夫人的命令?”

    屋内,江芸芸从睡梦中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脑子浑浑噩噩,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一会儿是现代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会儿又是在水中挣扎的古代小孩,耳边刚才还是庆祝毕业的欢笑声,眨眼却又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若是再去跳河,岂不又牵连我们苍哥儿!”

    外头叫嚷的声音越发刻薄尖锐,听久了竟有些熟悉,江芸芸头疼欲裂,脑海中竟蓦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章秀娥。

    江家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陪嫁妈妈,此刻正奉令来抓江家庶出二公子。

    而她江芸芸现在就是那个倒霉二公子!

    她穿越了,还穿成一个受尽冷眼折磨,投河自尽的可怜小孩。

    福大命大没死成,现在又想把她带走。

    “去,把芸哥儿带出来!”

    江芸芸这边刚弄清楚情况,外面的动静便越来越大。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原主被逼到自杀,可见如果真落到这些人手里,只怕比死更可怕。

    江芸芸脑子飞快转动,试图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破局之法。

    电光火石之间,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不准进去!”

    那声音颤抖,明显害怕得不行,却硬着头皮拦下那群人的脚步。

    ——原主的亲娘、江家妾侍周姨娘,一个胆小如兔的人。

    门外,周姨娘苦苦哀求道:“芸哥儿夜里才迷迷糊糊醒过一会儿,还是病人,怎能现在就跟你们走。”

    周姨娘向来怯懦,没想到现在竟有拦人的胆量。

    章秀娥显然不把这个不得宠的姨娘放在眼里,讥笑地一挥手,身后两个仆人便一左一右上前,将人拖开。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周姨娘死死堵住门,一步也不肯退开。

    两个仆人脸色发狠,直接动手扯住她的手臂,这一拉扯,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直接让人摔在地上。

    章秀娥吊着眼冷笑,从容往前。

    屋门突然咯吱一声响。

    一只褐色陶制药碗猛地飞出,砸在她的额头上!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震惊地停下动作,齐齐望向门内。

    江芸芸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

    软弱的二公子,刚才竟打了章妈妈!

    那可是大夫人身边亲信,这简直是在打夫人的脸。

    直到那碗落在地上摔碎,众人才回过神。

    章秀娥发出愤怒的尖叫,与此同时,额头缓缓流出一道血来。

    那道血慢慢悠悠流下,顺着下颚落到华丽的领口,最后晕开一片红痕。

    江芸芸却没看她一眼,只把发髻散乱的女子扶起。

    “芸哥儿。”周姨娘没想到她这惊天动地的一砸,面色惊恐不安。

    江芸芸拍干净她衣服上的尘土。

    面前的女子穿着浅绿色上衣,下系同色素净长裙,头上簪着木簪,皮肤雪白,柳眉娟秀,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瞳仁乌黑,水光潋滟。

    她娘可真漂亮啊。

    章秀娥下垂的眼尾被瞪得扬了起来,双手颤抖地指着:“放,放肆!把他抓出来!”

    江芸芸大病未愈,有些发寒,拢了拢身上薄薄的衣服,无辜说道:“手滑而已,章妈妈何必动怒。”

    周姨娘信以为然,忙解释:“章妈妈,芸哥儿他定不是故意的。”

    章秀娥更生气了,用手捂着额头,大声嘶吼:“抓出来!抓出来!”

    几个仆人立即上前,想直接把人架走,但江芸芸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棍子,左戳右戳,竟一戳一个准。

    那些人没想到她会反抗,避之不及,根本近不了身。

    周姨娘一脸茫然地看着江芸芸,众人更是见鬼一般盯着她。

    以前的芸哥儿内敛胆怯,连高声说话也不敢,今日怎么这么凶残,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芸芸出了一身汗,久病的身体也有些累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合该给外面的人看看。”她转了转手中的竹竿,皮笑肉不笑,“章妈妈,曹操杀王垕的故事你知道吗?”

    章秀娥自然不知道,但她听明白江芸芸在威胁,用的还是那些读书人才会说的话。

    章秀娥也有些惊疑不定,一时青着脸不再动手。

    江芸芸反客为主问道:“为何要带我走?带我去哪里?”

    “你投河自尽,传出去人家都要笑话我们江家,做下这么丢脸的事还好意思问。”章妈妈冷笑,“不看管起来,他日更要酿下大祸!”

    “二公子,劝你识趣些,过几日就是苍哥儿的科举宴,不要让老爷夫人发火,也让周姨娘为难!”

    这就是不肯明说了。

    江芸芸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先把这些人赶走才是要紧之事。

    她的眼神在院中众人身上扫过,想起当时在屋里听见的话。

    ——“若是再去跳河,岂不又牵连我们苍哥儿!”

    这个苍哥儿应该就是江家夫人所出嫡长子,年仅十五便高中秀才,今年更是过了科考,可以说是江家的宝贝眼珠子,和大字不识的江芸芸天壤之别。

    刻薄泼辣的章秀娥心心念念苍哥儿的科举宴,怕是想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江芸芸眼珠子一转:“章妈妈,你说的这个科举宴大夫人交给你负责了?”

    章秀娥不明所以,还是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江芸芸心里有了数,忽然话锋一转:“可我是个硬骨头,今日就算跟你走也必定不安分,还要劳烦你整日看管我,你顾得过来么?”

    “科考宴这么重要的事,万一被人摘了桃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章秀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是大夫人身边得力的人不错,可府中上下这么多仆人,哪个不仰仗主子恩宠。

    这场科举宴,明里暗里想分功劳的人到处都是,想踩着她章秀娥飞黄腾达。

    如果她全力揽下二公子这边的破事,恐怕真的分身乏术,最后被人钻了空子。

    打蛇打七寸,章秀娥看着面前瘦弱苍白的人,犹豫了。

    江芸芸故意抓着手里的竹竿,捅了捅不远处的下人,一副不安分的刺头模样。

    章秀娥额头的伤口更疼了。

    也不知这二公子是吃错什么药,竟变得这么难缠!

    周姨娘这边本来就对大夫人没威胁,劳心劳力处理好了也没功劳,反倒是科举宴那边,一点不能松手!

    章秀娥本如是想着,心里本就不乐意揽下无利事,又正好那一只药碗让自己负伤见血,就算空手回去,也算有交代。

    大夫人生气,也只会认为江芸顽劣。

    想到这儿,她捋了捋袖子,眼神幽暗:“如今阖府上下苍哥儿最重要,就让芸哥儿在这里再休养一阵,料你们也翻不出花来!”

    她安排几人守着小院大门,便脚步匆匆回去了,小院中很快只剩下母女两人。

    周姨娘没想到事情就这样就结束了,怔怔地看着江芸芸。

    江芸芸这人吃软不吃硬,碰到章秀娥这等凶横之人,打一架都是不怕的,最怕好看又柔弱的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咳咳,进来坐坐。”她利索关上门,爬回床上。

    “芸儿。”周姨娘入内,见她苍白的小脸,心中一软。

    江芸芸对着她微微一笑,嘴角的小梨涡也跟着闪动。

    周姨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惴惴不安也跟着烟消云散。

    ——她觉得刚才的芸哥儿浑然陌生。

    “你怎么敢打章妈妈?”周姨娘不安说道。

    江芸芸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反驳道:“她欺软怕硬,不碍事。”

    周姨娘却依旧心事重重。

    “娘。”

    周姨娘惊讶地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沙哑说道:“要叫我姨娘。”

    一直流离在外的江芸芸被一个称谓猝不及防拉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等级森严、三等九般的古代社会。

    江芸芸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看,面露犹豫之色,想着怎么找一个合适的说法:“自从醒来后,有些事情我便记不太清楚。”

    周姨娘顿时大惊失色。

    江芸芸赶在她说话前,急忙截住她的话:“我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只不过有些事记不清而已,所以想要娘帮我遮掩一下。”

    “这可如何是好?”周姨娘忧心忡忡地握着她的手,焦急又沉默地来回翻看着,最后认真说道,“没关系,姨娘会保护你的。”

    江芸芸盯着那截秀白的手指,忍不住有些走神。

    断断续续的记忆中都是这人哭泣的模样,似乎只要有一点风浪,她都能落泪,可这样柔弱胆小的人刚才却试图反抗凶神恶煞的章秀娥。

    “你叫什么名字?”江芸芸缓和气氛问道。

    周姨娘眨了下眼。

    女子很少被问及闺名,尤其被抬到江家后,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有人叫她的名字是什么时候。

    “周笙。”她小声回答,“鼓瑟吹笙的笙。”

    江芸芸笑了下:“娘过来坐。”

    周笙连连摆手:“不能叫这个。”

    “我就私底下叫叫。”江芸芸叫不出姨娘这个称谓,随口敷衍着。

    周笙脸上露出笑来,眼尾上带着的一滴泪珠却落了下来,愁苦的面容下瞬间浮现出娇媚的艳丽。

    江芸芸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这才勉强摸到一点轮廓。

    原身叫江芸,江家庶子,行二,江家一个嫡长子,一个嫡幼子,还有两个姊妹,都出自夫人膝下。

    周笙膝下还有一个小三岁的亲妹妹,但被赶去祠堂祈福,到现在都没回来。

    “所以,我怎么就跳河了?”江芸芸皱眉道。

    大夫人苛刻,小院这边衣食条件确实艰苦了点,但还不至于因为这些就想不开跳河。

    周笙双眼含泪,偏又不似他人的嚎啕大哭,只是断断续续地抽泣着,眼泪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看得人格外心疼。

    在周笙断断续续的叙述下,江芸芸才知道自己的处境确实不太妙。

    原来,有一个荤素不忌的王爷派人来扬州寻美人,江家想攀附这门关系,打算把肖像其母的江芸送上去。

    江家希望搭上王爷这条线,为嫡长子江苍未来科举做官铺路。

    而江芸至今没有读过书,境遇天差地别,一时想不开跳了河,最终死在那个冰冷的湖中,不得不临时上岗的江芸芸接过了这个烂摊子。

    任务:逃离变态王爷。

    时间:一个月。

    “真不是东西。”江芸芸唾弃着。

    “都是姨娘没用。”周笙抱着她哭湿了衣襟,“这可怎么办才好。”

    江芸芸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会有办法的,对了,现在是谁当皇帝?”

    周笙一把捂着她的嘴,手指吓得发抖:“怎能口出狂言!”

    江芸芸扒拉下她的手,委婉问道:“那现在是什么年号?”

    周笙这才为难道:“四年前山陵崩,如今该有新的年号,可我久不听外面的消息,已经不知道了。”

    “所以,四年前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继位……呜呜……”江芸芸又被捂住嘴,将把大逆不道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我换别的问题。”她紧盯着面前的人,摸了摸自己胸口,咂舌,“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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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代女扮男装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周笙胆小懦弱,怎么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江芸芸惊疑地打量着她,却不想周笙这次却没有哭出来,只是痛苦地看着江芸芸。

    “是我贪生怕死。”她颤抖着说着。

    江芸芸并未露出鄙夷之色:“求生并不可耻。”

    眼前的周笙就像是一朵无依无靠的浮萍,胆怯地停在原处,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畏惧,过往的岁月是一把刀逼得她不得不往前走,可前方的路她却一点也看不清。

    她不敢继续走,却也不敢停下来。

    “十年前,大公子病了一场,请了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周笙断断续续说着,“那个时候你还有两个月才能出来。”

    江苍是江家第一个男孩,被全家疼爱的小孩在五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药石无医,直到有个游方道士说需要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来借命。

    那时周笙刚好怀孕七个月,夫人便给她灌了催产的药。

    所以早产的江芸不得不成了江家的二公子。

    这样的出生缘由,江芸注定不会得到他人的尊重。

    他只是大公子的一段命数。

    “封建迷信害人。”江芸芸怒道,随后又说道,“但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屋内沉默了片刻。

    “你是怎么骗过夫人的?”江芸芸继续问道。

    “陈妈妈当时抱了一个男孩回来。”

    江芸芸捏着周笙的手指,冷不丁抬眸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换了。”

    周笙愣在原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神色迷茫:“那你怎么办?”

    “什么?”江芸芸不解地看着她。

    “你身体不好,又是女孩子,世道多难,要是病了,受委屈了,被人欺负了,那可怎么办。”周笙小声说道。

    江芸芸怔在原地。

    她有一瞬间觉得荒谬,因为周笙这么弱小,又这么怯懦,她是秋日的浮萍,也许下一秒就会枯萎,偏是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挡在江芸面前。

    可下一瞬间,那点荒谬就成了铺天盖地的悲愤,这具身体内似乎还有另外一个灵魂,那个灵魂在哭泣,在颤抖。

    许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并没有完全离开。

    “你怎么哭了。”周笙手忙脚乱要去擦江芸芸脸上的眼泪。

    江芸芸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把猝不及防涌下来的眼泪擦掉,好一会儿又抬起头,神色镇定问道:“纸包不住火,若是等江芸再大一些,要结婚生子,那你准备怎么办?”

    周笙迷茫地看着她,摇头:“我不知道。”

    “当时江苍已经活了,那道士是无稽之谈,你若去坦白,夫人未必会责怪你。”江芸芸神色格外镇定,只那双眼睛却红得好似要滴血。

    “我,我不敢。”周笙胆怯地说道,“我害怕。”

    江芸芸沉默地看着她。

    你看,她连澄清的勇气都没有。

    有人在她脑海里恨恨说道。

    “娘会保护你的。”周笙想要靠近她,却又停在原处,只能反反复复,卑微恳求着,“你不要怨我,好不好……”

    江芸芸垂眸,心中的酸涩似海浪一般滔天涌起。

    可你要保护的小孩,已经不在了……

    江芸芸闭上眼,把蓦地涌上来的怨恨咽了下去,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在她不安恐惧的视线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至少我是不怨的。”

    她非江芸,也许这十年来,一出生就被禁锢在这间小院的江芸饱受折磨,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而现代的江芸芸只看到这间院子里两个人的痛苦。

    她不能要求一只软糯的小白兔变成凶恶的大狮子。

    但同样不能让铁笼里的小狗原谅折磨他的笼子。

    周笙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江芸芸看着那些眼泪,心底涌现出的怨气突兀地消失了。

    豌豆公主会因为被褥下的一颗豌豆而坐立不安,这些年,周笙也因为这件事情辗转反侧。

    那个消失的小孩在这一刻终于没了牵挂,彻底消失不见。

    江芸芸任由她伏在自己膝盖上,压低着声音痛哭着。

    周笙胆小到甚至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江芸芸伸手把人抱在怀里。

    衣裳下是消瘦的肩骨,她就像攀附在大树上的菟丝草,柔软无辜,可除了这条路,她没有别的选择。

    让江芸成为男孩,是她为数不多的抗争,却成了江芸无法摆脱的禁锢。

    江芸若是女子,江家人不会把她送给那个恋童癖王爷,但同样,依照江芸的美貌,女子的江芸到头来还会是江家的垫脚石。

    都是死局,但总要寻个破局的办法。

    江芸芸抱着周笙,任她哭个痛快。

    “姨娘怎么又哭了。”门口传来一人的声音,“若是被人听到了,夫人要生气的。”

    周笙慌乱地用手擦了擦眼皮子,连着鼻尖都通红,楚楚可怜。

    “大公子过了科考,外面正是高兴的时候。”陈妈妈把手中的饭菜放在桌上,小心把人扶了起来,“洗把脸,吃个饭吧。”

    江芸芸去看那人,只记得她好像叫陈妈妈,一直跟在周笙身边。

    来人上着暗红色直领直袖半臂,内罩深绿色的长袖短衫,下系同色的素色裙面,头顶只用一块深蓝色的罗帕裹着,把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入发髻内,眉心紧绷,眼睛微瞪,凶悍无畏。

    “芸哥儿醒了,也该把渝姐儿接出来了,祠堂阴冷,渝姐儿本就体弱,小心落下病根。”陈妈妈摆饭菜时说道。

    周笙连连点头:“我下午就去请夫人把渝姐儿放出来。”

    “妹妹为什么去祠堂?”江芸芸抓紧时间问道。

    陈妈妈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说道:“之前您出事正好赶上大公子考试,大夫人怕出事。让渝姐儿去祠堂祈福。”

    “我要照顾你,渝姐儿就替了我。”周笙忧心忡忡说道,“她这么小,那些仆人定不会照顾她,我得去接她回来。”

    江芸芸回过味来。

    江芸身上挂着一个和江苍相连的命数,在大夫人眼里,两人命运一体,她刚好在江苍科举等成绩时出事,在大夫人眼里是不祥之兆,所以才迁怒周笙。

    “现在已经中午了。”江芸芸连忙把人拉住,“把渝姐儿接出来,一定要夫人同意吗?”

    陈妈妈点头。

    “早上听章秀娥说,这几日府中要办宴?”江芸芸又问。

    “大公子科考考了第一,老爷打算开祠堂敬告祖宗,再摆三天流水宴。”陈妈妈小心翼翼地看了江芸一眼。

    “现在娘去找他们十有八九要挨骂。”

    “可也不能不去。”周笙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渝姐儿,但她毕竟还小。”

    原来两个小孩关系不好!

    “都这个地步,怎么还能闹别扭,我是觉得,可以换个办法。”江芸芸咳嗽一声,尴尬岔开话题,“让陈妈妈先去祠堂盯着,若是有机会直接把人带回来。”

    陈妈妈狐疑地打量着她:“渝姐儿知道芸哥儿这么关心她会高兴的。”

    “那等会麻烦陈妈妈辛苦一趟。”江芸芸火速转移话题。

    “不辛苦,刚好我也要去祠堂那边盯着点,免得刁奴欺负了渝姐儿。”

    一顿饭食不知味地吃完。

    周笙确实不受宠,这个饭菜只能算勉强入口,怪不得她和江芸瘦成这样。

    午后,江芸芸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周笙也跟着坐在一侧绣花。

    她手艺极好,一簇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这是什么花?”江芸芸随口问道。

    “是凌霄花。”

    周笙在江芸芸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下,开心说道:“以前我家有一面种了一墙的凌霄花,每年五月就会开花,满满一架子红色,可好看了。”

    江芸芸笑眯眯托着下巴:“看来你之前的日子过得不错。”

    周笙脸上笑意缓缓收敛,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到最后只是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江芸芸察觉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尴尬地挪了挪屁股。

    就在两人沉默间,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江芸芸站起来:“陈妈妈回来了。”

    陈妈妈在烈日下走得满头大汗,细看脸上怒气还未消退。

    江芸芸心中咯噔一声。

    “是出事了吗?”周笙慌张问道。

    陈妈妈喘了几口气,随后低声说道:“这几日一直下雨,渝姐儿起了烧,我本打算带她出来,正好碰见老爷来开祠堂。”

    周笙着急起身:“是老爷不准吗?”

    陈妈妈脸上怒色更甚:“老爷选了一块上等的和田玉,说要给大公子做玉佩,大夫人却要渝姐儿为这块玉祈福几日,定是章秀娥那老刁奴说了坏话。”

    周笙急得团团转:“不行,我要去把她带回来。”

    江芸芸来不及阻止,就看周笙头也不回地跑了。

    “哎,你快去拦着她。”江芸芸一听就知要坏事,赶紧让陈妈妈去拦人。

    陈妈妈哎了一声,走几步后又回头仔细叮嘱着:“芸哥儿去屋子歇着,不要乱走。”

    江芸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在廊下走了几圈,又捡起摔在地上的绣品,看着鲜艳怒放的凌霄花,最后小心放在绣篓里,仔细分析着眼下的情形。

    江芸芸来回踱步:“周笙中了圈套,得捞出来,渝姐儿体弱,也要捞出来。”

    她不知不觉走到院墙边上,听到外面热闹的动静声便站在原地听墙角。

    是几个丫鬟嫌太阳热,正贴着墙根走路。

    “这葡萄可真好看。”

    “招待贵客的东西不能失了体面。”

    “那些人都是宝应学宫的老师吗?看上去好年轻。”

    “年纪大的说是三公子请来的贵人,”

    “大公子要是明年考中举人,江家可就真的热闹了。”

    江芸芸心中微动,冷笑一声。

    “仗势欺人,我今天给你们使劲热闹一下。”


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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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是商贾之家。

    江芸芸对这个说法一直没有太大的认知,直到现在跟着那群丫鬟走出周笙的小院,这才恍然有种踏入仙境的错觉。

    屋檐飞扬,金碧精莹,山洞阁楼,亭台池塘,花草树木,目之所及的奢华。

    一出小院面前的竹林,没走几步就是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一片桃花林,隔着墙依旧香味扑鼻,脚下踩着的石桥下是满池金鱼,条条二尺有余,远看像一片红霞。

    江芸芸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着的富贵气,揉了揉脸,继续跟着小丫鬟们朝着前院走去。

    越靠近前院,丫鬟小厮也越来越多,他们衣服华丽精致,连着面容都格外姣好。

    她揪着自己身上的破衣服,不得不谨慎地停下脚步,在一处假山后躲了起来。

    “好你个小子竟躲在这里偷懒,快把这个纸槌瓶送去。”她刚想着如何混进去,就被一个小丫鬟逮了出来,颐指气使地塞了一个青色的细颈瓶子。

    江芸芸大喜,低头哎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还未靠近前厅,就看到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十来个人高马大的仆人,再往里面看,只能透过层层梅树叶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

    ——哪个才是江苍的老师?她犹豫张望着。

    “看什么!”门口站着的人气势汹汹上前,“这个瓶子要送给大公子老师,还不送去。”

    江芸芸低头看着怀中的瓶子,犹豫问道,“直接送给他吗?”

    面前之人无语地停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低着头的小厮,不耐啧了一声:“蠢货,送去右边第二间屋子,自有人打包后送到贵人车里。”

    江芸芸哦了一声,沿着梅林,穿过一面粉墙来到一间堆满珍宝的屋子。

    绫罗绸缎,珍稀古玩,名贵花草,她再一次对江家的富贵有了深刻的认识。

    “花瓶总算来了。”

    有人朝着江芸芸走来。

    江芸芸抱着花瓶,冷不丁问道:“这花瓶很贵?”

    “这可是龙泉粉青釉纸槌瓶,说是南宋的宝贝。”那妈妈脸上笑意加深,“这可是老爷特意高价选来送给大公子的老师……啊……”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刺耳的咣当一声,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江芸芸松手,任由怀中名贵的宝贝在脚边碎成一片片。

    “你疯了!”妈妈尖锐叫着。

    江芸芸用脚踢了踢碎片,漫不经心点头:“可能是手滑,还有什么东西是给那个老师的?”

    虽没人说话,但还是有人下意识把手中的东西握紧。

    江芸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朝着那人走去,有点礼貌但不多地说道:“得罪了。”

    她一边把小丫鬟手中的花瓶给直接拍下去,一边打开她脚边的盒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摔了一遍。

    那妈妈被接二连三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尖叫着扑过来:“疯了,疯了。”

    江芸芸个子小,左突右躲,甚至临走前还好心提建议:“你们快去请夫人过来,不然要来不及了。”

    院子里如何慌乱不提,跑出来的江芸芸却没有跑远,反而是盘腿躲在假山的一个洞穴中。

    那个位置不高,却可以观察到周围的情况。

    她必须精准把握时间,才能确定周笙的安全。

    一炷香后,她就看到圆拱门处传来动静,探头张望了一下,就看到有一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她长得并不出众,颧骨高耸,眉眼凌厉,但衣着华丽,裙摆在行走间,好似金波荡漾,头顶插满金玉,日光下闪耀晖晖,连带着人脸都看不清。

    江芸芸看着那人身边跟着章秀娥,猜测这人大概就是江府的夫人。

    人既然被叫来这里,周笙那边应该就不会挨打了。

    许是外面动静太大,正厅内也有小厮快步走出来。

    江芸芸盯着那小厮看了一眼,又看向院中坐着的几人,心中微动,冷不丁想到顺带捞江渝的办法。

    来都来了,闹都闹了,多一个不多,捞一个是一个,不如更热闹一点。

    她如是想着,刺溜一下从假山上滑下来,刚走几步,就朝着一处看了过来。

    春日的梅花树绿叶茂密,樛结高枝,影影绰绰间南枝春来,暗影浮动。

    ——有人在看着她。

    她沉默着,但很快又扭头走了。

    她需在小厮回来之前进去,打江家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那点隐晦的打量并未让她停下脚步。

    江芸芸靠近那间正厅才发现这间大厅的气派,歇山转角,滴水重檐,珠帘高卷,上悬朱红牌匾——正清堂。

    正中的博山炉正悠悠散发出梅花的清香,一番春信,玉骨冰姿,仙风袅袅。

    屋内几人察觉到动静,顺势看了过来。

    江芸芸的目光先是看向为首那人,那人并不年轻,留着修整整齐的胡子,穿着靛青色的衣袍,目光沉静温和。

    他的右手边坐着体型圆润的男子,虽有意穿的文雅质朴,但腰间硕大的金玉佩还是暴露了他暴发户气质,应该是她的便宜爹,江如琅。

    至于左手边则是坐了三四个年轻人,头戴方巾,身穿统一的青色衣衫,此刻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你是何人。”上首的中年人温和地注视着来人,眸光清亮,“怎如此失礼?”

    “是你!”江如琅见到门口站着的江芸芸,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失神喊道。

    江芸芸赶在江如琅开口前,故意为难说道:“江家为诸位备下的礼物被人不小心摔坏了,夫人想要诸位再多留一会儿,等礼物再一次备齐。”

    “胡说八道。”江如琅紧盯着面前的江芸芸,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把他给我拉下去。”

    江芸芸冷静说道:“夫人已经来了,老爷不信可以去看看。”

    江如琅神色古怪,将信将疑。

    刚才外面确实有吵闹声。

    “是大公子老师的礼物摔坏了。”江芸芸的目光在左侧的三个年轻身上一扫而过。

    那三人容貌俊秀,各有千秋,长得也都像读书人,最主要的是年轻。

    她不确定等会那些刺人的话朝谁说。

    “早叫江老爷不必破费。”坐在第一位的年轻人立刻眉心微动,神色不悦,“今日只是来恭贺大公子科考取得佳绩。”

    江老爷用手擦了擦额头,眼尾朝外看了几眼,脸上的肉挤成一堆,殷勤说着:“小儿能得今日功名,多仰仗老师们辛苦教导,区区薄礼是要的。”

    那人并未断然拒绝,反而悄悄看了一眼上首的那位中年人。

    “先生何必推辞,听说还有一个南宋的瓶子,花费千金。”江芸芸推波助澜。

    上首中年人眉心一皱,看向江如琅。

    江如琅连连摆手:“只是对诸位老师的一个心意而已。”

    “那也是家中女眷诚心跪拜,祈福多日,心意绝对是足的,老师们何必推辞。”江芸芸唉声叹气,小脸皱巴巴的。

    中年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个贵重的礼物本就打眼,现在竟然还要女眷跪拜祈福,说出去,还当这些人欺负江家女眷。

    “女眷跪拜并非此事,不要听这不孝子多言,还不把他给我拖下去。”江如琅厉声呵斥道。

    江芸芸一口咬定:“怎么不是,今日夫人亲口说的,祠堂的人可都听到了。”

    “你也是江老爷的儿子?”坐在最后面,也最是年轻的老师眉心一挑,身子微微前倾,“今日是为那个女眷来的?”

    那年轻人眼睛格外亮,一笑起来,眉眼清朗。

    江芸芸皮笑肉不笑:“正是,我妹妹体弱多病,大哥过了科考,正式迈入科举之路,自然是全家都高兴的好事,为他祈福是我们这些做弟妹该做的,只是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我妹妹也该享受一下这个喜悦。”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小童。”那人抚掌,眨了眨眼,促狭说道,“好似一只小牛犊。”

    江芸芸并不理会他的打趣,盯着江如琅,态度谦卑:“大哥若是明年考上举人,自然还有祈福的机会,还请老爷让我接渝姐儿回来。”

    几人说话间,有小厮匆匆而来,骤一见到江芸芸,脸上顿时露出见鬼的表情。

    “什么事情如何慌慌张张!”江如琅迁怒着。

    那小厮嘴角微动。

    “看来仲达的东西真的坏了。”最年轻的小先生托着下巴,笑说着。

    那小厮脸上藏不住事,面露惊讶。

    被他打趣的人却脸色瞬间阴沉。

    “江老爷。”一直没说话的中年人终于开口,“大公子过了科考是自己的本事,何须祭拜鬼神。”

    “是是。”江如琅脸色发白,胡乱应下,“都是小妇人不懂事,卢老师不要生气,黎先生也消消气。”

    “这些礼物不必准备了,祈福是为敬畏鬼神,祭拜祖先,我与大公子不过是师生关系,称不上这样的厚礼。”卢通口气硬邦邦开口。

    “得病寝衽,畏惧鬼至,还是卢先生看得清。”江芸芸说着风凉话。

    小先生眼睛一亮:“小小年纪竟还读过王充的订鬼。”

    江芸芸眨了眨眼,没说话。

    快餐文学的现代人,只会这一句。

    “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去把楠枝找回来。”中年人脸色不豫,起身准备离开。

    江老爷连忙起身,连忙说道:“马上就午时了,不若一起吃个饭,小儿拿功课马上就回来了,还请黎先生指点一下。”

    黎先生摇了摇头:“令郎自有老师,何须我来指手画脚。”

    江老爷脸色大变,正打算说话,卢通便顺势拦住他,对着他摇了摇头。

    “你倒是大胆。”出门前,那位黎先生低头,打量着低眉顺眼站在一侧的江芸芸,“王仲任盛矜于己,厚辱其先,你学其知,不可学其性。”

    江芸芸迷茫地眨了眨眼。

    ——听不懂。

    “既是为了妹妹,还请江老爷不要怪罪他。”那个小先生最后一个走出来,慢慢悠悠为江芸芸说着话,“此子颇有仲任之风,江老爷有两个好儿子,好福气啊。”

    江芸芸察觉自己坏了江家大事,自然不会等在这里挨骂,连忙跟着他跑了。

    出了正院,她看到有个小少年抱着梅花站在黎先生面前,神色恭敬谦卑。

    那人长得秀气白净,穿着天青色的交领窄袖上衣,两肩以及胸口绣有兰花,腰间有片金横道线纹装饰,连带着腰身都收敛着,下裳则打折竖向细裥,好似裙子一般。

    她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那小少年便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刚一交错,他便矜持地收回视线。

    “这是黎先生的小儿子,黎循传。”那个小先生背着手解释着。

    江芸芸哦了一声,不为所动。

    “你不知道黎先生是谁?”那人惊讶反问。

    江芸芸一脸迷茫。

    “真是一个痴儿。”小先生抚了抚她的额头,笑说着。

    “你既然知道王仲任,那我便再送一句话。”他手中的扇子在指尖打了一个转,“处颠者危,势丰者亏。”

    江芸芸眼珠子转了一下,把听不懂写在了脸上。

    “你读过王充的订鬼,却没读过他的论衡?”那人惊讶反问。

    江芸芸揉了揉脸,老实交代:“我,文盲。”

    那人脸上笑容一顿。

    “那你怎么会王充的诗句?”

    江芸芸犹豫片刻,缓缓补正:“那,半文盲。”

    那人和她面面相觑,忍不住龇了龇牙,阴阳怪气:“你这人,还能是半个的。”

    江芸芸厚着脸皮不说话,到了岔路口就打算离开。

    “哎,小孩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那小先生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袖子,不解问道。

    江芸芸盯着那手指,那手指白皙修长,一看便是读书人的手,她愣了一会儿,这才看向那人漆黑的眼珠。

    “我叫仲本,字与立。”他笑眯了眼,注视着那双眼睛,“你可比你大哥有意思多了,江家怎么不叫你去试试黎家收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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