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青山

会说话的肘子 著

类别:玄幻奇幻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1048014

洛城夜幕下的骏马与少年郎,马蹄在青石板上踩出哒哒声响。他仿佛说书先生故事中的人物,从云瀑中来,往江湖中处去,行至青山,看晚霞西落。 若你问,谁是这江湖里的不归客?他会答,清风,明月,我。……这或许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待我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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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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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秋。

    空洞的办公室里,惨白的白炽灯下,中年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陈迹你好,我现在需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回答后,我会根据我的判断,按照‘无’、‘很轻’、‘中等’、‘严重’、‘非常严重’这五个程度来做出评分,可以吗?”

    “可以。”

    “你想结束生命吗?”

    “……结束谁的生命?”

    “你自己的。”

    “那没有。”

    中年医生迟疑片刻:“你是否记仇,是否很难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我不记仇。”

    “你是否会常常忘记事情,你还有哪些关于十二岁的记忆?”

    医生对面,十八岁的陈迹视线飘忽到窗外的黑夜里:“十二岁?那年夏天,我同桌马凯偷偷拿走我一块橡皮擦,那块橡皮我挺喜欢的,因为上面有宇智波鼬的图案。”

    医生的视线回到上一个记仇问题,划去“1分,无”,重新写下“5分,非常严重”。

    他认真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十八岁的陈迹长相还算清秀,似乎因长期不出门的缘故,皮肤干净,目光清澈而真诚。

    “下一个问题,你是否可以忍受孤独?”

    这一次,陈迹终于停下来认真思考问题,许久之后,他回答:“可以。”

    ……

    ……

    询问持续了半个小时,当墙上石英钟指针跳到夜里十点时,医生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觉得有人想要害你?”

    陈迹:“没有,我家人对我都挺好的。”

    医生的眼皮轻微跳动了一下,他在本子上快速记录:168分阳性症状,阳性项目67项,因子分3.8,患者在父母车祸去世后,患上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暴力倾向。

    “陈迹同学,诊断结果显示你是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留院观察,护士等会儿带你去六楼病房。你的手机需要交给我,外界信息会对你造成干扰,影响治疗效果。”

    “哦,”陈迹似乎并不意外。

    “你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我得把这个结果告知你的家人,”医生拿着诊断书起身。

    “等等!”陈迹喊住他。

    “怎么了?”医生回身问道。

    “我还没把手机给你呢,”陈迹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递给医生。

    “手机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医生将手机放进自己兜里,转身出门,出门前还反手把门关严实。

    门外空旷幽暗的走廊里只有一对中年夫妻,两人神情忐忑。

    男人迎上去:“老刘,顺利不?他……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他还觉得你们挺好呢,”医生老刘点点头:“这是诊断书,你们可以去法院申请将他定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了。”

    中年女人尴尬的笑了笑:“谢了啊老刘,回头请你吃饭。”

    医生老刘皮笑肉不笑:“吃饭就免了吧。我不知道你们为啥想给他定成精神病人,也不想问。但法院来审核的时候,我也可以推翻我的诊断书。”

    陈迹的二叔陈硕,赶忙从自己的黑皮包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档案袋:“你数数。”

    医生老刘打开档案袋瞟了一眼:“行,你们回去吧,我这就安排他住院。我看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但保险起见,我喊两个男护士过来。”

    “行,那我走了,”陈硕带着老婆王慧玲往电梯走去。

    昏暗的走廊里,王慧玲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问丈夫:“你给他塞了多少钱?”

    “五万。”

    “给这么多?他就坐那问了几个问题,凭什么拿这么多?”胖胖的王慧玲瞪大了她的牛眼。

    陈硕不耐烦:“你真以为请人家吃顿饭就完事了?五万块钱而已,跟陈迹那栋房子比算什么!明天赶紧去法院提交申请,等他成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先把房子转到咱俩名下,免得夜长梦多。”

    王慧玲小声道:“老刘靠谱吗,可别让陈迹从医院里跑出去了。”

    “放心吧,我听说青山医院六楼跟监狱一样,跑不出去的。别在这个鬼地方聊事情了,我老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走出青山精神疾病医院时,陈硕鬼使神差的回头看去。

    夜色中,扭曲茂密的爬墙虎在楼体蜿蜒,几乎连窗户都遮挡住了。目光扫过时,爬墙虎的缝隙中有影影绰绰在晃动,似乎有许多‘人’在那里注视着他。

    ……

    ……

    陈迹被两名男护士一左一右架着,走在六楼幽暗的走廊里,唯有墙边的安全通道指示牌提供了一些微弱的光亮。

    这一层没有护士站,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的铁门。一个男护士捂住陈迹的眼睛,另一个输入密码。

    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里是一个空旷的大厅,每隔一米五摆放着一张单人床。昏暗中,一张张单人床就像是一张张棺材,足有上百张。

    下一刻,那一张张床上坐起一个个黑色人影,转过头来,无声凝视着陈迹的方向。

    男护士低声道:“别管他们,赶紧办完事出去。”

    他们两个把陈迹按在床上平躺,用束缚带固定住他的手脚。

    “等等!”陈迹说道。

    “怎么了?”男护士不耐烦。

    陈迹:“不用换病号服吗?”

    “……有病吧”男护士低声骂了一句,转头对同事说道:“赶紧走。”

    哐当一声,铁门关闭,屋里重新陷入寂静。

    陈迹扭动脑袋环顾四周,病房的窗户上都焊死了不锈钢防盗窗。

    沙沙沙。

    病房里响起衣物与被褥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

    陈迹听见那些声音向他靠近过来,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不是……”陈迹无奈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就绑我一个人吗?多冒昧啊。”

    借着窗外淡薄的月光,他看见五六个脑袋犹如乌龟似的探出来,挤占了他视野里的天花板。一个个黑乎乎的脸颊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陈迹:“真特么让人害怕,给我精神病都治好了……”

    有人小声问道:“你们说,他平时拉屎是饭前拉,还是饭后拉?”

    “等我打电话问问联合国,”说着,一个中年人掏出计算器,快速按下一串数字,清脆的女性报数声在病房里格外突兀。

    还没等他按完,一个老人按住计算器。

    “归零。”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病人们为老人让开一条道路。

    老人来到床边,弯下身子俯瞰着陈迹:“你真的来了。”

    陈迹:“什么意思?”

    老人拿出一张纸:“有人曾经说过,你今天会来这里。”

    那张纸上,赫然用铅笔画着他的样貌,栩栩如生。

    陈迹肃然起敬:“非常合理。”

    ……

    ……

    能进精神病院的人,要么太笨,要么太聪明。

    他们只是在偏执的世界里与自我周旋,无穷无尽,无法解脱。

    陈迹对精神病院是有些许敬意的。

    所以当他看到那张素描的时候,顿时感觉世界开始变得神秘起来:“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老人家,这是您画的吗?”

    “不是我画的,但我可以带你见画画的人,”老人为陈迹解开束缚带,所有病人都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一个年轻人痴傻的坐在床边,呆呆望着窗外。

    “他是什么病症?”陈迹问道。

    “重度妄想症,他总说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他的梦。后来出现解离症状,彻底痴傻了,”老人回答。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年前进来的。他说你会在今天出现,证明他没说谎。”

    陈迹诧异看向老人:“您是什么病?思路格外清晰。”

    “我没病,”老人说道。

    “有点精神病人的意思了……”

    老人没好气:“我真没病,我是之前犯了点事躲进来的,不信你拿偏执思维量表问我。”

    陈迹:“喜欢爸爸喜欢妈妈?”

    老人:“喜欢妈妈。”

    陈迹:“……”

    他来到那个妄想症年轻人面前:“你好?”

    可年轻人只是在黑暗中定定的看着窗外,并未说话。

    老人:“他已经半年没有说过话了。”

    “他叫什么名字?”

    “李青鸟。”

    陈迹有些遗憾,他仔细打量着呆呆的李青鸟,低声问道:“老爷子,他有没有提到过,他生活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没有,”老爷子摇摇头。

    陈迹又问:“老爷子,他进医院后有接受过治疗吗,有没有什么手段能让他恢复意识?”

    “治疗个什么劲,住进六楼都是放弃治疗的,活着就行。”

    “啊?不再抢救一下?万一治好了呢。”

    “倒也有治好的,”老爷子摸摸下巴。

    “怎么治好的?”

    “先前有个重度抑郁症的小女孩,进来一个多月瘦了三十多斤。后来她爸买彩票中了两千多万接她出院,她病就好了。”

    啊?

    陈迹缓缓转头看向李青鸟:“我也给你两千万。”

    沉默半年的李青鸟,竟突然说道:“你也要去那个世界了。”

    啊?

    老爷子瞪大双眼。

    陈迹赶忙继续问道:“怎么去那个世界?”

    李青鸟又不吭声了。

    陈迹:“我再给你两千万!”

    李青鸟:“北俱芦洲的人会负责偷渡的事情。”

    陈迹:“再给你两千万……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李青鸟停顿两秒:“你卡里总共就四千多万。”

    陈迹:“???”

    大哥,你是不是在装病啊?

    他伸手去捏李青鸟的腮帮子,可不管他怎么做,李青鸟都不再开口。

    老人佝偻着背,负着双手问道:“小伙子,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陈迹回应:“我父母去世了,这半年有些自闭,所以二叔二婶就送我过来了。”

    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小伙子,你父母给你留了多少遗产?”

    陈迹:“一栋两千多万的别墅,几千万存款。”

    老人若有所思:“那你可得小心你二叔二婶,万一他们申请法院判定你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你这财产可守不住。”

    陈迹的神情淹没在病房的幽暗中:“怎么会呢,他们可是我的亲人啊。”

    窗外起风了,将爬墙虎吹拂得摇摇晃晃。月光透进来的树叶影子,犹如黑色火焰般在地面不停摇曳、跳动。


2、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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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中央花园。

    陈硕与王慧玲站在一栋别墅的大门前,米色院墙外面,挂着一个原木门牌“中央花园33栋,平安喜乐”。

    王慧玲阴阳怪气道:“当初你大哥家刚换房子的时候,你嫂子隔三差五就邀请咱们来家里吃烧烤,好像就她家有别墅有院子,不够她显摆的!”

    “你现在不也有别墅了吗,”陈硕得意洋洋:“不是你男人聪明,你能住上别墅?”

    王慧玲喜滋滋的挽住陈硕胳膊:“看把你能的!”

    陈硕按指纹开门,房门打开便看见恢宏大气的挑高客厅与水晶吊灯,客厅里摆放着全真皮的意大利进口沙发。

    然而客厅最显眼的茶几上,竟摆放着陈迹父母的黑白遗像合照,他们的面前还放着新鲜水果。

    王慧玲道了一声晦气:“怎么把遗像摆客厅来了,陈迹懂不懂规矩,不嫌瘆得慌?就算他不恶心,家里来个客人看到了多膈应?”

    哐当一声,陈硕大大咧咧将遗像扔进了垃圾桶。

    当初他想跟人合伙做大生意,找他大哥借四百万,结果他大哥非说他不适合做大生意,只拿二十万给他开了个小超市,真把他当要饭的了。

    王慧玲坐在真皮沙发上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她看向对面一百寸的液晶电视,喜滋滋说道:“在这看连续剧得多舒服?他们以前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看什么电视啊,赶紧上楼找房本,我记得他们还买过一些黄金,也找出来。”

    二楼走廊墙上装钉着荣誉证书“三好学生”、“洛城围棋大赛一等奖”,都是陈迹的。

    王慧玲看到这一幕就撇嘴:“次次来家里,都得被你嫂子拉来二楼参观,不够她嘚瑟的。赶紧扔了,看着就烦。”

    王慧玲动手将奖状全都摘下来扔在地上,一刻都等不了。

    打开各个卧室门,陈迹的卧室里摞满了书籍,大多是军事类的科普书,还有侦探、推理、谍战类的小说和许多专业科普类书籍。

    桌子上,还放着一张陆军外国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陈硕与王慧玲在房间里翻翻找找,并将陈迹一家人的东西清理出来扔掉,似乎只有将这些痕迹清理掉,房子才会彻底属于他们。

    客厅里,陈硕挠挠他日渐稀疏的头皮:“咦,房本呢,陈迹的不动产证放在哪?”

    “他会不会是猜到了什么,把房本给藏到外面了?”

    “不可能吧,老刘说他还觉得咱们是为他好呢。”

    王慧玲赶忙道:“咱们也确实为他好嘛,他父母走了以后整天不出门闷在家里,这么下去肯定出问题,跟社会都脱节了!”

    叮咚。

    门铃声响起。

    陈硕怔了一下:“都这么晚了,谁啊?”

    他走去开门,门外是一位身穿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短短的寸头格外精悍:“陈迹呢?”

    陈硕狐疑:“陈迹不在家,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是他二叔。”

    “二叔?”中年男人推开陈硕走了进来,这时候陈硕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个人。

    此人光头锃亮,却有一条十多厘米的疤,如蜈蚣般从天灵盖延伸到后脑勺。

    “你到底谁啊?”王慧玲惊恐后退:“我们要报警了!”

    中年男人旁若无人的环视四周:“朋友们喜欢叫我袍哥,平时做点放贷生意,身后这个是我小兄弟,二刀。别害怕,二刀这个疤看起来凶,其实只是以前在工地干活不小心踏空摔的,现在脑子不太好,有点轴。”

    袍哥继续说道:“我们来这里呢,是因为陈迹把这栋房子做了抵押,他今天下午打电话说钱还不上了,让我来收房子。”

    “什么?!”王慧玲大惊失色:“他凭什么抵押这栋房子,这房子是我们的!”

    “哦?”袍哥淡定道:“产证上写的是陈迹名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抵押了多少钱?”陈硕紧张问道。

    “一千五百万,”袍哥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我们做事很讲规矩,只要顾客能连本带息还上,咱们就相安无事。不过我现在看上这栋房子了,钱不用还,房子归我。”

    “不行!”王慧玲尖声道:“陈迹现在是精神病人,他签的抵押合同不能作数。”

    这句话也提醒了陈硕,他急声道:“对,陈迹是精神病人,我们这里有他的诊断书!”

    袍哥皱起眉头。

    他看着陈硕手中的诊断书日期,气笑了。陈迹约好他今晚来收房,却临时搞了个诊断书出来,分明是想坑他。没钱还债可以理解,但把自己当傻子耍就太不懂事了:“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你们是商量好了给我玩仙人跳是吧,跪下。”

    “什么?”陈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最后那两个字。

    二刀:“袍哥,跪哪?”

    “跪我面前。”

    还没等陈硕和王慧玲反应过来,二刀提着两人来到袍哥面前,一人一脚踹在腿弯处,两人顿时跪在袍哥面前。

    袍哥弯下身子凝视着陈硕:“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你们也配跟我玩仙人跳?掰断一根手指再好好说话。”

    二刀:“掰断哪一根?”

    “食指。”

    二刀:“掰第几节?”

    袍哥无奈的挠挠眉毛:“第二节吧。”

    两人对话很诡异,这二刀做事一板一眼,袍哥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二刀的手如铁钳般握住陈硕食指,咔的一声便精准掰断了第二节。

    “啊!”陈硕痛呼出声。

    “我要报警!”王慧玲喊道。

    袍哥:“二刀,扇她。”

    “扇多重?”

    袍哥冷笑:“扇到她看见她太奶为止。”

    二刀思索两秒后,抡圆了一巴掌扇上去,扇得王慧玲眼前一黑。

    扇完后,二刀观察着王慧玲的表情,然后转头对袍哥认真说道:“应该见到了。”

    袍哥从陈硕手里拿过诊断书:“我这人做事很讲道理,既然陈迹说没钱还,那房子就是我的了。按说事情到此为止,但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你们做局骗我,就该接受骗我的后果。”

    “不对!”陈硕渐渐反应过来:“不对不对不对!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局骗你的,是陈迹在做局骗你,我们也被骗了!”

    “哦?”

    陈硕手指疼得脑门直冒冷汗:“陈迹说自己还不上钱,所以约你来收房,但据我所知他父母给他留的钱少说有三千万!所以他不可能缺钱,也不用抵押这个房子,更不可能还不上你的钱!”

    这话倒是让袍哥意外了,陈迹竟然不缺钱?

    而陈硕在分析的过程里,他的脑子也渐渐清醒起来:陈迹下午在青山医院里那一切表现都是装的,就为了让他们拿着诊断书回来惹怒袍哥,而陈迹自己则躲在医院里平安无事。

    所以,陈迹才会放着那么多正经银行不选,反而选了一个道上的狠人来接房子!

    袍哥若有所思:“陈迹?我看他挺老实腼腆的,你别是在诓我吧。”

    他回忆着自己对陈迹的印象,当时签合同时陈迹格外腼腆寡言。

    这种温室里的学生,能有心思摆所有人一道?

    陈硕见他犹疑,继续解释道:“你没看他把我也骗了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和你签了抵押合同,这还不能说明问题?而且你不是想要这房子吗,他随时有钱还你,等你把我收拾了他再把房子赎回去,你也只能赚点利息!他在耍你!”

    袍哥淡然一笑:“照你这么说,我被一个高中生利用了一把?有意思,陈迹现在在哪?”

    “在青山精神病院!”


3、石中火,梦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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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医院,夜里十一点半。

    负责今晚值班的医生老刘刚给自己续了一杯浓茶,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

    “你们干什么的?”老刘怒喝。

    “二刀,按住他。”

    “按到哪?”

    “桌子上吧。”

    二刀大步流星走到老刘面前,咚的一声将老刘脑袋按在桌子上,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袍哥推着陈硕与王慧玲两人,慢条斯理的走进病房:“陈硕交代,你收了他五万块钱,合谋把他大侄子关在精神病院里了?”

    老刘怒吼:“来人,来人!有人医闹!”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袍哥丝毫不慌,他只是脱掉自己的唐装,缓缓卷起衬衣的袖子,露出满臂的纹身与肌肉。

    一头原始野兽面对猎物时褪下伪装,那么被他盯上的所有人都要珍惜生命。

    当两个男护士出现在门口的刹那,袍哥身体微微右倾避开袭来一拳,下一秒,他雷霆般勾拳击中一名男护士下颌,将对方打成僵直状态。

    还没等另一名男护士反应过来,袍哥如美洲豹般闪身来到他面前,再次勾拳击打下颌!

    “太弱了。”

    直到话音落,才听见扑通两声,两名男护士如两根木棍似的倒地昏迷。

    袍哥转身看向被按在桌子上的老刘:“还有人吗?”

    “没……没有了。”

    “能好好说话了吗?”

    “能!能!”

    “行,三个人蹲一排,”袍哥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陈迹到底有没有精神病?”

    “没有没有,”老刘说道:“他只是脑回路有点不正常,有轻微暴力倾向、抑郁倾向,不是真的有病。”

    袍哥点了根烟:“奇怪了,他既然提前预判你们的操作,为什么最后还被你们弄进去了?”

    “他想利用你来报复我们!”

    袍哥摇摇头:“不对,他能专门找到我贷款,肯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那他直接给我钱,买你们两条腿不就行了?何必给自己弄进精神病院呢!”

    陈硕:“……”

    袍哥忽然问道:“他爸妈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陈硕欲哭无泪:“他父母是出车祸死的,肇事司机都找到了,跟我们没关系啊。”

    袍哥示意陈硕伸手,然后把烟灰弹在对方的手心里:“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爸妈刚走半年,你们做叔叔婶婶的就图谋人家房子,真不是东西。还有你这医生,你个老登以前就干过这种事吧?”

    老刘慌忙道:“我以前没害过人,经手那些患者,都是犯了事不想进监狱,主动来找我开诊断证明的。”

    “哦?”袍哥若有所思:“那些人都犯过什么事?”

    “最近一个是叫王龙的道上人,做土方生意。半年前他开车撞死了一对夫妻……”老刘说到这里,突然惊恐的抬头看向袍哥。

    嗤的一声,袍哥怔然将烟头按在了陈硕手心里,惨叫声响彻走廊。

    袍哥披上黑色唐装,揪着老刘稀疏的头发往外走去:“我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进精神病院了。害这种孩子,你们真是缺了大德。二刀,给他们上点刑长长记性,我带这医生去趟六楼。王龙我认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硕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这里是医院啊,有监控,你不能在这里行凶!”

    二刀挠了挠光头上的疤:“袍哥,立即执行?”

    “反复执行。”

    ……

    ……

    病房里呼噜声此起彼伏,陈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静静盯着天花板。

    他发现精神病院里的梦话格外多,也格外难以琢磨。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又听见了绿皮火车启动时哐当哐当的声响。

    幼时的陈迹体弱多病,梦中总是听见喊杀声,父亲便只能常常带他去BJ寻医。

    没有钱的时候,两个人就买绿皮火车的站票。

    他们会坐在两节车厢之间的空地,陈迹困了就躺在父亲怀里睡一会儿,饿的时候父亲就会从背包里取出泡面排队接热水,然后捧在手里让他先吃。

    醒来时,陈迹趴在车门玻璃上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不停的问出奇怪的问题,而父亲则不厌其烦的回答。

    后来等他12岁的时候病好了,父亲也做生意赚了钱,买了别墅。

    夏天夜晚,母亲教他打着手电,在院子里寻找刚刚破土而出的蝉,盐水泡后,油炸着吃。

    过年时,母亲会带着陈迹一起剪窗花,贴春联,蒸造型好看的花馒头。

    病床上,陈迹出神间,轻轻用手指抹掉眼泪。

    李青鸟不知何时来到他窗边:“现在,你卖我一个东西,我可以再回答你一个问题。”

    陈迹眼神空旷却深邃:“你想买什么?”

    “蝉。”

    “几岁的蝉?”

    “十二岁的蝉。”

    “不卖。”

    这时,楼下传来陈硕的痛呼声,响彻医院。

    没时间了。

    陈迹翻身而起跳下病床,他从自己大腿内绑带上取下一柄匕首,扔下刀鞘径直奔向病房某一处。

    他有点害怕,害怕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也害怕做完之后的后果。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王龙,醉酒后撞死一男一女肇事逃逸,被撞者因耽误治疗导致死亡。隔天王龙到警局自首,却提前在青山精神病院开具诊断证明。法院本要对诊断证明进行审查,王龙家属纠集六十多名土方司机到法院闹事,最后不了了之,王龙逃脱审判,住进青山医院。

    可你怎么能逃脱审判呢?

    陈迹悄无声息来到王龙床边,奋力将匕首扎下去。

    王龙猛然睁开双眼,用结实有力的双手抓住陈迹的手腕,他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不认识你吗?”

    在诉讼过程中,陈迹一直让律师出面,所以他和王龙并未见过。但王龙想要与死者家属和解,自然找人调查过他。

    所以当王龙看见陈迹出现在这里,就知道陈迹打的什么主意。

    他急促说道:“我可以赔你更多的钱!很多钱!你父母走了,你得学会向前看!”

    他不想再杀人了,如果再杀人,一辈子都得待在这里。

    陈迹无声中将刀尖死死往下压去,一点点靠近王龙的胸口。

    “找死!”王龙的力量终究比少年人大得多,他怒吼一声夺过陈迹的匕首,反手扎入陈迹左侧腰间,穿透肋骨。

    王龙原本以为这一击,足以使陈迹丧失一切战斗力,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夺刀的那一刻,陈迹根本没有抵抗,反而趁着他双手打开空档,如野兽般扑咬在他颈动脉上!

    血液从陈迹唇齿间不断渗透而出,将枕头浸染成黑紫色。

    陈迹感受着口齿间的腥甜,感受着血液喷入嘴巴,再流出的触觉。

    第一次杀人复仇,他恐惧得心脏都在颤抖,可他死死咬着怎么也不松口。

    王龙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疼痛,如电流般令他战栗,这是接近死亡的危机感。

    他抽出刺入陈迹胸腹的匕首,再次狠狠捅了进去:“松口!”

    “松口!”

    “松口……”

    随着一声声怒喝,一刀刀捅入,陈迹却毫无回应,唯有牙齿闭合的越来越紧,生生从王龙脖颈上咬下一块肉来。

    王龙瞳孔开始涣散,他一边搅动着手里的匕首,一边喃喃道:“至于吗?至于吗……”

    可王龙不懂的是,对陈迹来说,他的人生早就被那场车祸留在了过去,无穷无尽,无法解脱。

    黑紫色的鲜血漫过洁白的枕头,就像漫过陈迹的人生。

    咔哒一声,病房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袍哥披着黑色唐装、揪着老刘的头发出现在门口。

    王龙右手终于松开刀柄,无力垂下。

    陈迹则沾着满脸的鲜血抬起头来,望向袍哥,不知是恐惧还是肾上腺素迸发带来的后遗症,导致他浑身都在颤抖。

    袍哥叹息道:“来晚了。”

    陈迹跌坐床尾,捂着自己腰间的伤口,对袍哥轻声道:“抱歉。”

    袍哥知道少年是在说利用自己的事,他咧嘴笑了笑:“没事。虽然你快死了,但现在认识一下也不晚,我本名叫陈冲,朋友们喜欢叫我一声袍哥。”

    “好的,袍哥。”

    “第一次杀人?事前不动声色,杀人时用尽全力,没一句废话,我喜欢,”袍哥将老刘踹倒一边,又自顾自的点了根烟。

    陈迹惨笑:“还不是要死了。”

    说话间,陈迹伤口处的血液还在不停汩汩流出。

    “抽根烟吗?”

    “不抽。”

    “需要帮忙吗?”

    “我的手机在刘医生那里,应该录下了他和我二叔违法交易的证据,帮我发出去。”

    袍哥没想到,这少年临死前还记得公平的报复每一个仇人……

    他坐在陈迹身边问道:“还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了,”陈迹声音越来越弱,一阵困意来袭,他却不舍得闭上眼睛,只是出神的望着窗外,弦月如钩。

    病房里,病人们缓缓起身,默默地看着这边。

    李青鸟来到陈迹身边,缓缓抚上了陈迹的双眼,轻声道:“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四十九重天留不住你,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说完,他恢复痴傻的模样坐在床边,而袍哥将黑色唐装盖在陈迹身上,转身朝病房外的黑暗走去:“可惜,认识晚了。”

    ……

    (朋友们,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除今天以外,每天18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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