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璋传

[红楼]贾璋传

惊鸦 著

类别:女生频道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497079

前世身为东厂督公,祠额清忠。 今生做到枢机大臣,佩紫怀黄。 他日定将身形似鹤,长生久视。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此修齐治平,举案齐眉,本是陈矩的妄想。 可当他转世为邢夫人的儿子贾璋后,这一切都将成为现实。 排雷: 1:女主是黛玉,不喜欢黛玉女主的勿入。 2:男主是古代人穿红楼,不知道剧情,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就是纯古人观点。 3:黑二房和王夫人,不喜勿入。 注意事项: 1:作者三次元比较忙,不能保证日更(会尽量),但入V必完结,比心。 2:会不定时捉虫,不会影响阅读,恳请各位可爱的读者们批评指正! 3: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作者没点自定义感谢,现在文案处统一感谢打赏和灌溉营养液的读者。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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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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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矩,大明司礼监太监,东厂提督。紫禁城中所有内宦的老祖宗。

    他四岁时老家蒙受天灾,一家人成了流民。好不容易在朝廷的镇抚下迁往北方定居,却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又遇到了战乱。

    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正巧赶上宫里招收宫女太监。

    陈父陈母便让陈矩兄弟几人抽签,谁抽中谁就卖身去宫里做太监。

    陈矩那时还是陈三,十分不幸地成为了中奖的那一个。

    五两白银,换了冰凉一刀。

    从此他便是紫禁城里的小陈子。

    从小陈子变成陈矩,他用了十三年。

    从陈矩变成陈督公,他用了二十余年。

    从陈督公变成老祖宗,他又用了大半生的时间。

    在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陈矩都保持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态。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悲惨——即使他成了太监。

    如果他只是陈三,那他可能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被老爷奴役,被衙役打骂,受尽无数的苦楚。

    可他现在,荣华富贵,权柄滔天,都享受过了。

    甚至还得到了大多数太监都梦寐以求的结局:善始善终。

    他也该心满意足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纵然这些都是他自己苦心经营才得到的结果,但若是把这般的春风得意都归功于陈矩本人的本事,却也有些吃心。

    时来天地皆同力,陈矩如此时运,也少不得老天爷对其的眷顾。

    想想吧,此人生前为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如此大权在握之内臣在整个大明朝里都不超过一掌之数。

    死后皇帝又给了他哀荣,就连老家的侄子都被他培养成了进士。

    这芸芸众生中,又有几个比得过他?

    虽说此生无儿无女,只是一个太监。但也过得风风光光轰轰烈烈,算是不枉此生了。

    但若说了无遗憾,却也是假话。

    人的需求是呈上升状发展的。在食不果腹时,陈矩只想要锦衣肥沃。而当他什么都有了的时候,他也会有不甘。

    ——以我的本事,若是出生在殷实清白人家,必能修齐治平光耀门楣,更能成为青史流芳的贤臣能吏,受世人敬仰。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纵然清廉若许、耿耿忠心,可在世人眼中,他终究还是谄媚君王的佞幸。

    更何况,作为身处深宫的太监,想要不失去皇帝的信任,他就得日复一日地算计人心,永不停歇揣摩上意。

    绝无一星半点儿温情、一时半刻的喘息,更没有任何退路。

    比不得外朝大臣。即使和皇帝产生了分歧,也有挂冠而去的选项。只要不做大奸大恶之事,总有一条退路在。

    可陈矩他们这些内宦却是万万不能被皇帝所恶的。他们若是恶了皇帝,就离死不远了。

    不过陈矩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对自己这个伺候了他半辈子的太监还是有一些感情的。

    在自己去世后,皇帝下谕命人设九坛拜祭他,又给他家的祠堂提了“清忠德顺”的匾额。

    陈矩的游魂在头七里看到这些,心里颇为感怀。

    惯来薄情寡义的皇帝记住了他的那点子忠心,总归没让他衷心错付。这也算是难得了。

    头七后,陈矩任由空中无形的牵引拉着他的魂魄远离人间。

    他暗自思量,既然头七还魂一事竟不是乡野杂谈,而是真实的事情。

    现在这道非人力所能为的力量要把他带走,也就不令人讶异了。

    不知他是否会去阎罗宝殿?还是会是化作飞灰?

    没有,都没有。

    他没有去阎罗宝殿,更没有化作飞灰。

    而是浑浑噩噩地飘荡在空中,与那晨风夕月作伴。不知经过了何日何年,才被那股玄妙力量牵引至一处苍凉空阔所在。

    陈矩根本无法辨别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能见到此处石台高耸,树木森森。石台之上,有两个道君对坐,正在论道谈禅。

    这两个道君打扮不同。

    左手边的道君着黑色织金道袍,头戴赤金七叶冠,气度尊贵威严。

    右手边的道君手持拂尘,着羽衣长冠,比他小时候远远见过的蓝道君还要仙风道骨。

    他们是神仙,还是和他一样的鬼魂?

    陈矩并不害怕。

    世庙老爷信奉道教,下随上意,宫中在内书堂读过书的内宦皆熟读道经。陈矩精通文义,更是其中翘楚。

    但是陈矩生前并不相信这世间有神仙存在。

    世庙老爷信仰三清,虔诚若许,不还是没有脱离生老病死的桎梏?

    人君天子尚且如此,何况他区区一介阉宦?

    但是此时,他虽身死,却未魂消。面前又突兀地出现了这苍凉景色,神仙中人。

    这些非人力所能及的仙家气象推翻了他过去的刻板印象。但陈矩并不畏惧。左右他已经过完了圆融圆满的一生,本该死了,现在还有意识存在,这本就是大幸。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接下来是玉京金阙,亦或阴曹地府,都不是他一介凡人能够决定的。

    况且,就算是入了阴曹地府量罪问刑,陈矩也问心无愧。

    他陈矩固然做过提督东厂掌印太监,手里沾过不少鲜血。但那些事,皆是听从皇帝吩咐,并非他自己以权谋私。

    且他若出生在好人家,自然有做朗月和风的权力。可他不是,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把这条路走下去。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从不冤枉好人屈打成招,对于那些国朝的贤良干才也是能保就保。

    连皇帝这个真龙天子都认为他清忠德顺,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很少收受贿赂,并不搜刮民脂民膏。审理过妖书案,护过国本,也算有功于社稷。

    如此功绩,总不会没积下一点阴骘。

    若乾坤无私,他大抵是不会落得个下十八层地狱的下场。

    想通了这些,陈矩的心思当即清明起来。

    他见那两位道君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到来,便远远站住,安静地听他二人讲话。

    只听那左边的黑衣道君问另一人道:“神君,你不在二郎庙里纳福,怎么突然间来我这穷山恶水了?”

    右边的道君闻言笑道:“我舅舅门下的太白金星转世历劫,如今已过八十世。修道之人讲究九九归真,星君他渡过第八十一世后便能斩却三尸,成就道果。这第八十一世转世之事,便被我那舅舅托到我手里。”

    “百年前我纵观三千界,只见地府统辖的小世界里有一界出现太白经天之异像。但那方小世界里百年内都未有大贤大良者出世,毫无金星出世的迹象。便知此星象应在星君的头上,所以前来托你。”

    黑衣道君嘲讽道:“没想到神君身为阐教门徒,竟然做了天庭忠臣?不知若是圣人尚在,会作何感想?”

    右边的道君,也就是二郎神杨戬神色一肃:“师祖做减求空,超脱大千世界前往混沌。离开前命我等以大天尊为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与舅舅的仇怨,在母亲和妹妹得到自由的那一天就终止了。帝君何必如此嘲讽?”

    “如今大天尊也想效法师祖做减求空,太白金星正是他选择的承接道果之人。金星归天后,就是未来的大天尊。你作为平心娘娘选择未来的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与星君气运勾连,休戚相关。帮他未尝不是在帮帝君你自己?”

    “今日帝君施以滴水之恩,他日便是涌泉相报。不知帝君意下如何?”

    黑衣道君,也就是二郎神口中的帝君,即地府酆都大帝长眉略挑:“为那位星君开放冥界勾连的小世界,对我而言不过小事。”

    “可是神君,你也要知晓我修道之人不可轻入刚成形的小界,否则可能会引起尘世崩塌。因此我地府对那些小世界的掌握程度很低。”

    “十万年前,六位圣人纷纷做减成空,追随道祖超脱而去。一时之间圣位空悬,三界大乱,我地府也不可幸免。那时不少狼子野心的刑徒趁机转世到了那些人间小界,多不胜数。对于星君而言,那些小世界可算不上安全。”

    杨戬大笑道:“便是有孤魂野鬼、风流冤家又有何妨碍。太白他气运冲天,哪是鬼祟可以近身?更何况大天尊还为太白星君准备了这个。”

    杨戬言罢,伸手一展,只见一根充满生机的桃枝浮现在他手掌之上。

    酆都大帝惊讶道:“壬水蟠桃的母枝?大天尊与娘娘竞也舍得?”

    杨戬道:“我那舅舅做减成空超脱之后,娘娘就能像师祖母太元圣母一样凭借阴阳斡旋超脱而去。到了那个时候,区区灵根又算什么?”

    “桃木克制一切邪术,只要星君带着此物转世,就可万事无忧矣。”

    杨戬说完,掌心一翻。空中出现一盏流光道蕴的白莲宝灯。

    陈矩立在远处,听他二人说话听得入神。突然间就天地翻覆,整个人被那宝灯拉扯过去,立于宝灯莲蕊之上。

    陈矩心道,或许这二位神仙早就发现自己来了,只是刚刚不想搭理自己罢了。

    此时情境大变,陈矩不是不心惊。

    但几十年的宫廷生活下来,他早就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并没有失态之处。

    他施礼道:“两位仙师请了。”

    杨戬和酆都大帝知道他就是太白星君的转世之身,也不倨傲,皆回了个道礼。

    互相见礼后,陈矩见他二人沉默,便主动挑起话题道:“适闻两位仙师所谈种种,实乃人世所罕闻。弟子愚笨,不能通晓。若蒙仙师讲解,弟子则洗耳谛听。若能有一愚之得,也是某的福气。”

    杨戬心想,这太白转世了八十世,说话做事居然还是这副圆融周到的模样。

    他向陈矩解释道:“陈君,尔乃太白金星转世。即将步入第八十一世,合九九归真之数。

    “我乃清源妙道二郎真君,我身边的这位道友乃地府酆都大帝,特奉大天尊与平心娘娘之命前来助你。这最后一世,尔需立一世功业以和星象。他日归来,自有前程等你。”

    陈矩暗想,他居然还是个有来历的?眼前这位仙师口中的意思是要让他重活一世去建功立业?

    “弟子虽不知前世种种。但若如仙师所说,弟子可以重活一世建功立业,白得几十年阳寿。那弟子自是愿意的。”

    “只是两位仙师刚刚所说的风流孽鬼,大天尊与娘娘恩赐的宝物能否应对?”

    毕竟按照酆都大帝若说,他们这些仙人是不能无故进入人间小界的。

    到时候遇了风流孽鬼,地狱刑徒,岂不是得他自己应付?

    酆都大帝笑道:“壬水蟠桃,乃道祖赐予西天瑶池王母的先天之物。那些魑魅魍魉哪里挡得住?尔且放心就是。”

    “众生蒙昧,唯它性灵。待你获取最后一世的功德金光,便可洗去胎中之谜,回归天庭。到时候,有一三界皆羡慕至极的正果等着你。”

    杨戬补充道:“那方小世界里有太白经天之异象,正应在你身上。你去那里,承天所庇,遇难成祥,又有何惧?”

    杨戬说完,手掌按在陈矩头上。倏然间金光湛湛,道炁氤氲。俨然是把那桃枝与陈矩的神魂合二为一了。

    陈矩丝毫没有推拒。

    虽说按这两位神仙的话,自己是有大来头的太白金星。但是既然他暂时还没有恢复太白金星的记忆,那他就不是太白金星,还只是陈矩陈万化。

    而对陈万化而言,重生的机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他接着就是了。

    而这两位仙君……

    若他们是真的来送宝的,那他十分幸运。若他们存了坏心,他区区游魂,也拦不住人家。

    所以不管真假,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活着总比身死魂消化作飞灰好。

    谁都别看轻他们这些阉人对好好活着的渴望。

    要是想死,陈矩早在做小太监受人欺凌时就去死了。

    何必苦苦挣扎算计,熬到司礼监掌印?各种揣摩圣心,以保自己能够活到自然死亡?

    “多谢两位仙师庇护筹谋,万化定不负所望,必修齐治平,以全大天尊心意。”

    陈矩话音刚落,就闻到一股令人脑袋发沉的异香。须臾,人便昏了过去。

    在昏迷前,他听那位神仙清亮空蒙的道歌声,只听:“深山清净地,道度有缘人。空言空自叙,黄庭方本真。前方之路,渺渺有重云!世间黎庶,唯此得天心!”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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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矩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忘却了自己见过的二郎真君与酆都大帝。

    他只记得自己去世后魂魄在虚空中飘荡,依稀记得好似是穿过了一片暗黑色的隧道。

    在那之后,他就昏过去了。

    苏醒后,陈矩用了好几天时间才弄清楚当下的情况:他转世投胎进了荣国府大太太邢夫人腹中。

    邢夫人是继室,不得大老爷贾赦宠爱。

    娘家出身也不高,不得老太太青眼。

    所幸这位夫人识得眉眼高低,明白谁才是她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个家里过下去的根本。

    因此一心奉承大老爷,如此才勉强得了几分体面尊重。

    贾赦夫妻二人少有同房。

    邢夫人本已绝了怀孕生子的指望,只一心一意攒钱养老。

    因此在吃饭时觉得恶心她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是生病了。

    还是在大夫诊断后才知道自己是有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邢夫人简直欣喜若狂。

    往大了说,这世间少有母亲不爱孩子的,此乃母子人伦天性。

    邢夫人自幼丧母,后来又丧父,亲缘寡淡。

    如今有了嫡亲血脉,这种人伦天性比之他人还要更重一些。

    往小了说,贾赦是个靠不住的丈夫。

    对邢夫人来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才是她真正的依靠。

    所以邢夫人直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当命根子。

    陈矩在她肚子里待着都能感受到邢夫人激动的心情。

    贾母在得知邢夫人怀孕的消息后也很高兴。

    她固然喜欢二房,不爱长子夫妇。但贾家子息单薄,现下荣国府第三代就贾珠、贾琏两个嫡出男丁。

    这哪里有一点点大家大族枝繁叶茂的样子?

    邢夫人怀了贾母嫡出的孙儿,老太太自然是喜欢的。

    待前来报喜的王善保家的离开后,贾母对鸳鸯道:“你们大太太有喜,我心里高兴,你收拾出几根好参来,再把我那座白玉送子观音像给她送去!”

    “和大太太说,让她安心养胎,有什么不足的只管和你们二太太说。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派人去请王太医过来诊脉。”

    鸳鸯喜气洋洋地道:“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老太太这是又要抱孙子了!”

    贾母喜欢鸳鸯说的吉祥话,嘴上却骂道:“你怎么就知道大太太怀的一定是哥儿?我可不是那种只爱孙儿的老太太,就是姐儿我也高兴。”

    “若是大太太生了姐儿来,待姐儿长大了,我便和她讲这一桩故事,让她来拧你的嘴!”

    鸳鸯笑着讨饶:“哎呦,老太太,您可饶了奴婢吧!奴婢这就给大太太收拾东西去!”

    贾母由着鸳鸯去了。

    心里琢磨着,日后得给邢夫人些脸面了。

    往日她因她这长子媳妇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不喜欢对方,任由王夫人踩着她抬高自己。

    可现下,邢夫人怀了贾家的后代,就算是为了孙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不能再让王夫人把邢夫人踩到泥里去。

    而且王夫人这些年下来一家独大,也渐渐张狂起来了,合该敲打她两下了……

    “珍珠。”贾母叫道。

    叫珍珠的大丫鬟放下手中捶腿的美人锤,脆生生问道:“老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二太太那儿,叫她过来,我有话和她说。”

    珍珠应了,放下美人锤,掀开帘子出门往王夫人的院子去了。

    东大院,正房

    邢夫人拿着本书对着自己的肚子念书。

    不知她是从哪里听说对着孩子念书好的,总之在知道这件事后,邢夫人就时常对着肚子念书。

    邢夫人年轻时也是官家小姐。

    虽说父亲死后家里落魄了,但她年轻时也颇学了几个字。

    吟诗作画固然不能,但蒙书还是会读的。

    不过陈矩前世在内书堂时已经学过这些蒙书了,因此对此也没多少兴趣。

    只邢夫人一片怜子之心实是令人不忍辜负,陈矩不忍她白费力气,便也听了起来。

    渐渐地,也生了些意趣。

    温故而知新,倒也不错。

    就在邢夫人念书时,鸳鸯带着两个小丫鬟捧着盒子过来了。

    邢夫人见鸳鸯过来,叫王善保家的端茶过来给她吃。

    鸳鸯知邢夫人殷勤,全是在看老太太的面子,而非她有多厉害。

    因此她也不做恃宠生娇的张狂情态,忙拦住王善保家的笑道:“妈妈快止步。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当得妈妈服侍?”

    “就算妈妈想疼我想端茶给我吃,时间也来不及。老太太那边儿急着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王善保家的听她如此说,知她不是婉拒,而是真的着急,这才罢了。

    鸳鸯对邢夫人笑道:“老太太心疼大太太怀孕辛苦,特意叫奴婢过来替她看看大太太。还专门命我找了好几根压箱底的老参来,给大太太补补身子呢!”

    邢夫人欣喜道:“老太太慈爱,媳妇不胜感激。姑娘回去和老太太说,我一切都好,明儿一早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鸳鸯道:“奴婢一定转达大太太的话,不过请安就不必了。老太太说了,您怀孕辛苦,她免了您的晨昏定省,不用过去请安了。”

    “她老人家还说,若您有什么缺的少的,直接派人和二太太说。若是身体不舒服,就派人去荣庆堂拿帖子去请王太医过府。大太太,等您生了哥儿,后头还有大福气要享呢!”

    邢夫人喜爱鸳鸯的口彩,也不像往常一样吝啬,十分爽快地让王善保家的给鸳鸯拿赏钱。

    鸳鸯推辞不过,只得接了。

    出了东大院,鸳鸯打开荷包,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厚的赏赐,便是老太太也是不常赏的。

    没想到今儿却在大太太这里领到了。

    跟着的小丫鬟奉承鸳鸯道:“鸳鸯姐姐,大太太赏了你多少?我看那荷包鼓鼓的呢。还是姐姐您有面子,人人都说大太太吝啬,您却有本事从她手里抠出钱来。”

    鸳鸯笑骂道:“你这个小蹄子,倒是嚼起主人家的舌根子来了!大太太怎么样,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说的吗?”

    “别说大太太如今怀了孩子,金贵至极。就是大太太没有孩子,她也是主子,不是咱们这些奴婢可以说嘴的!”

    小丫鬟连连讨饶打嘴巴,对鸳鸯撒娇道:“我再不说了,再不说了!好姐姐,大太太赏了你这么多,可见是怀了小少爷心里高兴。您得了这么多的赏钱,可得记得请妹妹嗑瓜子儿。”

    鸳鸯没好气地戳她的头,到底还是耐不住她撒娇讨好,答应她会去大厨房请秦嫂子给她炒一钵瓜子来。

    只是不许她多吃,省得上火起疖子耽误了差事。

    鸳鸯离开后,王善保家的拿出贾母的礼物给邢夫人看:“太太,老太太赏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可见老太太重视咱们哥儿呢!”

    邢夫人有自知之明,非常明白老太太重视的是她可能是嫡出哥儿的孩子,而不是她这个媳妇。

    她早就清楚自己讨好不了婆婆。

    贾母不喜欢贾赦,自然也不会喜爱她这个贾赦的媳妇。

    既如此,她就不去白费力气了。

    对她来说,讨好贾赦远比讨好贾母重要。

    贾赦再不好也是贾母的儿子,她再好也只是贾母的媳妇。

    她家境破落,没人撑腰。

    在没儿子的情况下,贾赦就算犯浑要休了她,贾母也不会为她做主。

    更何况贾赦也比贾母容易讨好多了。

    她出身平凡,相貌也不过中人之姿,唯一长得出彩的地方也就是皮肤白皙。

    但屋子里有无数娇艳妇人在那儿摆着,她根本就不得贾赦宠爱。

    可是,只要她不管贾赦的事儿,做到大太太的本分,离二房与老太太的人远远儿的,贾赦就不会太为难她,出手也还算大方。

    贾赦手里有钱——据说是贾赦祖母留下的私房。

    这笔钱十分丰厚,所以贾赦不会从她手里扣她嫁妆钱花,高兴了还能给她一些贵重首饰。

    看在钱的份上,邢夫人从不去触贾赦霉头。

    渐渐地,她觉得日子不算太过难捱。

    捧好贾赦,她的地位就稳若泰山。

    府里都说大老爷贪花好色,东大院后面排房里的姑娘也是一茬又一茬地更换,可贾赦终归连个正经姨娘都没有。

    想明白这些的邢夫人仍旧厌恶得宠通房的嚣张跋扈,但她还是忍下去了。

    贾赦不就是因为她忍了这些才给她钱的吗?

    她没个孩子,不攒钱以后老了怎么办。

    邢夫人想,比起脸面,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若惹恼了贾赦,她只会平添难堪。

    倒不如以退为进,让贾赦出血安抚她。

    色衰而爱驰,那些女人的花季长不过池塘里的荷花。

    总之,只要贾赦不抬二房小奶奶,邢夫人就全然无所谓。

    毕竟……

    不管这些莺莺燕燕心里怎么想,面上还不是都得对她恭恭敬敬,给她老老实实地立规矩?

    老太太厌恶姨娘,不喜庶出。

    这些姑娘连个通房都不是,又有谁真的敢作妖?

    她只消奉承好贾赦,混些养老银子就好。

    反正贾赦有钱,从他手指缝里漏出来一星半点儿就足够她日后用了。

    千好万好没有银子好,这个道理邢夫人没出阁时就悟透了。

    也有人说她是大房的太太,正一品的诰命,合该有些体面尊严。

    但她这个大太太连管家权的边儿都摸不着,又何谈威严呢?

    邢夫人曾阴暗地揣测过,自己能够得到这个将军夫人的身份,或许靠的就是她寒门小户的出身。

    她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底气和二房抢管家权,所以才成了荣国府的大太太。

    邢家好歹是官宦之后,娶她做续弦还不算太丢人。

    即便她父亲去世后邢家就变成了破落户,但好歹也是官身。

    邢夫人初嫁进荣国府时也曾想过要生个儿子做依靠。

    但贾赦除了初一十五外都不住正房。

    就算是歇在正房,夫妻两人同房也是极少的。这样的夫妻生活怎么可能能有孩子呢?

    邢夫人本已死了心。

    谁能想到她这么有福气?

    就那么寥寥几次,她就有了。

    王善保家的奉承邢夫人道:“老太太见您有喜如此欢喜,以后一定会疼爱太太的孩子的。”

    “老爷知道太太有喜后也会愈发爱重太太,看那些小蹄子以后还敢不敢兴风作浪,和太太作对!”

    邢夫人温柔地抚摸肚子:“这是老爷的儿子,老爷定会高兴的。”

    她看起来十分憧憬贾赦听到她怀孕后欢欣的场景。

    心里却在想,贾赦高不高兴她不关心,反正她是高兴死了。

    没有孩子,等她老了她就得靠着先头太太生的贾琏过活。

    贾琏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条心孝敬自己?

    她可不想老了后还要去看继子和继子媳妇的脸色。

    所以她才那般看重银子。

    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王善保家的是真心为邢夫人高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是邢夫人的陪房。只有邢夫人好了,她才能真的好。

    邢夫人担心老了后要看继子儿媳的脸色,王善保家的又何尝不担心呢?

    她的主子邢夫人是琏二爷与未来二奶奶的嫡母,好歹占据着孝道的大义,琏二爷不会真的不管邢夫人

    但她们这些奴才就不一样了。

    “除了老太太那儿,别的地儿都派人去报喜了吗?”

    邢夫人问王善保家的道。

    “奴婢都派人去了。红梅去了二太太那儿,红药去了琏二爷那儿。大老爷早上出门了,我家那口子带人出门去找了。”

    几位姑娘还小,二老爷和珠大爷是隔房的爷们,不用特意派人告知这个消息。

    邢夫人没发现什么疏漏,称赞道:“你办事向来妥帖仔细,我是千百个放心的。我要养胎的这些日子里难免会有所疏漏,你且仔细着些,帮我查缺补漏……”

    说到这儿,邢夫人眯起了眼睛,压低声音嘱咐王善保家的:“别的都不去管他。只一个,那些小狐媚子和二太太那边都收买些小丫头盯着。不用特意探听什么消息,只求别让人钻了空子寻我的晦气。”

    “二房太太?”

    王善保家的惊讶道:“您和那边儿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会?!”

    “怎么就无冤无仇了?”

    邢夫人冷笑道:“我是大房太太,本该是当家主母。现在荣国府却是王氏管家。我抢不过她,也不想和她抢。但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王氏佛口蛇心,我焉能不防?你且看这府里。贾琏是承重长孙,未来的当家人。咱们老爷固然不成器,但也不该忽视那孩子到如此地步。但眼下,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只记得珠大爷上进,琏二爷贪玩纨绔。好好一个孩子,养得文不成武不就的,未来能有什么出息!”

    “琏哥儿被王氏拢住了,我这个继母和他无亲无故,没心思管他,也不乐意去讨嫌。可王氏呢?慈爱的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样才是对孩子好吗?她一味骄纵琏二。对贾珠却十分严格。两相对比,其歹毒之心昭然若揭。”

    王善保家的不过家生子,眼光短浅,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平素她看王夫人把贾琏日日挂在嘴边百般关怀,还以为王夫人是养孩子养出了感情。

    她还偷笑过王夫人蠢,不过是个侄子,何必那般用心。

    此时邢夫人却戳破那镜花水月,露出水底峥嵘来。

    王善保家的只觉身上冷汗淋漓,慌乱间叫出把邢夫人在闺阁时的称呼:“姑娘,二太太若要害您咱们可怎么办啊!”

    邢夫人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并不失望。

    王善保家的缺乏能力,她是知道的。但只要王善保家的一直衷心,就强过其他人万千了。

    邢夫人道:“哪里当得你吓成这样?这孩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就算是个儿子,这孩子也不是荣国府的长子嫡孙。王氏怎么会冒险害他,做赔本生意?”

    “有老太太在,她也不敢对我的孩子下手。就是琏二,也不过是被她养废了,身体上也没什么毛病。”

    “我担心的是咱们院子里会不会有哪个小蹄子动了歪心思。”

    “王氏是管家太太,若是东大院里有人起了坏心,她顺水推舟方便得很。所以我才让你紧紧地盯着她。银娟,我和你的后半生都指望着这个孩子,你务必仔细办事,绝不可有轻忽之处!”

    王善保家的哪里不知道太太怀的小少爷事关她后半生的身家性命,荣华耻辱?

    因此在听到邢夫人的嘱咐后,她连忙拍胸脯表决心,发誓赌咒自己绝对会把招子放亮,断不会让人把手伸进她们东大院里。

    陈矩昏昏沉沉地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

    据他推断,他投胎的这户人家里的人口虽然不少,但对他来说算不上复杂。

    而且他此世的这位娘亲,貌似也是个一个有成算的人。

    在他长成之前,可以靠着母亲庇护。而等他长大之后……

    内宅手段纵然再阴险,想来也比不得朝堂上的风刀霜剑,宫廷里的云谲波诡。

    他在深宫里从最卑贱的奴才爬到内相的位置,又怎会觉得此世艰难?


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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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被贾母叫到荣庆堂闲话,来时笑语盈盈,去时咬牙切齿。

    一回到自家院子,王夫人就恨恨地拍了桌子。

    周瑞家的过来奉茶,见此情状,心里咯噔一声。

    见王夫人看向她,周瑞家的硬撑着笑上前道:“太太且喝茶,这是今年新出的龙井。彩霞那丫头沏了两遍,特意晾温的。您且喝上两口儿,去去心火。”

    王夫人接过茶盏,略沾沾唇就撂下了。

    她随手把茶盏往炕桌上一放,又是清脆的一声响。

    王夫人心里的怒火,岂是一盏清茶可以平复下来的?

    她烦得要命,看谁都不顺眼。

    周瑞家的暗道倒霉,怎么今儿正好赶上她轮值?

    太太怒气冲冲,偏偏她在这当口伺候太太……这简直就是在擎等着触霉头。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给王氏捏肩。

    她一边捏肩一边柔声打探:“太太看起来好像不大欢喜?不是说老太太请您过去说些家常话吗?”

    王夫人按着太阳穴抱怨道:“若非老太太,我也不会如此难受!老太太慈爱,心疼媳妇怀孕辛苦,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她也不能刚知道邢氏有了,就把我叫过去教训啊!”

    “又说不能短了邢氏吃用,又说要约束下人不能让下人爬到主子头上!如此这般细细叮嘱,于我却太过吃心!”

    “我这些年管着这个家,呕心沥血,劳心熬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太却对我如此不放心,这又让我怎么能不生气?”

    她越说越生气:“这些年来,我何曾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偏老太太对我千百个不放心,在鸡蛋里挑骨头!难道我竟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会短了邢氏的仨瓜两枣?”

    “且不说邢氏,只说大老爷。他在公中取钱,回回都是三五千银子的大宗。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句不许了?”

    “还有他们大房的琏哥儿,我也是十分疼爱,我心疼那孩子丧母,向来不让他吃一点点苦。这般用心,便是我亲生的珠儿都比不上!”

    “都这样了,老太太还觉得我会亏了大房,把我叫过去立规矩。偏生咱们这边还落得个老太太偏心的虚名。如此的委屈,我能和谁诉?也就只能和你说说了。”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骗过自己。

    王夫人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得委屈了起来。

    她捏着帕子淌眼泪:“这邢氏没生下来孩子呢,老太太就开始给我脸色了。要是她生了儿子,这府里怕是没我们娘几个站着的地儿了!”

    贾政作为次子继承了荣国府大半的资源。

    王夫人作为次子媳妇,又做了威风八面的当家太太。

    二房怎么可能会像她话里说的那么惨?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喜欢装菩萨,更知道王夫人根本就不是贤惠人。

    王夫人要是好人,这府里那班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奴婢就不会交口称赞二太太慈和了。

    琏二爷也不会被她哄得那样向着叔叔婶婶。

    不过周瑞家的并不觉得王夫人有什么不对。

    说句难听的,大多数人划分善良与恶毒的依据也不是言行,而是立场。

    在这后宅里,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无非是争权夺利,只有狠心之人才能活得舒坦。

    周瑞家的能够受到重用,还不是王夫人需要她这个女诸葛出谋划策吗?

    她熟练地哄王夫人道:“老太太最心疼的始终是咱们老爷和珠大爷。琏二爷都比不上咱们大爷,更别提大太太生的继室之子了。”

    “老太太她老人家关心大太太,也不过是关心大太太肚子里的那块肉,并没有别的意思。”

    “要奴婢说,您就算给大太太些小恩小惠也不碍什么。”

    “不过是拿一点子东西,换贤良的好名声罢了。我的好太太,您这么做,对哥儿姐儿也是有好处的。”

    只要强调贾母对贾政和贾珠的重视,王夫人就能忍下对贾母的怨言。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容色稍缓,心底松了口气,再接再励道:“说起来,太太您还不清楚大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呢。那孩子若是个姐儿,老太太的兴头儿就淡了。退一万步说,那孩子是个哥儿也无甚好担心的。琏二爷都争不过咱们珠大爷,他又碍得了什么呢?”

    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的劝慰后,心火消除了不少。

    没错,邢夫人的孩子碍不着她。

    除非贾赦和贾政都死了,否则荣国府是不可能按玉字辈的人头分家的。

    日后被分薄了家产的人是贾琏,又不是她的珠儿。

    既如此,她说不得还能从中挑拨一二。

    但王夫人心中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管家权的归属问题。

    贾代善去世前,把爵位传给了贾赦。

    因为义忠亲王的缘故,贾政得了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与贾家大半的政治资源。

    在代善去世后,贾母精力不济,有心把管家权放手给媳妇。

    当时大嫂张氏业已去世,大房无人。王夫人又是贾母心爱的小儿子的媳妇,这才顺理成章地成了当家夫人。

    做这当家主母威风八面,能得损耗油水更是丰厚。

    王夫人当家的这些年,私房厚了不止一层。

    她舍不得让出这份权力。

    可老太太不喜欢她不识字,觉得她笨嘴拙舌不讨人喜欢。

    又惯爱喜欢以分权的形式把后宅大权握在手里,当这后宅里至高无上的老太君。

    王夫人当初就是担心新大嫂分权,才苦心孤诣地撺掇贾母定下邢夫人这个破落户出身的女人做贾赦的续弦。

    然后又煞费苦心地败坏邢夫人的名声,在贾母面前播弄是非,挑拨离间。

    王夫人早都想好了,贾母早晚得死,大房和二房也迟早得分家。

    她现在多捞一些,日后分家时大房就能少拿一些。

    若不是贾母在荣国府经营一生,心腹众多,眼线密集,只怕王夫人还会更加贪婪。

    尝了甜头的人,是不会甘愿把手里的一切还回去的。

    现下,义忠亲王已经去世多年。当年夺嫡的阴霾也逐渐消散。

    母子亲情,本是天性。就算贾母再不喜欢贾赦,贾赦也是贾母的亲儿子。

    如果不是她持之以恒地败坏大房夫妇的名声,以贾母的权衡手段,恐怕早就要分她的权了!

    兄长王子腾固然出色,但也管不到贾母这位超品的国公夫人头上。

    贾政又孝顺,更不会为了她忤逆母亲。

    所以王夫人当年才选择釜底抽薪的。她心想,与其小心翼翼地讨好婆婆,不如直接把这个可能被贾母提拔起来对付自己的大太太给废了。

    她做得很好。

    邢夫人容色寡淡,没有宠爱没有子嗣,只得一心讨好贾赦。

    贾母因邢夫人管不住丈夫,更加不喜爱这个媳妇。

    有邢夫人对比,连她这个素来不为贾母所喜的媳妇都平白得了很多赞誉。

    她本以为邢夫人这辈子也就这么槁木死灰地过下去了。

    可偏生老天不长眼,邢夫人居然有喜了。

    老太太看重嫡孙。

    有了这个孩子,她这个好大嫂就有了翻身的本钱。

    这些年她放出了不少明枪暗箭,但邢夫人却依然能博得贾赦的信任,在大房站稳了脚跟还有了孩子。

    可见她这个好大嫂也不是全然无害的。

    “哼,她就算有福气生儿子又能怎样?”

    王夫人口不对心地冷笑道:“珠哥儿当年被老太太抱走,对我来说就是锥心之痛。邢氏若是生了歪心思和我争,我就让她尝尝和我一样的苦楚!”

    周瑞家的道:“太太能想开就好。但是把大太太的孩子送到荣庆堂一事却万万不要做。府里的小爷小姐们都大了,老太太正是膝下空虚的时候。若是把那孩子送去,让他得了老太太的喜欢,到最后还是太太吃亏。”

    “要我说太太很是不必计较。那大房的哥儿姐儿哪里比得珠大爷和大姑娘,生来就有母族、有舅老爷可以依靠?”

    王夫人终于恢复了她一贯的慈悲笑脸:“听起来也怪可怜见的。好歹邢氏的孩子也是珠儿的弟弟妹妹,若那孩子日后愿意叫我哥哥一声舅舅,我也是愿意的。”

    周瑞家的奉承道:“这就是太太的慈心了。放到别人家,谁会愿意把母家的人脉介绍给隔房的侄儿?”

    “其实太太与其担心大太太,还不如担心一下未来的琏二奶奶。比起不得老太太喜欢、没有娘家依靠的大太太,还是定然会是出身名门的长房长媳更惹人忌惮啊!”

    王夫人眼睛一眯,拍了拍周瑞家的的手背:“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

    邢夫人不知王夫人的怒火,她这些天一直都在深居简出地养胎。

    这个孩子是她一生的指望,就是再小心翼翼也是应该的,由不得她不仔细。

    邢夫人甚至做到了连东大院的房门都不出。

    每日她里不是对着肚子念书,就是和丫鬟婆子们闲聊,其余的事情万事不理。

    陈矩在邢夫人怀里听了不少贾家家事,这些闲话让他对荣国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腊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邢夫人吃饭时肚子突然发作起来。

    王善保家的忙带着丫鬟们把邢夫人扶进产房。

    费婆子去请提前请好的稳婆和大夫。

    大丫鬟红梅派遣小丫鬟去请贾母和贾赦。

    邢夫人在一个月前就请好了妥帖的稳婆和大夫,又早早地派了心腹婆子盯紧了院中姬妾。

    因此在发作后,邢夫人十分心安。

    整个东大院里的丫鬟婆子也井井有条,并无疏漏。

    贾母到东大院后,只见院中井然有序,当下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她这么着急过来,就是怕老大夫妻不着调,害了她没出生的孙子。

    当初她给贾赦娶邢夫人做续弦时,是听了亲信婆子的话,想着邢夫人家世低微,嫁进来后不敢欺辱贾琏。

    而且她也打听过,邢夫人管家理事也颇有一手,想来是个手段厉害的,能管住贾赦。

    可自邢夫人嫁进荣国府后,贾母就对其十分失望了。

    这媳妇只知道一味奉承夫君,行止粗陋,为人悭吝。

    贾母身为尊贵的一品国公夫人,如何看得上这样小家子气的儿媳妇?

    但眼前的这一幕告诉贾母,或许当初她也不算全然眼瞎。

    至少邢夫人还有一手辖制下人的本事。

    “你们大老爷呢?他媳妇生产,他怎么不过来?”

    在外面的费婆子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我们老爷昨儿歇在了前头书房。太太刚刚一发作,奴婢就派了人去请老太太和老爷了。想来前院离得远,来得晚些也是有的。”

    贾母阖上了眼睛对她道:“我在这自己等着就行,有丫鬟伺候我,不用你陪着。你是你们太太的贴心人,这当口还是快点进去伺候你们太太才是。”

    费婆子连连称是。

    她心里也担心邢夫人,忙听从贾母的话去了。

    没过多久,贾赦也匆匆地从前院赶了回来。

    虽然贾赦不大喜爱邢夫人。

    可邢夫人好歹是他的正妻,还怀了自己的孩子。

    他还是有一些关怀之情的。

    更何况这些日子里,邢夫人时常找借口请他回东大院看孩子。

    次数多了,他心里也禁不住对这个孩子产生了许多期待。

    瑚哥儿得风寒没了,琏哥儿与他二婶更亲近。

    可这个孩子……

    他每每被邢夫人请来看孩子时,邢夫人都会眼含期待地对他说些诸如“老爷的儿子”、“嫡亲的哥儿”之类的话。

    贾赦固然风流不着调,可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这么日复一日下来,他又怎么可能仍旧无动于衷?

    产房内,邢夫人被生产的阵痛刺激得惨叫。

    稳婆听了,忙让王善保家的给邢夫人喂参汤,大声安慰邢夫人道:“太太,这还没过一个时辰,您已经开了三指了。我接生了好些哥儿姐儿,没见过这么疼娘的!您这可是好福气啊!来,太太,咱们再加把劲儿。”

    邢夫人听了稳婆的话,心情畅意,浑身上下好似一下子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东大院正房里,贾母与贾赦母子二人等得心焦。

    荣国府好些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

    上一个孩子还是在九年前出生的贾琏。

    贾母好些年没抱过孙子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贾母只记得她到东大院时外面还在下雪,没过多久贾赦撑伞过来。

    母子两人相顾无言,一起在东大院里从大雪纷纷等到霁雪初销重云退散。

    待阳光重洒院落,东大院产房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婴啼。

    贾母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贾赦也眼含喜意地看向产房。

    没过多久,就见到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包裹着襁褓的孩子出来,对贾母与贾赦二人报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爷。太太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府上的哥儿长得好极了,以后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公子!”

    贾母和贾赦本就高兴,听了稳婆的恭维后更是欣喜,连声说赏。

    不但赏了稳婆极厚的红封,还赏了东大院上下仆役三个月的月钱。

    一时之间,谢恩声响满东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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