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

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

林不欢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182847

【正文完结,番外更新中~】 【预收《小哑巴他有点乖》欢迎收藏】 本文文案:喻君酌原是侯府尊贵的小公子,却因算命先生一句“克父”被送到了京郊的庄子里寄养,直到十六岁这年才被接回。本以为人生会就此改变,却不曾想等着他的依旧是无尽的冷落苛待,直至他横死街头…… 再次睁眼,他又回到了刚被接回喻府的这一天。 喻君酌累了,他不想再讨好任何人,也不想再去争取那稀薄得可怜的亲情,而是选择了嫁给淮王做男妻。 淮王,大渝朝威名赫赫的战神,常年在边关。传闻中,他嗜杀成性,青面獠牙,每逢月圆之夜都要食人心肝,是个“可止小儿夜啼”般的存在。五年前,淮王回京述职时还带回了一个婴儿,据说也是个食人心肝的小怪物。 因着传闻,皇帝要为远在边关重伤的淮王娶亲冲喜时,人人避之不及。但喻君酌知道, 婚后没几日淮王就死了。 届时,喻君酌将成为王府唯一的主人。 他倒不是为了贪淮王的遗产…… 上一世,他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曾倒在淮王府的门口。那夜下着雨,他又冷又疼,迷糊中看到府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对方怀里还抱着个小娃娃。男人力气极大,一手抱着小娃娃,另一手捞起他扛进了淮王府。 人人都道这淮王府像阎罗殿,上有食人心肝的怪物淮王,下有那来路不明的小怪物。可这里却偏偏给过喻君酌唯一的庇护…… 所以这一次,他毅然选择了嫁给淮王冲喜。 他决定替淮王养大小世子,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万万没想到…… 不久后,死了的淮王,又活了! 还非要拉着他圆房…… 喻君酌:瑟瑟发抖.jpg 一开始,京城上下都觉得喻君酌进了淮王府活不过十天。 直到在节庆大典上亲眼目睹:素来冷厉的淮王垂眸低语,将身旁那谪仙般的少年逗得连连轻笑…… 自此,无人再敢轻贱喻君酌。 曾经苛待他的喻家,也将匍匐在他脚下。 【阅读提示:先婚后爱、身心1V1,he,有养崽情节,崽非攻亲生】 【核心梗没变,文案改过一些设定,介意可以取消收藏,鞠躬致歉】 【文案于2021.10.10备份】 【封面授权:惓思记-二狗太太】 ---- 预收《小哑巴他有点乖》欢迎收藏~ 受视角: 方琢七岁时伤了喉咙,自此便成了不能说话的小哑巴。 后来他机缘巧合穿到了一本古代末世文里,成了一个七岁的小炮灰。小炮灰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瘦弱白皙,病病歪歪,一看就活不过前三章。方琢不想死,于是决定找个大腿抱一下。 他屡试屡败,几乎要饿死之时,终于抱上了一条大腿,而且是书中的反派大佬。大佬现在还是个少年,看起来脾气就很差,终日板着个脸,但每次弄来食物都会分给方琢一点。 方琢一开始还有点怕他,后来天天蹭吃蹭喝,慢慢就习惯了。直到某天,对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件干净衣裳,让他换上。方琢感激不已,拿到手里才发现那是一件女孩的衣服。 方琢:…… 抗拒,但不敢不穿。 谁知自那以后,大佬隔三差五就给他找来各种花裙子,方琢瑟瑟发抖,他怀疑大佬一定有什么不良嗜好…… 攻视角: 萧牧迴在临时的避难所中捡到了一个小孩,那孩子很像他失散的妹妹。一念之差,萧牧迴便把人带在了身边,起初他只是为了寄托对妹妹的思念,后来却渐渐习惯了那孩子的陪伴,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对方,还费尽心思为对方弄来干净衣裳。 但不知为何,方琢每次换上新衣服,都不怎么高兴,后来甚至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戒备。萧牧迴心中失望,以为自己这是捡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直到某天,他看到方琢和别的少年在河里洗澡,正欲大发雷霆,却发觉方琢竟是个男孩。 后来。 秩序渐渐恢复,萧牧迴找回了妹妹,方琢也已经成了少年。 萧牧迴规划着他们的新家,一间房给妹妹,一间房存粮食,一间房用来做饭……最后只剩一间,不用问肯定是他自己的。方琢满心失落,收拾包袱准备离开,却被萧牧迴堵在了屋里。 方琢委屈,暗道新家都没自己的住处了,还留他做什么? 却闻萧牧迴别别扭扭地道:不是一直住一个屋吗? 方琢:那你往后成婚了怎么办? 萧牧迴:不成婚。除非和你。 阅读指南:受前期是哑巴,后期会好;末世种田向;竹马,成年后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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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十二,冬雪簌簌。

    高大的红色宫墙映衬着一地素白,肃寒冷寂。

    宫墙一侧的角门中,几个少年鱼贯而出,身上俱是裹着厚厚的披风。候在不远处的家仆纷纷上前,又是递手炉,又是嘘寒问暖,一个个好不殷勤。

    落在最后的少年是个例外,他立在角门外抬眼望去,眼见接人的马车一辆辆走远,唯余雪地上杂乱的车辙印,却不见来接自己的人。

    府里没人接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喻君酌懒得去揣测其中缘由,紧了紧披风朝着风雪中行去。

    只是今日的雪有些大,就这么冒雪走回去,只怕他本就单薄的身体非要冻出个好歹来。喻君酌在十字路口略一犹豫,弃了大路,选了条平日里少走的小道。

    走这条路回去,至少能省近一半的路。

    雪越下越大,喻君酌身上的披风内衬不厚,裹在身上被风一吹就透了。他攥紧了披风,踏在雪上的脚步略显急促,只因这小道今日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冷僻。

    周围的地上和房屋都被雪铺满了,只有一排脚印没入前头的巷子里,像是刚有人留下的。喻君酌视线停在不远处的巷口,忽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寒。

    砰!

    背后骤然传来闷响。

    喻君酌回头看去,见是树上积的雪落了下来。

    他稍稍松了口气,转身想继续朝前走时,却见方才还空荡荡的巷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戴着头巾,下巴藏在棉袍的立领中,只露出了半张脸,颧骨处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两人对视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寒意袭来,少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转头朝着来时的路奔去。然而他没想到,背后竟然也站了一个人。

    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且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喻君酌进退两难,只能无助站在原地,感受着彻骨的寒意一点点将他淹没……

    锋利的匕首刺入他身体时,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小腹上传来一阵温热,他才惊觉那是自己的血正在往外涌。

    “为……为什么?”喻君酌眼底满是不解。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想要他的性命?

    “下辈子投胎,选个好人家。”男人被他那无辜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一手蒙住他的眼睛,用匕首在他颈间又补了一刀。

    喉咙被刀划开,喻君酌的意识顷刻间便涣散了。

    血从他失去生息的身体中流出,将周围洇红了一小块,远远看去像是白茫中开出的一簇殷红。

    临死前的那一刻,喻君酌忍不住有些怆然。他想,应该没有人会为自己的死伤心,说不定冬天还没过完,这世上就没人再记得他了。

    好冷。

    尽管已经死了,但喻君酌还是觉得很冷。

    那冷意像是透过躯体浸入了他的三魂七魄,令他死后依旧摆脱不得。

    “小公子,醒醒。”

    伴随着一个声音,喻君酌被人轻轻拍了拍。

    “唔?”

    少年茫然地睁开眼看,发觉自己不在冰天雪地的暗巷中,而是在一辆马车里。

    怎么回事?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喻君酌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透过车帘往外一看,见马车停着的地方,竟是永兴侯府。上一刻他明明被人杀了,怎么眼下竟然又回到了家里?

    直到被小厮引到偏院,喻君酌才明白,自己这是死后还魂了。

    他又回到了自己被接回侯府的那一日。

    离家十六年,他回来的第一日家中无人迎接,就连住处也寒酸得像是下人住的地方。

    府里的小厮一眼就知道这位小公子不得宠,把人引到住处后便没了人影。

    喻君酌在雪地里侵染的寒意尚未褪尽,浑身冷得发疼,只能自己去找了些炭,在屋里点了个炭盆。

    他坐在矮凳上,感受着四肢百骸渐渐恢复的暖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颈间。不久前被利刃划开的伤口荡然无存,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是真的活过来了。

    “三弟。”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喻君酌眸光微滞,听出来人是那位与自己同岁的二哥,喻君齐。

    “你这屋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喻君齐在屋里扫了一圈,又道:“三弟,今日你回府,父亲母亲都在忙,忘了去门口迎你,你可别放在心上。”

    喻君酌冷笑一声,不是很想搭理对方。

    “午饭母亲让厨房备了席面,到时候你可以过去一道用饭。”

    “我坐车累得慌,就不去了。”喻君酌淡淡道。

    喻君齐一怔,喻君酌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印象中,幼时几次见面,自家这三弟都喜欢巴着他,还会朝他打听父亲和兄长的喜好,竭力想讨好一家人。

    但是这一次见面,喻君酌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态度疏离,好似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喻君酌才是这个家里正经养大的儿子呢!

    “今日是你正式回府的日子,怎么能不去拜见父亲和母亲呢?”喻君齐掩去心底的惊讶,继续劝说。

    “待我歇息好了,改日自会去朝父亲和姨娘请安。”喻君酌道。

    “姨娘”这字眼令喻君齐有些不悦,他心知自家母亲原是侧室,是喻君酌的生母难产死后才被抬为正妻。这么多年,府中没人提及此事,没想到喻君酌回来第一日便这般不识趣。

    “你,你当真不去?”喻君齐问。

    “嗯。”喻君酌专心搓着手指烤火,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上一世他回府这日,因为要拜见父亲心中紧张,便朝喻君齐请教府中的礼数。喻君齐倒是热心,教了他不少吉祥话。许久后喻君酌才知道,只有家仆拜见家主时才会说吉祥话,那日在家宴上的他,宛如一个笑话。

    这一世他索性连家宴也不参加了。

    既然他费尽心机也讨好不了这一家人,何必浪费那个心思?

    喻君齐讨了个没趣,也没心思再装笑脸,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喻君酌待身体暖和了些,便去找了笔墨来。

    曾经,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错误。

    母亲在他出生的那天难产而死,父亲当日就让人把他送到了乡下寄养。只因算命先生说他命里煞气重,克父克母。

    他甚至想过,父亲将出生不满一天的自己送走时,应该是没想让他活着。但不知是他命硬,还是负责送他走的人心善,竟是护着他一路没被冻死、饿死。

    十六岁时他才被接回来。

    原以为一切都会变好,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无尽的冷落苛待。

    直到临死前的这一天,喻君酌也不曾得到过来自家人的关怀和温暖。

    重活一世,他不想重蹈覆辙,亦不愿虚度光阴。

    眼下,他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一件是把杀他的凶手的模样画下来,免得日子久了记不住。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何人要取他性命,但此事他必须弄清楚,否则焉知将来会不会再被杀一次?

    第二件事,他得想想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这侯府他是半点没有留恋,一刻不愿多待,可离开侯府他又能去哪儿呢?

    喻君酌仔细想了一圈,发现偌大个京城,竟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有那么一个地方,倒是真给过他短暂的庇护。

    上一世他回来后不久,便被父亲命人送到了武训营中。

    那里是少年人云集的地方。京中的勋贵子弟若是读书不好,到了一定年纪便会被送到武训营,一是有个管束不至于在外头浪荡,二是几年后出来能混个武职。

    彼时的喻君酌只想讨父亲欢心,对这安排自是不敢忤逆。可他没想到,营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不知何故,有那么几个少年总喜欢欺负他。

    那些人起初还只是试探,发现他不会找人告状后就开始变本加厉,从言语侮/辱,到拳脚相加,愈演愈烈。有一次他被打得伤痕累累,又不愿让家里人看到这幅狼狈模样,便在外头躲着……最后倒在了街上。

    喻君酌记得那夜下着雨,春末的冷意伴随着雨水将他整个人都浇透了。他躺在冰凉的街砖上,意识已经模糊,伤口传来的痛意却清晰无比。

    那时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悄无声息的死在那里……

    直到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抹光亮,街对面的那扇大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迈步而出,停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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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背着光,喻君酌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依稀发觉对方怀里还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小娃娃好奇地盯着地上濒死的少年,似是奶声奶气说了句什么。

    随即,喻君酌便觉天旋地转,竟是被男人单手捞起来扛在了肩上。

    这男人力气可真大!

    喻君酌肚子被男人肩骨硌得生疼,但身上被那只大手捞住的地方,却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他太冷了,男人的手却很热,他四肢百骸都像是着了魔一般,恨不能让那只大手摸个遍……

    第二天醒过来时,他才从管家口中得知,这地方竟是淮王府——京中人人忌惮,恨不得绕着走的“阎罗殿”。

    喻君酌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他不知道为什么淮王会有如此凶名。那日若非被打得迷迷糊糊,他多半也不会走淮王府门前这条路。

    谁能想到这个地方,竟给过喻君酌唯一的温暖。

    就在喻君酌思忖着未来的着落时,他的二哥正在因为方才那一面而气急败坏。

    “你觉得他如何?”喻君齐问身后的小厮。

    “小公子气度不凡,就是性子冷了些。”小厮道。

    喻君齐眉心微拧,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他本以为今天见到的会是个又土又笨的少年,毕竟喻君酌在乡下长大,整日和一帮泥腿子厮混,总该沾染些上不得台面的习气吧?

    可今日一见,自家这三弟不仅气质从容,见了他没有丝毫怯懦自卑的表现,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称呼母亲为“姨娘”,这不是打他和母亲的脸吗?

    “二公子,小公子说不过来用饭,要不要告诉侯爷和夫人?”小厮又问。

    “不来便不来,多个外人我反倒吃不好。”喻君齐没好气道。他平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和模样,只有在贴身小厮和母亲身边,才不会加以掩饰。

    “侯爷知道小公子不来,定要生气。”小厮道。

    “等等……”喻君齐忽然叫住了小厮,改口道:“先别告诉父亲了。”

    “为何?”小厮不解。

    “一会儿到了饭厅,你听我的。”

    喻君齐在小厮耳边低语了几句,对方连连点头。

    待到了用饭的时辰,永兴侯和夫人一起到了饭厅时,发现喻君齐早早就过来候着了。侯爷目光在厅内一扫,没见到喻君酌的身影,神情略有些复杂。

    “没去叫君酌过来用饭吗?”喻夫人问道。

    “我方才去看三弟时跟他说过,他许是忘了。”喻君齐看向自己的小厮,忙道:“你再去叫他一趟,许是三弟刚回来认不得来饭厅的路。”

    小厮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说喻君酌累了,不来吃饭了,还说让人把吃的送到小院里去。

    “没规矩的东西。”永兴侯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夫君别动气,君酌今日坐车过来一路上确实辛苦,是妾身考虑不周,应该把家宴定在晚上的。”喻夫人安抚道。

    “一个少年人坐会儿马车就累着了?进府第一日都不知道来拜见父母,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半点礼数和教养都没有。”永兴侯很是不悦。

    “父亲您别生气了,先用饭吧。一会儿我亲自送些吃食去给三弟。”喻君齐道。

    “不必管他,他既然累了,想必也不饿。”永兴侯言外之意竟是不让人给喻君酌送吃的。

    喻君齐见父亲恼了三弟,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得意。任他喻君酌再怎么从容不迫,只要父亲不喜欢他,他在这侯府中便难以立足。

    “老大呢?”永兴侯提到自家长子便缓和了语气。

    “大哥今日当值,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喻君齐答。

    “既然要回来,便等等他。”

    “给君泓留个菜便是,夫君何必饿着肚子等他?”喻夫人笑道。

    侯府的大公子名叫喻君泓,与喻君齐乃是一母所出。当年永兴侯夫人婚后数年无子,侯爷按捺不住,便与府中的小妾也就是如今的喻夫人生下了长子喻君泓。

    严格说起来,喻君酌才是府里的嫡子。只是他母亲过世后,当年的侧室被抬成了正室,府中便也没了嫡庶之分。

    说话间,小厮来报说大公子回来了。

    片刻后,便见外头阔步进来一个身着武服的青年,正是喻君泓。

    “不是说三弟今日回来吗?还没到?”喻君泓在席间扫了一圈,似是有些不解。

    “大哥,你怎么一回来就想着三弟?”喻君齐状似玩笑道:“也不说先问问我功课如何。”

    “你那功课还用问?”喻君泓看向母亲,目光带着询问。

    喻夫人忙道:“君酌路上累了,在偏院休息呢。”

    “已经到了?那我去看看他,你们先吃。”喻君泓说罢起身便走。

    喻君齐求助似的看向父亲,见永兴侯面带不悦却没阻拦,心底不由有些失望。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顾虑,他大哥与他才是一母所出,无论如何肯定都会与自己更亲近。至于喻君酌,他那冷淡的模样,说不定也能把大哥一并得罪了。

    若是如此,岂不正好合他心意?

    喻君泓到了偏院时,便见屋内的少年正坐在矮凳上,屋里点着炭火,一进去略有些热,但他目光扫过喻君酌清瘦的模样时,心中便了然。

    听闻身子弱的人,会格外怕冷。

    “两年前我去乡下庄子里时还见过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喻君泓立在厅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喻君酌。

    喻君酌稍稍抬眼,开口唤了一句“大哥”。

    “回府第一天就惹得父亲不悦,可是还在置气?”喻君泓问。

    “置什么气?”喻君酌反问。

    “气他当年把你送出府。”

    喻君酌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他不想申辩,也不想控诉,更不打算和自家这位大哥谈心。上一世两兄弟交集不多,喻君酌没得到过对方的看顾,这一世自然也不期望什么。

    “走,带你去吃东西。”喻君泓起身道。

    “不必了,你下午还要当值呢。”

    “今日南境传来捷报,淮王打了胜仗,巡防营衙门休整半日以示庆祝。”喻君泓伸手将弟弟拽起来,“正好你刚回京城,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喻君酌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听到对方提起淮王便改了主意。上一世他对南境的战事知之甚少,这一次倒是想多了解一二。

    初春的京城乍暖还寒,但街上很热闹。

    喻君泓带着弟弟去了城中最好的馆子——汇鲜楼。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是饭点,雅座和一楼大厅都满了,只有二楼还有位子。

    “淮王打了胜仗,怎么淮王府看着依旧冷冷清清的?”两人坐着的位置靠窗,喻君酌抬眼便能远远看到一条街之外的淮王府。

    “只是打赢了一仗,后头又不是不打了。战事未平,主帅未归,淮王府的人哪有心思庆祝?”喻君泓叫来伙计点了菜,又给喻君酌点了一碗桂花羹,“我记得你喜欢桂花,方才见你吃的点心也是桂花糕。”

    喻君酌淡淡一笑,心道桂花羹是好喝,却是凉饮。自己在屋里都得烤着炭盆,喝上一碗凉饮,只怕回去又要暖上半日才能缓过来。

    二楼大厅里的人虽然不及一楼多,但依旧有些嘈杂。喻君酌听到,其中不少人都在谈论南境大捷一事,但更多人在谈论的,却是淮王本人。

    “我家里有个亲戚去过南境,那边瘴气多,且巫蛊之术横行。尤其是南绍,据说他们那边人人都会巫蛊,还会召唤虫蛇伤人。”隔壁桌一个油光满面的汉子开口道:“也难怪陛下派淮王去南境,一般人去了能打得过南绍?”

    “咱们那位殿下据说修习过邪术,想来南绍的巫蛊术见了他也得甘拜下风。”另一人道。

    “淮王修过邪术?”有人插嘴问道。

    “据说他是自幼修习,且道行很高,每到月圆之夜还会化出血盆大口,专吃人心肝。”那人绘声绘色地道:“我还听说,他平日里还会捉了士兵供自己修炼,据说最多的时候一夜杀了一百多呢。”

    “他家里那孩子不就是从南境带回来的吗?”

    “八成也是个小怪物,说不定是和南境的巫女生的……”

    众人越说越离谱,直将刚打了胜仗的淮王殿下形容得如同鬼魅,可怖无比。

    “岂有此理!”一扇屏风后,穿着武服的护卫满脸愤怒,似是想动手教训人。

    反观坐在一旁的男子,却一脸平静,仿佛对那些人说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帮刁民简直太过分了。”护卫道。

    “又不是第一日听到这些,没什么新鲜的。”男子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茶。

    然而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淮王殿下吃不吃人心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人压根就没有心肝。”

    屏风后那男子透过屏风镂空的雕花看去,见说话的是坐在窗边的一个少年。少年人一袭月白袍子,身形略有些清瘦,一张脸却是生得极好看,薄唇染着微红,令他无端想起了某种口感极好的糕点。

    “这位小公子,你这话是何意啊?”

    厅内众人都转头看向喻君酌,想听听他何出此言,就连一旁的喻君泓眼底都带着好奇。

    “淮王去南境为的是我大渝的安危,仗打赢了你我才能坐在这里吃喝。可我方才听诸位所言,不像是在谈论一个战功赫赫的英雄,倒像是在说凶神恶煞一般。”喻君酌目光扫过众人,他虽是个半大少年,面对满厅的目光时却没有丝毫怯懦:“受人庇护,却在背后恶意中伤,不就是没有心肝之人所为吗?”

    “你!哪来的小泼皮?说谁没有心肝呢?”

    厅内数人听到这话都有些恼,甚至有人想朝他动手。

    “永兴侯府的小泼皮,说你呢。”喻君酌神色从容地道。

    一旁的喻君泓有些无奈,没想到自家这弟弟竟然自报家门给府中惹事,但他看向少年时眼底更多的却是欣赏。他自己也是武人,对守护南境的淮王难免容易共情,喻君酌所言正中他的心坎。

    “永兴侯府?”屏风后,男子面露疑惑。

    “应该是永兴侯府的小公子,那位二公子属下见过,没这样的胆量和魄力。”护卫道。

    “有趣。”男子视线依旧落在少年身上,开口道:“将来得空,请他来王府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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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喻君酌报了永兴侯府的名字,又或许是在场的人本就心虚,并没有人当场发难。喻君酌安稳地吃完了一顿饭,临走前又盯着远处的淮王府看了一眼。

    “从前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性子。”回去的路上,喻君泓开口道。

    “人是会变的。”喻君酌语气淡然。

    喻君泓转头看了弟弟一眼,眼底带着点不自知的笑意。

    说来也奇怪,他印象中的三弟是个自卑怯懦的少年,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不知为何,此番再见他却发现弟弟的性子与记忆中全然不同,从容不迫,清冷矜贵。

    “淮王……”喻君酌忽然开口。

    “淮王怎么了?”

    “南境的仗还要打多久?”

    “说不好,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

    喻君酌闻言拧了拧眉,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喻君泓只当弟弟是好奇才问,并未多想。

    “回家跟我去朝父亲和母亲请个安吧。”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克父克母?”

    喻君泓一怔,面上的笑意登时散了。

    “谁跟你说的这些?”他问。

    “纸包不住火,谁说的重要么?”

    喻君酌幼时并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寄养的原因,他总怀疑是自己不够好才会被这般对待。后来回到侯府,他百般努力,希望自己能被家人接受。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从二哥口中听到真相。

    原来他被送走,是因为算命先生那句克父克母。

    “君酌,父亲现在已经把你接回来了,他是想弥补你的。你就算心里委屈,也不能一直置气不见他吧?”喻君泓劝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

    “我不去拜见父亲和姨娘,是怕克着他们。大哥,劳烦你朝家里的厨房吩咐一句,往后把我的饭送到偏院里去,我说话没有分量,你说他们会上心一些。”喻君酌不傻,知道吃饱饭的重要性。

    “君酌……”

    “还有一事,我身子弱不能习武。”喻君酌看向自家大哥,又道:“父亲若是想在京城给我找个去处,麻烦你提醒他找个轻省一些的地方,武训营就算了。”

    喻君泓不解,心道怎么好端端突然提起武训营了?直到他回府后被父亲叫到书房,才明白弟弟为何会那么说。

    “父亲竟然真的想送三弟去武训营?”

    “他今年也十六了,我这个当父亲的总该为他筹谋将来。他自幼在乡下,读书定然是不行的,去武训营出来好歹能谋个差事。”永兴侯道。

    喻君泓闻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心道父亲不会还在忌惮三弟吧?当年算命先生说的是,十岁以后便能把人接回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却硬生生拖到喻君酌十六岁才把人接回侯府。

    “三弟身子弱,习武怕是不成,待我改日问问他的意思再说吧。”不等永兴侯再说什么,喻君泓便离开了书房。

    不多时,喻夫人端着点心进来,见永兴侯面带不豫。

    “怎么还在生气?”喻夫人问。

    “老三这孩子,半点规矩也没有,回府后我特意让门房传话,把老大叫了过来,他都不知道跟着兄长一起来见见我。”喻父道。

    “你不是一直怕他么,他不来见你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你何苦又逼着他来请安?”喻夫人直言不讳道。

    喻父被夫人戳破心思登时有些尴尬,却也没开口反驳。他自己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很担心当年那个“克父克母”的说法,一方面又很想在小儿子面前摆摆做父亲的谱。

    奈何喻君酌半点脸面也不给他,令人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喻君酌可顾不上他这位父亲难受不难受。

    回到住处后,他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回忆一下上一世的事情。

    那时淮王府虽然收留过他,但他一心想着讨好家人,并没将那点温情放在心上。因此后来淮王的消息,他都不曾刻意关注,只记得后来淮王重伤,没多久便死了。

    这一世他心境变了,总想找个机会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他重活一世,知道不久后淮王会重伤不治,是不是该想法子做点什么?毕竟,淮王一死,淮王府也就没落了,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重活一世,喻君酌的性情变得爽利了许多。

    他心里有了计较,半点也不犹豫,当即便出了侯府,直奔淮王府而去。

    上一世,他几乎未曾好好看过这个地方,如今走近了才发觉,这王府虽然建得挺气派,但看起来却死气沉沉的,门口连个护卫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隔着一道门,这几日淮王府的守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森严。只因本该在南境驻守的淮王殿下,如今就在府中。

    “谭将军,王府外有个少年,鬼鬼祟祟的,一直在朝府中偷窥。”府中巡防的护卫朝谭砚邦道。谭砚邦是淮王的亲随,此番跟着淮王一起暗中回的京城。

    “什么样的少年?”谭砚邦问。

    “长得挺好看的,有点瘦,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外衫。”

    谭砚邦闻言略一思忖,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阁楼上透过窗孔朝外一看,立刻认出了在王府门口徘徊的少年。

    “王爷!”谭砚邦匆匆去了书房。

    屋内,淮王正在教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写字。

    小家伙连笔都握不稳,但还是学得挺认真,一笔下去歪歪扭扭像是画了条蚯蚓。淮王对着纸上的蚯蚓赞不绝口,夸得小家伙心花怒放,提笔又画了一条。

    “说。”淮王开口。

    “王爷,今日在汇鲜楼见过的那位小泼皮……那位小公子,不知为何一直在门口徘徊。”

    “永兴侯府的小公子?”

    “就是他。”

    淮王眸光一亮,开口道:“请进来。”

    “王爷,您此番离开南境回京城一事需得保密,让他进来不合适吧?”谭砚邦有些疑虑。

    “你让人带他去茶厅,找刘管家来见他,问问他要做什么。”淮王道。

    谭砚邦这才放心,安排人去把喻君酌请到了茶厅。

    喻君酌在门口徘徊时,其实是在想措辞。他平白无故闯进王府说淮王要重伤,还会死,多半会被人当成疯子,说不定还会因为犯了忌讳被教训一顿。

    他得想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既能保全自己,又能起到提醒的作用。至于淮王府的人听不听,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此事他只能尽力而为,至少求个心安。

    茶厅内,屏风后。

    淮王斜倚在矮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制的小药囊。男人明明姿态看起来十分懒散,却依旧有着极强的压迫感。那种气质是在尸山血海中浸泡出来的,哪怕再怎么遮掩,也藏不住。

    不过因为有着屏风的遮挡,喻君酌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小公子在府外良久,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刘管家朝喻君酌问道。

    “是有点为难。”喻君酌上一世在淮王府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刘管家,所以这会儿面对此人倒是不那么紧张:“我也没想好该怎么说,只怕自己失言唐突了淮王殿下,但不说又心中难安。”

    他此话一出,屏风内的男人眉头微挑,似是有些好奇。

    “小公子但说无妨,咱们府里没有那么多忌讳。”刘管家道。

    “是这样的,今日听闻淮王殿下打了胜仗,我心中很是高兴。没想到午间小憩时,竟做了个噩梦,梦到……梦到了淮王殿下。”

    “哦?小公子梦到王爷如何?”

    “殿下,他托梦给我,说让我务必来传个话给他……往后这一段时日,要提醒他保重身体,免得受伤。”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话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

    谁不知道要提醒王爷保重身体?

    但屏风后的淮王面色却不由沉了下去,他原本是打算在不久的将来谎称重伤的。今日少年这举动,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另有隐情?

    若是误打误撞,那也太巧了。

    谁会平白无故做了个梦,就找上门来?

    “你就为了一个梦,特意跑来王府传话?”刘管家问。

    “淮王是个英雄,我仰慕不已,生怕他出事,自然不敢怠慢。”喻君酌道:“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请您一定要把话带到。”

    “小公子,恕我直言。京中人人都对我淮王府避之不及,你今日为了一个梦特意跑一趟,就不怕有来无回吗?”这刘管家看着温和,但脑子却很活泛。虽然屏风后的淮王没有说话,他却能猜到对方的疑问。

    “有来无回?”喻君酌看向刘管家:“你的意思是,想留我在王府再住一晚?”

    刘管家:……

    屏风后的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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