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死遁文里的女配
锦橙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253048
【微博:Dear-锦橙。】 【更六休一,周四休,也可能是休二】 不虚洲有个闻名大荒的白月光。 相传魔尊为夺她为妻,一剑屠全城;妖界少主为讨她一笑,杀百条鲛鱼以作绫纱;就连太华宫上,那清冷绝尘的仙君都因此女失去神智,最后三方征战,使生灵涂炭。 直到白月光以身献祭,人间界才重新恢复平和。 后世称她为救世的圣女,更会赞叹三人间对她的痴情。 我若是局外者,定也会跟着感叹一番。 可惜,我不是。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我的夫君是死在魔君剑下的万人当中的一个;我在逃亡途中被鲛族相救,又眼睁睁看着她被生生挖去鲛珠,在那场三方大战中,我与其余人一起魂飞魄散。 坏消息,我死了。 好消息,我带着白月光的记忆重生了。 更好的消息,他们都将我错认成了早死的白月光。 *正文第三人称,女主万人迷,不是大女主,不是大女主。 下本:《重生成宿敌的弟媳后》 乌辞月悟道一生,临了才知自己只是他人凝魂铸剑的容器。 她魂芯被夺施于他人;剑骨被挖以铸神剑,身体囚于魂骨狱百年,直到魂死消亡。 再次睁眼,重生到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平平无奇的十六岁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身穿大红喜服,独守空房。 门外有男子对着一画像哭。 乌辞月出去细看,发现画像里的人正是自己;而哭着的那个人则是三百多年前被她断了全身灵脉的死对头。 ——他看起来用情至深。 望着昔日宿敌,想到眼下所处的环境,乌辞月默了默,决定加以利用。 “夫君。”她柔声唤他,“别哭了,以后我对你好。” 话音将落,对面的人神色收敛,言语疏远而包含冷漠,“弟妹请自尊。” 乌辞月:“?” 乌辞月:“???” #关于我重生后嫁给了宿敌他弟这件事# #坏了,我宿敌好像是艾斯爱慕# #他不会被我虐出真感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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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荧想,她肯定是要死了。
猩红的天火倒映眼底,身旁枯骨成堆;血肉成泥,这座曾被誉为人间瑶池的天明川就此沦为炼狱。
耳畔有许许多哭声,混杂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无比凄厉的痛喊。
扶荧是倒下来的万万人当中的一个。
她纤弱的身躯伏在血泊当中,横压在腰际的树干让人不得动弹丝毫。
下半身已无感知,与之相反的则是胸腔烧灼的顿痛。
前面躺着一枚玉佩。
不是多昂贵的品相,也没有过于精巧的做工,甚至称得上粗糙。
不规整的圆形,上面雕刻着龙环枝,背面还有一个“朔”字。
朔。
这是沈应舟在她生辰之日,送给她的。
说这是他的剑珮,亲手所制,思来想去,还是想赠她作护身用。
念及爱人,忽然间就有了精神。
扶荧伸长手臂想去捞它,然而就是这微小的动作,瞬间牵扯胸腔伤口,疼痛加剧,气血上涌,喉间一股清甜上涌,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她闭眼喘息,犹如垂死之兽。
片刻,扶荧仍不想放弃,继续探着胳膊,固执地想要重拾玉佩。
当指尖触及那沾满泥污的系带时,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余光。
他跑得急切仓促,身影扶光,背后是弥漫不休的战火,面容隐在斑驳的星火当中,看不太真切。
透过那不甚清晰的面容,扶荧隐约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阿朔。”
她的嗓音细若蚊鸣。
过度的思念与渴望让她开始挣扎,尝试摆脱压在身上的桎梏。
“阿朔,我在这儿……”
扶荧鲜少哭。
便是痛到极点时都未曾落过一滴泪。
此刻,她眼梢猩红,不顾满身撕裂的创口,几近全力从断木下挣脱,握着那破碎的玉佩,摇晃着起身,又立马跌倒。
她双腿似已断折,难以行走,于是扶荧手肘撑地,攥紧那玉佩往过爬。
身上青蓝的长衫破裂,鲜血浸染。
她深知自己活不久了,甚至眼前所见可能只是将死之人的幻象。
幻象也好,幻象也好。
若在闭目之前再看他一眼,便也值得了。
“苏映微!”
他唤出一个名字,扶荧耳前嗡嗡作响,背景的混乱淹没了所有。
他此时也越至眼前。
扶荧仰起头,看到那人身形高且劲健,极具侵略性的五官不见半点温色,眉眼当中的迫切待见到扶荧的一瞬间转为失望,紧接着是居高临下的俯瞰和不加掩饰的厌漠。
扶荧尚未回神,一道突如其来的力度就将她强行扯起,全身托于半空。
纤细的脖颈被一双无形之手死死挤压着,空气掠夺殆尽,脖颈似要从中截断。
她挣扎不得,更喊不出声来,眼角因窒息逼出眼泪,视线迷蒙,垂眸只见他眼神寂寂,带有几分迁怒。
他抬起的手微一紧缩,扶荧紧跟着拉近到他面前,似是想确认着什么。
两人间距离不过咫尺,她清晰看见他额心魔钿形如火纹,骨相神似沈应舟,然气势阴鸷,将两人区隔开来。
因恐惧,扶荧满身汗毛都跟着炸开了,浑噩的意识也清明了几分。
这是——
宁随渊。
屠万清城数十万人,杀他夫君的凶手——
宁随渊!!!
恨意取代惧意,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将死之人,有何可畏?
扶荧瞳孔转明,抬指探出藏在袖间匕首,朝对方胸前发狠刺去。
魔尊有天命印法护身,匕首尚未近身,便被重重弹开。
忽如其来的重力震得她手骨瞬断,脑海嗡地炸开。
这等行为无疑是蜉蝣撼树,宁随渊眼尾敛着一抹戾气,旋即轻嗤,“杀我?”宁随渊顿了下,力道收紧,“凡人怎配。”
扶荧具体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读懂了他言语间的不屑,誓不肯罢休,张牙舞爪想要去掐他咽喉。
面对她这愤怒的杀意,宁随渊由始至终不为所动,似对待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对高高在上的九幽魔尊来说,扶荧的确是蝼蚁。
不单单是扶荧,死在脚边的,还有万清城内尸骨无存的平民百姓,倒在天明川的那些鲛人,皆为蝼尘。
扶荧也心知肚明自己伤他不了丝毫,但她就是想做些什么来以此发泄愤恨。
她至今记得沈应舟离去那日。
那时残冬,末雪招摇。
魔尊宁随渊携七万大军攻至瑶山万清城,屠尽全城逼圣女现身。
她的夫君沈应舟作为镇天司小都统,受召而去。
万清城仅百名镇天司兵卫,对的是来自九幽魔渊的万千死士,他们心照不宣,此去绝无归期。
那时候沈应舟用笑贴着她的冷脸,逼她替他穿上甲胄。
他善于哄人,每当扶荧不悦,都会做鬼脸逗她开心;那时也是一样的,他捧起她的手在他脸上乱揉,这人没皮没脸时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见扶荧松了表情,沈应舟才收起笑,对她说——
[阿宁,万清城深陷水火,饿殍遍地,满目凄凉;我虽为凡夫俗子,能力微轻,却也不忍见百姓失离,即为镇天司都统,便该担起保家卫国之任,此去凶险,还望你莫要怪我。]
[待我平安归来,再带你去五行山,你觉得可好?]
他抱负不高,唯独对万清城百姓,肩存责任。
扶荧怎能阻止?又谈何阻止。
她等到油烛燃尽,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存活的镇天司卫说,全死了,百姓,兵卫,被死士屠尽,一个不留。
他让镇子里的人往天明川的方向跑。
人族与鲛族交好,鲛人会给他们一线生机。
可扶荧不信。
不信夫君就如此弃她而去。
他说过要带她去五行山;去招摇海;穿过渡仙江,再去那传闻中的仙云境。
他们青梅竹马,年少情深,亦许诺相携到老。
他说过要陪她一辈子。
最后扶荧不顾旁人阻拦没入战场,在尸山下面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她的小郎君。
他死得凄惨。
那样俊朗又爱干净的一个男子,临了,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唯被他掩在胸前的香囊,仍是无暇不染尘的。
她的子朔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多好的年华。
泪水失控,源源不断自眼眶滑落,坠至衣襟,又沾了几滴在宁随渊胸前。
扶荧见他皱眉,分外不喜。
她笑出声,张了张嘴:“怎、怎配?”
正欲丢下她的宁随渊在听到这句时,准备收起的掌心顿住,“嗯?”
扶荧讥讽道,“是啊,你怎配登这王座……又怎配握这修为。”
万清城百姓常言道,神道陨落,当今大荒内,不论是不虚洲的那些高仙;或是九幽城的魔修,手握之力,乃天道授意。
倘若三界真有天道,扶荧想指天问一句——他们仅为儿女私情残害万千生灵,置无辜者于何地?
天道,可存公允?
扶荧话音落下,果真见宁随渊肃沉了脸色。
“大胆!”
伴随着这声怒喝,他掌心生出利刃。
共计三十六颗锁魂钉,全部刺入五脏六腑。
几乎连疼痛都没感觉到,生命便被彻底剥夺。
身躯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整个人犹如破碎的玩偶被弃之一旁。
玉佩跟着掉在身侧,她还想抓握,就见一双黑色金缕长靴没入眼底。
随从过来,对眼前之景惑然不解:“帝君,这是?”
迎着男人高高在上的视线,漫不经心的语调也渐渐消散——
“无妨,一个凡人罢了。”
他没再多看,衣摆自眼前飘过。
扶荧的瞳孔扩散,缓缓归于空洞,尝试握住玉佩的那只手最终还是没有拿起它。
鲛族不喜日光,于是天明川没有太阳。
一望无际的黑夜绵延,唯一不变的是高悬在穹顶的月光,它清冷笼罩着干涸的洲海,死去的魂灵化作烟尘,那些冤死者的不甘,嘶吼,最终隐没夜色,无人可闻。
扶荧感觉自己的魂魄变得很轻很轻。
意识以十分缓慢的速度从身体剥离,她从未似现在这样轻快过;也未曾如这般放松过。
魂魄不受控制地周游于大地。
她见世间疮痍,也听魂灵痛哭,再往前走,过了奈何,就能重入轮回道。
可她怎甘?
怎甘!!!
冲天的怨气最终没能让她顺利渡过奈何桥。
扶荧忽然被一束光辉吸引,那微末的光亮在瘴气横生的密林中熠熠生辉,又莫名蛊惑着她靠近。
那是一盏灯。
确切来说是一盏残灯。
灯芯形似莲华,在黑暗中努力释放着最后的微光。
当扶荧靠近的刹那,巨大的吸力眨眼间就将她吸纳其中,灯芯啪地下引燃,破碎的莲芯渐渐融合。
扶荧涉身与虚入当中。
她的魂魄化作一缕残存的意识与残灯相融,同时,耳边响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不知来自何处,忽远忽近,忽清忽暗,谈论着一些她听不懂的内容。
[系统,还好你给我开痛觉免疫了,不然那一剑下去我不得痛死。]
谁?
谁在说话。
扶荧还没来得及惶恐,又听另一个声音过来。
不同于之前女子的娇嗔,这道声音冰冷不似常人,[恭喜宿主完成第一阶段任务,按照现代的流逝速度,你只需在现代过二十天,就能重新回到不虚洲了。]
[啊?才二十天啊,那……]
正当扶荧想听更清楚的时候,声音隐没。
她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更多不属于她的记忆犹如倾洪之水,猛然浇灌进识海,内容极其的匪夷所思。
其实扶荧所处的世界是一个话本子。
故事的女主名为苏映微,她自“异域”而来,依照“系统”下达的“任务”攻略世界之子。
在这个话本当中,苏映微穿越大荒,化作圣女,与三个性格迥异但身份尊贵的男子缠绵悱恻,纠缠不休。
不同于大荒女子的温婉良静,从“现代”而来的苏映微古灵精怪,很快讨得无数人的喜欢。她善良,聪慧,充满活力,便是太华宫上,那清冷绝尘的司离仙君都对她动了凡心。
除此外还有魔尊宁随渊;妖界新上任的小少主,原本残暴不羁的两人在她面前仿若拴住的忠犬。
为得圣女喜欢,百年间,三人厮杀不断,彼此相互憎恶。
可是当他们站出来逼问苏映微选择谁时,她却难以回答,哭着说让他们不要为难。
苏映微的难以选择落在三人眼里,更加深彼此厌恶的戾气,在一次拔剑相向后,圣女不堪三人逼问,兀自逃至万清城。
不同于修道者们所在的仙云之境,万清城灵气薄微,多是凡人。
为了让苏映微现身,宁随渊带兵攻打万清城,消息传至太华灵宫,司离仙君出面牵制。
然而灾难并没有得到终结。
故事发展到最后,成了妖魔仙的三方混战,在这场大战当中,死了近十万无辜者。
记忆的末尾,苏映微以身献祭,换取三界平和。
然而故事到这里并未结束。
因为女主来自另一个域界,“死后”自然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世界,留在大荒的三人为寻找她,搅得三界天地不宁时,在他们快要疯魔的二十年后,女主再次穿了回来……
记忆如数吸纳,识海归为平和。
此时的扶荧寄生在残灯里,没有身躯,便连幽魂都算不上。
她满腔愤意无从发泄,清醒又痛苦地面对着那一幕幕流逝而过的画面,
如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她死去的夫君算什么?
为护万清城战死的士卒算什么?
万清城内,无数冤魂又算什么?!!!
“NPC”,对,被百姓无比推崇的圣女是这样称唤他们的。
可他们不是NPC,更不是虚拟话本子里没头没姓,寥寥两笔的背景。
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生活在万清城后面的山泉镇,她也有名字,她叫扶荧,小字慕宁;她还有夫君,夫君叫沈应舟,他无父无母,于是教书的父亲也给他提了小字,换作子朔。
朔,月也。
还有,她对门住的婶子有一儿子,与子朔同龄,两人常常背着扶荧结伴喝酒,在互相打着掩护,每当被扶荧发现,沈应舟都免不了一顿痛打。
每个人过着各自的生活,享着各自的人生,期待着明日之后明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扶荧的意识在残灯里扎根,发狠似的一下一下撞着灯身。
她要出去。
若她能活着,若她有机会,哪怕再死一次,也要把这一切讨要回来!!
倘若真有天道,怎会见世人就此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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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荧苏醒时,是在一片干冷的草垛上。
入目昏暗,气息阴潮,看样子是某个废弃残败的山穴。
扶荧一动不动躺着,双眼无神空洞,半天也找不到聚焦点,当看到虚虚垂在身侧的胳膊时,还短暂愣了下,直到感受到身躯之下坚硬的地皮,和涌至咽喉一阵一阵的涩痛,才惊觉自己竟然脱离了残灯,重新活了过来。
激动与狂喜翻涌,扶荧当即顾不得其他,挣扎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跑。
当头浇下来的日光刺的人眼珠生疼,四面是密密仄仄尖锐的灌丛,跑得急,自然顾不上躲闪,皮肤被密刺割开一道又一道细纹,她满不在乎,甚至感觉不到疼一样,一直跑下山,奔至溪边。
溪水清澈,波光粼粼地水面映出一张面容。
扶荧的模样算不上惊艳,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胜在眼睛,大而明澈,清凌凌的,犹如凝结在晨雾中的露珠。
扶荧情不自禁地抚向自己,眼中有欣喜,也有错愕。
这是她的脸没错,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倒影里的样子,比二十一的她多了几分稚嫩,更像是十六七的少女。
十六七……
扶荧思绪恍惚。
自打与残灯相融,她已分不清现世到底过了多久。
她唯恐忘记,于是日复一日活在悔恨当中,将那记忆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描摹铭记。
扶荧又去触碰心脏的位置,感受不到心跳,亦或说,她已无凡人之心。
扶荧捧起溪水往脸上泼了两把,起身顺着路径向下走。
当今大荒并合为一,仙魔人共处不虚洲,以渡仙江作为中心点,朝北是临仙客们所在的仙云境;下南则是凡人的居住地瑶山。
这些年间,残灯随风四处飘游,扶荧自然也分不清此处是何地。
山路通往的是一座小村落。
屋宅低矮,看起来应该是凡人的居所。
扶荧不禁加快脚步,准备找个路人问问情况。
当走进村子时,却发现情况与想象中的大是不同。
每家每户的门都虚掩着,院中生活痕迹崭新,有的甚至还燃着炊火;然而四下无人,周遭寂静一团。
扶荧挨家挨户找过去,无意外都是空空荡荡。
若是遭遇山鬼或是贼人,厮杀死伤务必无数,可扶荧找了几处院子,也不闻半点血腥。
正当她准备继续找下去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枯槁的声音——
“姑娘,可是外乡人?”
她回头。
对门的院里坐着个老人,摇椅优哉游哉晃着,因上了年纪,看着不大精神。
扶荧忙不迭上前询问,“阿婆,此处可是瑶洲?”她嗓音干哑,透着微微的清澈。
阿婆说:“此处是瑶山淮郡。”
淮郡……
淮郡可是不虚洲最偏远之地!便是她有心走回万清城,也难以跨得过那淮山。
扶荧又蹲身问道:“那现在……现在是何年?”
婆婆眼神怪异地上下丈量她。
扶荧将将才化了人形,一身雪白素衫,长发凌乱散着,便连鞋子都没有。
虽然看着狼狈,但面容皎皎,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像这样的偏远土壤,生不出这般娇贵的女子。
尽管奇怪她的来历,事到末路阿婆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仍是回道:“天元635年……”
天元635?那就是过去十七年了?
十七年……她可还能见到阿爹?
扶荧心潮难平,强忍泪意想继续问些什么,阿婆便出声打断:“姑娘,我劝你还是快走吧。”
扶荧微怔:“何意?”
“那九幽魔头为给圣女招魂,在伏敝山设立祭坛,四处抓捕活人以作祀品。十里八村的人都已走光了,你若再不走,待魔兵赶至,怕就走不了了。”
即为祭祀品,自要生命鲜活。
阿婆上了年纪,就算魔兵来了,怕也是不稀罕她;少女则不同,干净漂亮,落在魔兵手里,只会凶多吉少。
扶荧自然知道九幽魔头指的是谁。
——宁随渊。
她至今记得临死前,宁随渊刺入她身体里的那三十六根锁魂钉,胸腔隐隐作痛,似烧灼着一团烈火。
倏尔,婆婆眯起的眼睛落至扶荧身后,微微闪着光亮。
“来了。”
扶荧顺着视线看过去,当即惊了一跳。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携灵带甲的玄鬼!!
当今大荒,玄鬼并不罕见。
约莫一万五千年前,通天塔倾倒,砸至地界形成地裂,地裂由南至北扩至整个大荒,后人将那片地域称之为重明域,此后凡是靠近那处的人都化作玄鬼祸世。
可眼前这只玄鬼身带邪火,并不似寻常妖物。
它闻闻嗅嗅,所到之处妖火乱生,很快便烧毁了大片屋院。
——不能被发现。
这是扶荧的第一念头。
“婆婆快进去。”
扶荧趁气息尚未暴露,搀起婆婆躲至屋内,又封好门窗,四处撒上米醋来掩盖气息。
这是凡人在遇到玄鬼上常见的应对手段,婆婆见状却是摇了摇头:“没用的。姑娘,你从后门走吧,顺着溪流而上,那里是昔日镇天司设立的跃界。”
跃界相互连接着两个地点,用于凡人避难通行。
不过随着玄鬼横生,四处行害,驻结在此的跃界也所剩无几。
扶荧握紧婆婆的手,歪着头颇为不解,“此处的镇天司呢?”
五千多年前,为保护百姓不受玄鬼侵扰,那时的人皇设立镇天司,并存在至今。
镇天司卫是一群被重明域感染,却没有化作玄鬼的凡人。
相反的,异火给他们带来超乎常人的奇才异能,无需灵力便能撒豆成兵,移形换影,于是也把这类人唤作“异人”。
不虚洲每一处几乎都有镇天司的身影,怎会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允许玄鬼如此招摇过市?
婆婆面露痛色,低叹一声:“姑娘你是当真一无所知啊,十七年前,圣女陨世,她的死重新为仙云境带来了灵气;可我们这些凡山人界……却糟了难。”
提及圣女,扶荧指尖微缩。
婆婆定定神,继续道:“圣女以身殉世,灵力四散,有部分混入重明域,使之邪焰加剧,自然,衍生的玄鬼也不同往日。十七年间,镇天司为震玄鬼死伤无数,多数兵力全部派遣至万清主城,至于我们这遐方绝域,自无人管辖。”
扶荧语带犹豫:“那……太华山上的那些仙人?”
婆婆闻声笑了出声,似在嘲弄什么般地摇摇头,“天上仙,怎会管这地上泥。”
人与仙虽处于同一地洲,彼此间却是两看相厌。
之所以造成这般局面,还要从通天塔倾塌时开始说起。
那天过后,万界灵气溃散,十年间,结丹者不过百人;再往后百年,仅小部分人可自生灵力以供修炼,至于往日那些得道的高仙也难以飞升,便是渡过雷劫,也只能留在这不虚洲做个地仙。
世人皆传,上界沦落,已无真神。
修炼者日渐减少,玄鬼妖魔却是源源不断,因此,居住在不虚洲的凡人都将世间仅存的修炼者唤作“临仙客”。
修道者本就高高在上,自认一介仙人,为何要与你们这群凡人共处天地?矛盾至此横生。
只是扶荧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十七年间,凡境竟会落得如此地步。
一想到造成这般局面的原因是上仙们的儿女情长,一股郁气直冲天灵。
扶荧又一次看向阿婆,她孤零零地留在村落里等死,想必是被子女或是村人丢弃了。
在这样的乱世当中,老弱病残总是事先被遗弃的那一方。
心生痛惜,可又无可奈何,扶荧安抚地拍了拍婆婆的手,柔声承诺:“没关系的婆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婆婆投来诧异一眼。
当今浊世,人荒马乱,两人萍水相逢,互不相识,再者她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就连同村几十年的邻里都嫌她累赘,她更不愿拖累无辜之人。
“姑娘,你快走吧。玄鬼倒是好应付,若遇魔兵,怕是插翅难逃了。”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头顶剧烈地晃了晃,伴随着震动,窗外传来妖兽粗重的闻嗅声。
两人立马噤音,一动不动地藏在里屋。
寻常玄鬼听音辨位,嗅觉并不是十分灵敏,一般的法子也能驱逐它们。
眼下这只显然不是寻常物。
它在屋外徘徊半天都没有离去之相,扶荧抓紧婆婆的手,谨慎盯着门窗,大气也不敢出。
突然——
焦黑带刺的利爪穿破窗棂,猛地朝屋里抓来。
扶荧吓得脸色苍白,它显然嗅到了气息,疯狂撕毁着那层单薄脆弱的竹篾纸,照这趋势,用不了多久就能闯进来。
怎么办?
慌乱中,扶荧抓紧衣襟。
她乍得想起来,供她寄生的残灯本是女主利用“积分”从“商店”里兑换的上古神器决明灯,拥有神灯者百厄不近,更有神光庇佑。
当时大战,女主身死献祭,决明灯随主消殒,只余半盏残灯在世,十七年间重铸了扶荧身魂。
若记忆为真,那么她该继承了些许神力。
扶荧搀着婆婆躲至桌下,“婆婆,我出去引开玄鬼,你好生在这里不要动。”
“姑娘——”
婆婆想叫住她,然而终究晚了一步,扶荧已抄起门前的扫帚冲了出去。
院中已破坏殆尽,那只形似兀鹰的妖物正不屈不挠抓挠着墙壁。
她深吸口气,将扫帚对准玄鬼丢去,而后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凄厉的喊叫,受到惊扰的玄鬼果真朝她这头追了过来。
身躯虽为神灯所融,可并没有给自身增长什么异能。
凡人之身,怎跑得过妖兽。
一阵狂风袭来,庞然大物挡于前路。
巨大的压迫感和体力不支让她一下子软倒在地。
那双竖瞳静静凝视她一会儿,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对扶荧来说,这段时间漫长且煎熬。
片刻,它收起视线,振翅离去。
扶荧瘫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回神,脑海空白,四肢仍是麻软的。
玄鬼窝在不远处的农院里,低头啃食着一只早就死去的家禽。
她小心翼翼地爬坐起身,绕过玄鬼往回走。
“尊上,村里只剩一个老人了,如何处理?”
前方有对话。
扶荧猛然止住身形,屏息躲至树后,探出双眼眸仔细观察着。
路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兵马。
统一的黑色装束,为首的男子背对扶荧,仅看到一个格外宽阔挺拔的背影。
“杀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蕴着微末的不耐。
这个声音让扶荧瞳孔收拢,险些尖叫出声。
宁随渊,是宁随渊!!
不会错,她不会记错的!!
眼眶陡然湿润,扶荧死死咬着手腕才不至于发出声。
想到屋子里的婆婆,扶荧立马捡起一颗石子对着玄鬼丢过去。
这道极其细微的响动同时惊动两方人马。
玄鬼呜吼一声,率先发起进攻。
宁随渊眯了眯眼,“成风。”
“是。”
护在宁随渊身前的随从抽出长刀,刀刃尚未脱鞘,玄鬼就化作丝缕红雾消散于残风当中。
宁随渊轻轻敲动着指尖,视线猛然落了过来。
扶荧早就不敢再看,安静无声地躲在树后,但也能感受到宁随渊的视线,凉薄,透着几分无情。
凡人,惯会耍一些小聪明。
宁随渊心底不屑,微微抬手,半掩在宽袖的五指苍白且修长。
只见一团黑雾凝结掌心,又化作一只只乌鸟争先恐后脱离而出。
“活捉。”
随着一声令下,鸟群直冲扶荧。
行踪暴露,她也放弃躲藏,一直跑出村外,又顺着山坡滚落。
一只又一只乌鸟在头顶盘旋,如先前的玄鬼那样迟迟没有攻击扶荧。
它们发出啼叫来吸引主人的注意,扶荧脚踝生疼,蜷缩在坡地咬紧牙关。
耳前先是一阵嗡鸣,接着响起了那两道好久没听见的对话。
系统:[恭喜宿主,女配出现了,错认剧情即将展开。]
错认剧情?
扶荧怔了怔,后面的对话飘忽不清,她还没来得及听全,一道阴影当头覆落。
扶荧仰头看过去。
他身影逆光,一如杀她那日,视线自上而下睨着,瞳孔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错认剧情即将展开。]
回想“系统”的那句话,扶荧的心中陡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对着高位的男人张了张嘴,“……阿随。”
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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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敝山,九幽城。
此处是位于仙云境和瑶山的中心虚界,绵延万里的猩红山脉分裂大洲,有异火阻挡,凡人难越;至于那些临仙客,更不敢贸然踏入魔族地界。
巍巍宫城矗立在九幽最高处。
宁随渊魔龙所化,一向奢靡,整座宫殿用的都是从仙族那头抢来的玉石构筑,金碧荧煌,几近瑰玮。
他身姿懒散地窝在主殿王座,神态随和,又像在等着什么。
驻守在殿内的兵卒如数遣散,跟前仅立了成风一人,这让偌大空冷的大殿愈显得寂寂。
“翠珑说,她还要些时候醒。”沉默良久,成风终是按捺不住,“帝君欲如何处置?”
宁随渊手上把玩着一颗猩红剔透的朱玉扳指,面对成风疑惑,并未给出任何回答。
[阿随。]
耳畔猛然流跃起少女晕厥前的低唤,还有那无端让他觉得熟悉的眼神。
宁随渊指尖生生顿住,“成风,神器可会换主?”
成风不作停顿,“若是寻常神器,滴血自可换主;若是上古十二神器,一生只认一主。”
宁随渊若有所思。
他并不愚钝,不会仅从一个熟稔的称呼和眼神就断定那就是苏映微。
犹记十七年前,为阻止他和贺观澜厮杀,苏映微以身挡在剑前。
——身死消殒,便连一抹残魂都没有留下。
宁随渊从她离去至今,更是从未放弃过寻找。
这些年间,为讨得余生富贵,前来假冒的人不在少数。
宁随渊生来就是乖戾嚣张的主儿,那些冒名顶替者不是被他杀了,便是丢进了蛇骨狱自生自灭。
直至遇见扶荧。
他清晰看到她额心前,一闪即隐的金色神钿,那流云纹路是只有神器之主才有的印记。
苏映微在世时,曾有一盏决明灯。
上古十二器,当属决明灯最为特殊,它渡往生;挡百厄,是旁人寤寐求之的宝器。
传言上古神器一生仅认一主,若主人魂死消亡;神器也会跟之破裂。
怪就怪哉,那女子身上虽有决明灯印;却并没有苏映微的魂息,哪怕微末,简直就是毫无息连的两个人。
或者说,她根本不是苏映微,只是利用一些手段,继承了决明灯的神力。
和先前无数个顶替者一样,继续假装成苏映微,从他这里骗取繁荣富贵。
——凡人愚蠢又贪心,总抱有一丝侥幸,认为可以欺瞒得过他。
“去沧澜宫。”
宁随渊收起扳指,拂袖起身,大步流星行至沧澜宫。
碧宫之内,有两名婢女一左一右悉心看守着。
随着宁随渊身影出现,二人齐齐行礼:“参见帝君。”
宁随渊:“她如何了?”
翠珑低着头:“早些医师来了趟,称小姐受到惊吓,并无大碍,待养过神自然会醒。”
宁随渊抬手让两婢退下,放轻步伐来到扶荧榻前。
他只是安静在她旁边站着,长睫低垂,身旁的烛火勾笼着眉眼,神情淡淡,品不出心底思绪。
扶荧长得和苏映微仅有三分相似,打眼过去会觉得像,细看却各有不同。
她的五官不甚清媚,是干净的,柔和的,如春柳那般毫无攻击性。
苏映微则不同。
她不拘泥世间,整个人都是自由洒脱的,更不会畏惧宁随渊的身份,每次见面,都会跟在他屁股后面,“阿随阿随”地叫着。
想到苏映微,宁随渊眸色渐淡。
他陡然伸手,掌心探至扶荧额前,肌肤之间并无接触,只是虚虚抵在上方,一丝浅淡微弱的气息从指尖没入她的身体。
额心跟着一亮,淡金色的云纹一闪而过。
是决明灯的神印。
让宁随渊失望的是,除了神印,并未感知到苏映微的魂息。
六道之中,若非是魂飞魄散;不然即便是重入轮回,魂魄也不会是任何变化。
可无魂之人,又谈何轮回?
宁随渊摇摇头,失望离去。
**
扶荧一开始的确是在装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真的晕睡过去的。
睡梦中,扶荧恍恍惚惚回到了儿时。
她生下来的第十个月,娘亲病逝,之后,阿爹自学起医术。
沈应舟是扶荧替父上山采药时捡到的。
那时候她不过六岁,至于沈应舟,浑身脏兮兮地滚在灌木丛里,衣衫褴褛,满身伤痕,头发鸟窝似的裹在脑袋上,根本看不出是人还是鬼。
想起阿爹的叮嘱,她鬼使神差将他抱进竹篓,一路拉着回去。
阿爹说他中了重明域的瘴火,醒来后无非两个结果——运气好成为异人;若运气不好,便作那玄鬼,要被镇天司拉去砍了的。
年幼的扶荧听后吓坏了,每天掩好门窗,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照顾着。
沈应舟当真争气,晕厥的第十日醒了过来。
更是运气好,没沦为玄鬼;反而能控风行火,当真是威风极了。
他是流民,无父无母,更没有名字,便连记忆都是虚无缥缈的。
一个不知姓氏不知来历的孤子,自是惹人同情。
他祈求阿爹收留,最后跪下对阿爹磕头,一个接一个,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最后磕得头破血流,终于换来阿爹应允。
于是阿爹给他取名沈应舟,小字子朔。
那天起,扶荧便有了玩伴,也有了保护她的哥哥。
她自小没有娘亲,平日里没少受村里人奚落;每当她被欺负的时候,沈应舟都会站出来挡在身前。
最后他们顺理成章,如话本里青梅竹马的故事那般,成了婚。
婚后不久,沈应舟被提拔为小都统,虽只是一官半职,每日要忙活的事却多了许多。
每夜回来,都与扶荧抱怨——
说今儿魔族来犯,刘叔的酒楼又被砸了;
又说太华山的仙君和妖族的小少主在后山林打了起来,山脚的村落烧了大半。
他更愧疚,说忙完这功夫,就带扶荧离开万清城,去四处游山玩水。
每当这时候,扶荧都是捣着药材,笑着听他说一整天的闲杂琐事。
其实扶荧从未想过离开镇子,更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
她想让阿爹身体康健;想继承衣钵,为村人看病;更想与子朔好好生活。
她以为安稳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的。
她以为会的。
梦到这里,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扶荧清楚,自己该醒过来了,奇怪的是,当她想睁眼时,身体如同魇着般一动不能动,意识是醒来的,梦境中的画面却在持续下去。
如真实发生的那般,扶荧寄魂于灯;化身为人。
然而幻梦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扶荧看到自己被宁随渊带回,为活命假扮苏映微,战战兢兢跟在宁随渊身侧,一边模仿着苏映微的行事作风;一边小心翼翼讨好着他。
扶荧看后只觉得恼火愤怒。
梦境里的女子根本不是她!她不会做出那般委身仇敌的恶事!
扶荧早已死过一次,十七年的灯中禁锢早已让她舍弃生死,怎会为了活命就去曲意讨好她的仇人?!
可是任凭扶荧怎么挣扎,始终无法摆脱噩梦束缚。
在决明灯的作用下,宁随渊最开始的确是相信了扶荧,给了她莫大的呵护宠爱;直到三年过后,正主归来。
后面的内容越发离奇。
宁随渊这三年来的呵护早已将她宠坏了,她习惯了一呼百应,众人对她屈膝卑躬的日子,甚至认为宁随渊真的爱她,最终变得阴毒善妒,数次想要加害苏映微。
然而谎言终有破裂的一日。
扶荧这个假冒者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无情拆穿,面对众人唾弃,扶荧百口莫辩。
宁随渊此生最厌欺骗,命人将她丢入鬼蜮,最终沦为恶鬼口粮,死的时候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那些画面是如此真实,落在身上的细细密密的疼痛当真像是历经了一场蚕食。
她醒过来时满身大汗,呼吸急促而凌乱。
身上湿透,里衣粘连着皮肤,如同刚被人从河里捞出来那样,又湿又冷。
扶荧止不住颤抖,忽然间,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仿若惊弓之鸟,她吓得连连后缩。
“姑娘,你醒了?”婢女狐疑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神色中的惊恐,特意拉开距离,小声问,“姑娘可有何不适?”
婢女柔软的嗓音一点点将她从恐惧里拉了出来。
指尖下的绸缎如玉般冰凉柔滑,眼前的婢女面露关切,眉眼渐渐与梦境中的人影贴合。
扶荧在对方狐疑不解地注视中赤脚下床。
内殿华美,珠玉叠翠,透过微敞的窗棂,院外秀致瑰景映了满堂。
——沧澜宫。
不是梦,是即将来到的现实。
那残忍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胸口烧灼,她身形委顿,虚弱到近乎站不稳。
婢女见她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搀扶:“姑娘快躺下,医师说你气血亏损,急需静养。”她扶着扶荧躺回去,又准备汤药喂给她。
扶荧也不反抗,顺从地喝了。
“那姑娘好生休息,奴婢先退下了。”
婢女欲要转身时,扶荧扭头唤住她,“……你叫什么?”
婢女行礼:“奴婢唤作翠珑,与侍画在此伺候。”
翠珑,侍画……
果真是梦里那二人的名字。
扶荧被宁随渊带回九幽后,便被安置于沧澜宫。
两名婢女说是贴身伺候,实则是充当眼睛,时刻监视着她。
扶荧闭了闭眼,她得好好想想。
晕厥前的那声“阿随”的确是想暂时迷惑宁随渊,日后若能利用“苏映微”的身份让九幽魔头放松警惕,岁月漫漫,总能找到一线机会。
直到梦境里的画面给了她一棒。
倘若真的这样做了,她只会步入梦境中的后尘。
远在另一个域界的苏映微和她所谓的“系统”正看着她 ,期待她行入深渊,好完成他们所期待的故事结局。
扶荧怎能让他们如愿?
在灯中的十七年间,扶荧日日发誓,如若上苍睁眼,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她务必手刃仇人,为那万千身死的无辜者复仇!
对扶荧来说,这是一场艰难的试炼。
但她不甘心!便是不可能,便是再次惨死,她也绝不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
苏映微将在三年后回来,当众拆穿她。
那她便要在三年内成为苏映微,取代苏映微,在她回来前,杀了那三人。
郁结在胸腔的一口气忽然平了。
扶荧支起身子,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这里不像是寻常人家,可问……是谁救了我?”
翠珑道:“此处是九幽宫城,带你回来的……”她顿了顿,“是我们的帝君。”
说罢,小心观察起扶荧的反应。
她闭着眼,乌黑柔软的长发裹着窄小一张脸,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脸色苍白,未见半点惶恐或是喜色。
末了,扶荧抬眸问道:“你们帝君……为何救我?”
翠珑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就听殿外响起侍画的恭迎声——
“拜见帝君。”
宁随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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