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郎

虎贲郎

中更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593317

董卓之后,三辅大乱天子蒙尘,勤王志士汇聚雒都残垣断壁之中,肉食者鄙拔剑四顾,国贼凶狠十倍于胡忠孝礼义信的时代里,最可靠的还是手中的剑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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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稷山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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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王山深处,天空阴沉看不到太阳。

    赵基穿鹿皮箭衣,一手拄着铁戟一手叉腰站在山梁处喘大气吹着风,眺望远近山梁,观看树木的稠密、稀疏来判断方位。

    呼吸稍稍平稳后,他用铁戟拨开一片杂草灌木,坐在空地大石上。

    见他坐下,跟随左右的两只棕黄猎犬一左一右蹲坐,狗头张望摇着尾巴。

    赵基仰头看铅色云层,又低头看自己两手的手心、手背。

    这是自己的手,双手细微疤痕都是他所熟知的,也有一些新疤痕。

    这具身体,更像是几具身体融合而成。

    思索自己因什么而来,现在生活的目的和意义时,赵基神情木然中透着严肃。

    很确信身体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的,脚上的烫伤,右背肩胛恰好左手能触摸到的位置处有一颗黑痣。

    这是全身唯一的黑痣,还包括左眉头生长的一根很长的白毫毛。

    令他困惑的是五官面相的变化,面相也像是融合而来。

    这张脸怎么说呢,堂堂正正的脸。

    相由心生,眉宇之间的神情变化更像是自己。

    身高大约在一米八有余,体型壮实,比前世中人之姿高了接近十厘米。

    至于前世。

    既没有生病横死,也没有经历什么大起大落。

    只记得半夜心血来潮下载一个古老单机游戏,不适应新系统无法存档总是崩溃,索性关机,然后正常的一瓶啤酒、一份孜然牛肉下肚后入睡。

    这一觉睡醒就出现在了稷王山里的猎户木屋里,并没有融入什么大股的记忆。

    身体的记忆信息就在那里,当他思索什么时,相关信息的记忆自会浮现。

    比如这具身体,闻喜裴氏的外孙;跟尚书令裴茂主枝血缘很远,不过是逃难来的父亲相貌堂堂,被裴氏族人器重,以女妻之。

    父亲擅长锻铁和造弩,所以这些年里撑起门户,在远近之间有些薄名。

    至于自己这具身体,是家中三子,喜好射猎,又不喜欢打铁,从十六岁开始就离家独居。

    赵家的根基太过于浅薄,大哥又迎娶了裴氏女,这个裴氏女与母亲裴氏的血缘较远。

    这桩婚姻,只是为了让赵家与裴氏更加紧密,这个赵家更类似裴家的从属。

    二哥的婚事就简单了,找的附近山民女儿;二哥的工作也绑定在铁匠铺,未来给大哥的铁匠铺打铁,工作岗位还能传给子孙。

    或许等二哥的孩子接替岗位后,二哥还能混个铁匠铺管事。

    自己这个老三,似乎本能的抵触这种安排,从小既不肯学习锻铁技艺,也不学木工、皮匠手艺,对种地更是缺乏兴趣,只对射猎感兴趣。

    属于那种打断腿,也要爬到山里掏鸟蛋的性格。

    实在是难以教育,虽然还未正式分家,实际上已经算是分家单过了。

    至于外出求学,这需要家里咬牙供应,还要求人引荐,这种机会只能落在大哥身上。

    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嫁入了裴氏;还有七个弟弟妹妹,是由父亲的两个妾室这些年陆续生育。

    其中有两个妹妹是陪嫁过来的,也到了即将订婚、出嫁的年龄。

    从家族长远来看,背井离乡来这里谋生的父亲做的很优秀了。

    可此身是真的不想给大哥打工,分不到家产也就算了,还要一直给大哥打工……就凭他早出生五年?

    或许是未来的自己,跨越时空的思维影响到了之前的这具身体,才让原身这样叛逆。

    总之现在自己就是赵基,无法思索、追查来这里的原因,也找不到回去的线索。

    现在保证存活的同时,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只是这几天时间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高效率的信息交流,让他很不适应,仿佛吃饭吃不饱,喝水不解渴一样。

    好在吃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去做,一个人生活本就忙碌,忙碌中也就淡忘了手机这类玩具。

    即便这样,他还是时不时的会在空闲时因没有手机而焦虑。

    哪怕,有一个小小外挂的情况下,他依旧无法摆脱对手机、信息社会的眷恋。

    外挂很简单,随着他专注思索,手心就浮现一个技能图标,更像是朱红色挥剑斩击的纹章。

    披荆斩棘,提升攻击伤害。

    作为小外挂,到手目前就一级,通过感知可以知道这东西能增伤8%。

    这个技能使用时不消耗额外的体力、精力,每次催动使用时,会纠正自己的发力姿势。

    形体姿态招式更符合发力的原理,是通过这样增加伤害?

    还是说这个技能纠正自己的招式后,依旧会增加额外的伤害。

    自己使出十分力,合理的招式纠正后稳定输出十几份的伤害,技能再额外增幅后,能产生二十几、超过三十的伤害?

    仅仅是纠正招式,就非常的宝贵,是花钱也难买的武学知识。

    也不知道技能不能继续提升,会不会有其他新技能。

    赵基不着急,休息之际低头看右手掌心如同红色纹身的技能图标,思索改善自己生活质量的可靠办法。

    最快的办法自然是当官,当奴隶主、雇主,雇佣几个仆从,或者去抢一些奴隶,或者最不济通过家里娶个妻子。

    通过家里娶妻,以后就要绑在家里,给父亲出力,给大哥出力,给以后的大侄子出力。

    雇佣仆从的话,自己哪里来的钱帛物资?

    自己连一匹马都没有,也就没办法外出到远处去抢奴隶;近处的人不好下手,抢来了也会被熟人赎走,要么熟悉地形逃亡。

    想要改善目前的生活条件,谈何容易。

    再说了,这稷山深林里,能温饱存活本就不容易。

    略略感慨,赵基起身重新背好背篓,扎紧裤腿后,他持铁戟招呼一声自己的狗子:“走!”

    两条猎犬尾巴先是摇晃,不分先后相互追逐而出,顺着赵基所指向前探路。

    沿着山脊线,一连翻过两条山沟,一条狗子扑咬抓住了一只瘦长野鸡。

    野鸡当场放血后装入背篓,带着沿途采集的药材、蘑菇之类,赵基绕路返回。

    天黑前他还要检查沿途附近的套索和陷阱,今日运气不错,一只大兔子被细皮索套住腿。

    赵基靠近时,这兔子挣扎的更激烈,牵引着灌木唰唰摇晃。

    不等赵基动手,一条狗子扑咬上去。

    待赵基走近,兔子已被狗子咬住狠狠晃了晃,算是老实了。

    赵基蹲伏拔出靴筒皮鞘里的短匕,脚踩兔子两条修长的后腿,左手扣住兔头往颈后一扳,露出脖子区域。

    没有犹豫,他手里短匕刺入脖子划开皮毛,尽可能让兔血流淌干净,免得脏了兔皮。

    兔皮、鼠皮缝制起来,冬季也能做避寒取暖的皮大衣。

    等兔子不再挣扎后,赵基才在靴筒擦干匕首血迹,装入鞘中,挂好锁扣。

    稍稍掩埋血迹后,赵基将兔子挂在铁戟上,肩上斜扛铁戟朝自己半山坡的木屋走去。

    木屋外是木桩、石块垒砌的矮墙,只是赵基还未走近就发现柴扉门户被抬起,木屋也有轻微炊烟升起。

    两条狗子也亢奋起来,围绕着赵基快速游走,摇头晃脑闻着各种气味。

    赵基拄着铁戟爬上山坡,就见二哥赵垣正蹲在院内菜圃摘菜叶。

    赵垣身高略低一些,也是相貌堂堂,因为打铁所以体格比赵基还要强壮三分。

    今日的赵垣上身穿着无袖漆皮甲,甲片掉漆磨损痕迹明显,在胸口区域还挂了两片巴掌大钢片增强防护。

    出入山野,猛兽还好防御,最难提防的是潜匿在道路附近的山民,与山民的冷箭。

    赵垣回头瞥一眼赵基,才起身说:“郡中募兵,三弟去不去?”

    见赵基不语,赵垣从菜圃中退出来,继续说:“这也是父亲的意思,三弟你独居山野一年有余,家里颇为挂念。县中又推崇三弟勇毅,这才登门相请。”

    顿了顿,赵垣又说:“这回是好言相请,下回再来时就不知是什么态度了。”

    赵基也是无语,跟着赵垣一起来到院外山溪水潭处,对洗菜的赵垣说:“他们觉得我在山里为盗?”

    “不止是他们,你嫂子娘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赵垣抬眉看赵基:“你气力雄壮,正是喜好热闹的年纪。却隐居稷山,又无师长,你在这里图什么?”

    看赵垣模样明显也怀疑‘前身’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当。

    赵基很清楚,自己真正接管这具身体前,自己思想就跨越时空、或者是蕴藏在思维里影响着‘前身’,所以前身隐居稷山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不愿受家里人摆布,带着斧头弓箭来此荒野求生。

    赵基摊手:“二哥你看我这里一匹马一头驴都无,总不会在近处做贼吧?”

    “你过去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县里、乡里觉得你有做贼的能力!”

    赵垣说着语气严厉起来:“这话是父亲的意思,你不要给家里招惹祸端!像你这样离群寡居的人,如同凶兽一样,县里不安,裴氏也不安。跟我下山,父亲准备了一套铠甲和一匹马,你应募从军去吧。”

    见赵基不为所动,赵垣语气温和起来:“家里大小男女二十多口人,就忍心受你牵连?”

    “二哥的意思是,我就是死也要死的远远的?”

    赵基拘水洗手,又洗了脸,他一句话问的赵垣沉默不语。

    见赵基洗漱完毕,赵垣才闷声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在家里只会打铁,说不上话,也管不了事。你给我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

    赵基听了也只是哼哼笑了笑:“就二哥是无辜的,都是我的不该。可现在下山应募,就不怕我死了,家里人还得出人补上?”

    “直到满门男子死绝,妻女改嫁?”

    见赵垣始终不语,赵基又说:“为了你们,看来我还真不能死。”

    赵垣听了补充一句:“那你也不能逃。”

    迎来的却是赵基的漠然目光,赵垣则不以为异,着重说:“你成了逃军,我们全家受累。”

    赵垣朝院内走,不见三弟跟上来,也不回头,止步看着天穹拉长语调说:“父亲还有话要跟你说,你若不跟我下山,等父亲来时,必然一把火将这里烧的干净。不是父亲不想让你过清净日子,是乡里人容不下你。”

    “你不在乡里,自然不清楚他们是怎么说你的。还有人说你受狐妖蛊惑,与山精鬼魅为邻。”

    对此赵基心生愤懑,难道就凭山里独居生活一年时间,就让周围人感到忌惮?

    这股愤怒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赵基收敛情绪,转身跟着赵垣返回院内。


第2章 虎贲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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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兄弟两个背负木屋内囤积的肉干与值钱器皿下山。

    沿着山脊线下到山沟,顺河水冲刷形成的山沟小路向东而行。

    前后四十多里山路,午间时分回到赵家所在的里社。

    因当年一股白波贼过境,里社内十室九空,这才有了赵家容身的宅地和田地。

    赵父招纳的两名妾室就是来自邻家的寡妇,如今里社生活五十多口人,赵家就有二十四口人。

    赵基的返回,并未引起什么围观。

    四十多里山路又不算远,原身不时下山送些肉食、药材,从家里拿一些箭矢、衣物或食盐之类。

    今天返回时,父亲赵敛与大哥赵坚正在院内烧制木炭,此刻已封闭窑口,等着焖烧成型即可。

    时值三月上旬,院内五颗几十年的杏树正在绽放。

    几个小弟妹就趴在地上拾捡杏花,他们对赵基并不亲近。

    树下阴影里,赵基就着井水洗漱一番后,一身清爽,观察院内。

    在几个拐角处,就看到了藏匿起来的轻弩,这是一种自卫用手弩,上弦迅捷,比较廉价,只能伤害无甲的人。

    不多时赵敛也从屋舍内走出来,大哥随着他走出,二哥抱着一坛米酒走出,两个半大的弟妹则抬着小桌,桌上是菜碟、黍米饭。

    至于母亲、两位妾室,两个嫂子,以及两个即将及笄的异父异母的妹妹,这七个人早早就去了地里。

    大哥、二哥的一共有四个孩子,则跟两位妾室生育的子女一起玩耍。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也该娶一个妻子,自己围着铁匠铺工作,妻子跟随母亲操持田产。

    未来生育了孩子,就跟着自己小弟妹、大侄子大侄女们玩耍。

    如果家中积蓄足够,未来大哥、二哥纳妾后,自己也能纳妾。

    一个家族的壮大,等到儿子一辈也就是二十年后,赵家丁口二百多人,就算比不上裴氏枝叶繁盛,但也能守住眼前的产业。

    赵基思索遥想之际,矮桌摆好,赵敛落座。

    赵敛是个落魄的寒门士人,周围人、家里人都是这么认知的。

    等老二斟酒完毕,赵敛才问:“我听说匈奴人开春顺汾水而下,有百余人入稷山围猎。山民与匈奴人可发生了冲突?”

    赵基听着茫然,原身是真的独居,摇头:“没有听说过。”

    “我不让你在山里住,原因有两个,匈奴人围猎范围越来越远。你独居山里,被匈奴人抓走,我们也无从知晓,更谈不上营救、赎买。”

    赵敛语气温和,耐心解释:“然后是裴家人,他们中有人散布流言,说你隐居山中是假,外出为盗是真。也可能是匈奴人越来越猖獗,半月前有人走丢了一头牛。这牛可能是走丢了,也可能是让人盗走,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赵基耐心听着,调取原身记忆,就知道眼前这位同样相貌堂堂的父亲也只是看起来温和,脾气其实很是躁烈,原身三兄弟年少时没少挨打。

    拇指粗的柳条抽断一条再拿一条,老赵揍孩子从来不用拳脚,都是拿柳条,以及备用柳条。

    随着大哥家儿子出生,以及原身年满十六身形壮硕后,老赵性格才显得温和。

    以至于原身对妾生的弟弟妹妹有些羡慕,这些孩子没挨过饿,也没挨过来自老赵的柳条鞭。

    赵敛见老三性格沉稳许多,心中也是欣慰,老三常常为了反对而反对。

    老三身上的这种改变,以后能少吃很多亏,自然是好事。

    赵敛示意大家一起饮酒,就率先饮酒,一碗黄米酒下肚,他才说:“丢牛是不大不小的事情,本与我家无关。可我家这些年家业越来越大,已让许多裴氏老人生出不满。”

    老二抱着酒坛斟酒,埋怨:“又不吃他家一粒粟米,凭什么不满?”

    赵敛只是笑笑,对挽袖擦拭嘴角的老三赵基说:“再过十年,这些老人没了,其他裴家人与我多少有些交情,再不济也是面熟。我家日益壮大,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坏话。可现在不行,山里也不安稳,阿季你只能出去。”

    赵基不语,看着二哥给自己斟酒,就说:“我听人讲过蜗角之争,没想到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我就得离开这里。”

    “阿季口中这蜗角可不小。”

    大哥赵坚说着笑了笑,抬手指了周围一圈:“就这沟口周边就有水田二百亩,其他田地三千多亩。沟里林木众多,这可都是钱。”

    说着他去看赵敛,赵敛也说:“我家会冶铁、烧炭,以后家里人手多一些,就能采稷山之铁,在稷山烧炭冶炼。之前为父一人,你们兄弟年幼,贸然壮大基业,必然为外人篡夺。”

    说着赵敛又端酒自饮,颇为得意说:“我立足此处二十余年,白手创业至今,县中同辈中几人能与我比?待熬死裴氏老人,我家才可真正立足。此事若成,百年之后,我亦无憾矣。”

    说着去看赵基:“今日之祸,未尝也不是好事。”

    赵坚也说:“正如父亲所说,如果没有阿季这事,裴氏或许会从其他方面谋害我家。”

    老二赵垣始终不发话,只是时不时斜眼观察赵基。

    “是啊,父亲创业艰难,我受养育之恩,别无所报,自不能坏父亲基业。”

    赵基也端酒饮一口,就如赵垣昨天威胁的那样,自己守不住山里的木屋,真把老赵惹怒了,上山一把火给你烧了,你能怎么办?

    夏天还好,还能时间再建;冬天若给你一把火烧了,那就真没退路了。

    原身能沉浸在狩猎的山野生活中,自己虽然掌握了原身的狩猎技巧,但终究缺那么一份忍耐坚韧,不适合山野狩猎的独居生活。

    见赵基肯松口,赵敛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去山里烧老三的木屋。

    当即神情笑容轻松许多,就说:“你且外出躲避两年,回来后自有你一份家业。”

    不见赵基答应,赵敛转而就说:“阿兰、阿喜即将及笄,我与你们母亲也商议过。外嫁给旁人没有什么意义,嫁给裴氏也难增进两家情谊。”

    赵基奇怪看着他,老大、老二也是侧目,老二更是紧张的干咽一口唾沫。

    赵敛就问赵基:“你若是中意谁,等你回来,就许配给你。若是都不中意,我想让她们给你大哥、二哥做个侧室偏房。这样的话,等你回来,我会给你娶个裴氏女,过一些年,再给你娶纳妾室。”

    赵基则去看老大、老二,老大无所谓态度,不管怎么样,他都能多一个侧室;反而是老二眼巴巴看着他,就差开口乞求了。

    从血缘上来说,这种操作没有任何问题。

    可赵基有些别扭,看赵敛:“就不怕裴氏老人又说我赵家家风颇类胡儿?”

    赵敛不以为异:“古时讲究同姓不婚,但舜后姚虞、陈田本同根系,而世皆为婚,礼律不禁。今与之比,何妨之有?”

    赵基算是看明白了,老赵这是要全力开启家族繁育潜力。

    只要临终之前,养大十几、二十几个儿子、孙子,老赵就满足了。

    自己这个老三从小就忤逆,不怎么听话,未来更不可能听老大的话,估计早就被老赵放弃了。

    问的是肯不肯娶那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妹,实际上就是试探自己有没有低头的可能性。

    娶了其中一个,以后就跟这个家族牢牢绑定了。

    一时默然,赵基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放弃。

    娶一个妻子,固然她会照顾自己的起居,让自己的生活轻松、舒适一些。

    可这种状态下获得的妻子,自己就要付出更多的自由。

    除非未来将大哥刀掉,不然很难解脱。

    对于其他同龄的弱冠青年来说,早一天结婚就早一天享受。

    对于自己来说,前世许多人父母包办婚姻,哪怕结婚对象不是那么的如意,也会暂时低头,先享受了再说。

    有的甚至被父母哄骗,答应结婚就买这买那什么的。

    等以后翅膀硬了,心智成熟了,遇到真爱灵魂伴侣了,就会闹夫妻矛盾。

    男的是这样,女的有时候也是这样。

    而现在这样的乱世,朝不保夕,早早结婚繁衍子女,才是保全家族延续的可靠手段。

    赵基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就将自己绑在这里。

    “父亲,天下广阔,我想出去看看。至于阿兰、阿喜,我就不耽误她们了。”

    赵基做出决定,就察觉老二长舒一口气,就问:“父亲,这次募兵所为何事?”

    现在河东郡守王邑因为天子东迁时,王邑提供了保护和招待,故而拜为镇北将军。

    河东在王邑治理下,自白波军以后,就没有较大的动乱。

    就是匈奴持续南迁,已占据平阳附近的田野荒地,游牧范围更广,向南也只是停在稷山、柏壁一带,没有继续向南蔓延的趋势。

    “自天子东行,关中诸将紧追不舍,随行虎贲多有折损。”

    赵敛讲述他听闻的事情,赵基大概才反应过来现在具体是什么年份,不由一愣。

    “如今天子将归雒阳,王镇北募兵是为了进献方物,派老兵去河内若被诸将收编,他岂不是很亏?所以这才想募五百新兵,护卫方物上贡。”

    顿了顿,赵敛放低声音:“我听说王镇北所募新兵,是要补天子虎贲缺额。若能入选虎贲,也不失为仕途。”

    去皇帝看大门当保安,对破落寒门来说也是一份顶好的工作。

    赵基听了疑惑:“随行诸将会放任天子扩充虎贲宿卫?”

    “难道这些人敢行董卓、李傕之事?”

    赵敛理直气壮反问,护卫天子东行的诸将原本盘踞一方时实力强劲。

    但现在都没了地盘,被李傕等人杀伤甚多,许多将士承受不住这种剧烈伤亡陆续出逃。

    何况还有镇北将军河东郡守王邑、大司马河内郡守张扬压在头顶,随行诸将相互掣肘难以独大,谁能行董卓、李傕之事?

    赵基不再反驳,只觉得这个保安工作不好做。

    但待在山里缺乏乐趣,也找不到小外挂提升的线索。

    或许出去自卫击杀几个贼人,刷点野怪,或许就突破了限制。

    稷山附近山野盗匪都是乡里人,沾亲带旧的,不好下手。

    主意落定,赵基点着头不再争辩这件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好,我去。”

    嘴上答应,心里又想着苟在稷山十年,然后以剑神之姿横空出世。

    可惜不能苟,现在曹操还没迎奉天子,投奔天子或许是一件不错的入仕渠道。

    只是待在稷山当剑神,应该会很惬意。

    带着这点遗憾,赵基抬眉瞥视天空云朵,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些乱世豪桀。


第3章 兄弟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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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时分,赵基检查家里给他准备的铠甲。

    这是一套典型的汉军半身札甲,没有保护双肩的披膊,简单到了只有前后两面。

    虽然经过清洗和甲片更换,但赵基还是找到了几处兵刃劈斩、刺击的痕迹。

    痕迹处没有多少锈迹,断定这半身札甲应该是从战场拾取,然后流散出来的。

    或许前任主人是李傕郭汜、张济等人的部下,也可能是参与护卫天子进而战死的兵士。

    打扫战场,拾取铠甲贩卖,似乎也是不错的营生。

    一些铠甲跨过黄河卖到河东,还有些铠甲会翻越稷山,顺着汾水流入匈奴人手里。

    检查札甲各处确认没有大的缺口后,赵基取出黄羊皮短袄穿在身上,才将这套没有内衬的札甲穿好。

    原地试着跳了跳,这还是自己崭新人生中第一次穿戴护具,硬质半身甲护住胸腔、后背,给了他浓厚的自信与勇气。

    整个人的心情,在这种突然的安全感冲击之下,也舒畅起来。

    随即他拔出剑,左手反握剑鞘,出门舞剑。

    记忆中只有一些家传的剑术,这些都是剑术的练法,而不是战斗拼杀时的打法。

    剑术的练法是完整的一套体系,以舒展筋骨,锻炼出招本能为主。

    而打法,就是这些出招本能的实际应用。

    看似花俏的一招剑舞,分解其动作,真到搏杀时只取其中两三式。

    剑术练好拓实基础,再使用矛戟之类,也能得心应手。

    赵基几乎是顺应身体肌肉记忆在舞剑,小院内场地有限,家传剑术招式衔接依托步法变动,步法才是关键。

    一个步法只能衔接几个固定的步法,再加上方向变化以及扭腰转身,就是常见的固定招式。

    原身剑法纯熟,此刻凭借本能舞动时,赵基催动右手技能图腾。

    招式变化、身姿腾挪围绕着小院中心,表现的十分灵活。

    而动作姿势,也在技能图腾指引下小幅度的纠正,更符合人体发力原则。

    沉心剑舞,最后一剑刺出后赵基深呼吸两次,才持剑搭在左手腕部擦拭不存在的血迹、水分,随后归剑入鞘,扭头去看站在小院柴门处的女子。

    粗布罗裙,端着个冒热气的柳木盆。

    目光接触,对方略带腮红的鹅蛋脸垂下:“阿季,母亲让奴来伺候阿季洗脚。”

    “我自己洗,你回去吧。”

    “母亲说了的,阿季自己洗,奴回去会受骂。”

    她说着就端着沉重木盘去屋内,赵基转身跟着进去,坐在火炕边上将剑放在身边,自己拆草鞋绑腿:“你坐着吧,我习惯自己洗。”

    “阿季独自一个人在山里就不怕么?”

    对方将木盆放在炕边,蹲下伸手去抓赵基的脚,赵基很不适应:“那有什么好怕的?山里也有猎户,猛兽又在深山。”

    “还是阿季有本事,在山里能活下去,不像奴。”

    她牵着赵基略僵硬的脚放到胸前,也不嫌弃什么,就拆解皮条绑腿,见赵基脚底还衬着两层狼皮,就问:“阿季你这走了,山里怎么办?”

    “二哥他们会去收拾。”

    赵基双脚落入温烫的木盆里,裤腿被挽起,脚踝、脚趾被外人搓洗,让他两股发麻,很不自在。

    “母亲说阿季不该负气去应募,留在家里娶个妻子过几年想去山里了,到时候也没人会说什么。”

    她捏起裙摆擦拭赵基的左脚,低着头继续说:“奴听说护卫天子的虎贲都战死了……阿季不去好不好?”

    赵基垂眉,看着她头发明显是刚刚梳洗过的,油亮柔顺披在肩背。

    而记忆中,两三年前这还是个瘦小饥饿的小姑娘,头发如蓬草,挠痒时指甲缝抠出虱子也是必然的。

    今天穿着的粗布罗裙没有补丁,虽然陈旧泛白……但也不是她的,是自己大嫂的。

    不见赵基言语,她微微挺起胸膛,继续擦拭赵基脚底不存在的水分。

    瞪着一双略红的眼睛看赵基:“阿季变了,以前会悄悄给奴吃肉。”

    “你吃了家里的饭,就得听他们的话,我不想听他们的话。”

    赵基嘴上说着,检索记忆,只能感慨这种可怜的感情,放低声音:“小的时候父亲没打死我,我现在留在家里听他们的话,岂不是那些苦白吃了?大哥饱读诗书,二哥踏实敦厚,家里会越来越好,我留在这里只会招惹祸端。”

    “他们不会给奴吃肉,跟着阿季,奴不吃肉也快活。”

    她解开衣衫继续擦洗赵基的脚跟,神态激动起来:“阿季不喜欢奴,那时不给肉,奴饿死了也好。”

    她抬头盯着赵基:“母亲也说了,说是有负阿季,让奴以后在家守着,就等阿季回来。”

    赵基脸上没有表情:“母亲只爱大哥,除了大哥她还爱大嫂,爱她的大孙儿,怎么会爱我这个惹她生气、受骂的劣儿?”

    “不要给自己惹祸,大哥、二哥杀过人,他们不会饶过你。好好活着,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会孝顺你,会给你抓鱼吃。”

    “以后的孩儿,还不是跟奴一样?”

    女子咧嘴一笑,突然咬住赵基的大脚趾,牙齿用劲,赵基也是暗暗咬牙强撑着。

    他不想闹出声响,女子吐出后吞咽唾沫,一双眼溜溜丹凤眼在油灯下显得黑漆漆:“是大嫂让奴来的。”

    “她是裴家女,也有母亲撑腰,她能给大哥摆脸色耍手段,你不能。”

    赵基见她淌眼泪,就伸手去擦拭,继续说:“他们都说我在山里为盗,父亲也跟我说了,说是县里来的县吏听说这件事情后,也信以为真,觉得我是个能杀人的人才。我去应募,会给我一个出身,以后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就是活着回来,也是断手断脚,最轻也是跛足、瞎一只眼。”

    “外面和家里一样,不会拿饭食养闲人。”

    说着见她要掀起自己鹿皮裙摆,赵基伸手抵在她额头:“外面有人。”

    女子猛地抬头看他,神情惊恐,眼神中满是探询。

    赵基轻轻点头:“我不会骗你,我给你拿些肉,你乖乖吃,他们忍不住就进来了。”

    说着两手撑着炕边缩身回炕上,从行囊里取出风干肉条与匕首,削切成片递给她。

    “这个家是吃人的家,我不喜欢大嫂,她贪婪好妒,大哥想必忍的也难受。”

    赵基低语,拿起一片肉干放嘴里缓缓咀嚼,又转身去包裹里翻找,找出两张揉软的兔皮圈在一起放到女子面前:“做一双皮靴吧,虽然不耐磨,但也暖脚。”

    女子只是含着泪吃肉片,哽咽的说不出话。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就见大嫂引着另一个没有血缘的姐姐进来,这个与二哥相好的姐姐声音粗糙:“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若舍不得阿季,哭能有什么用?还是一起去求母亲,让母亲来劝阿季。”

    说着上前就从女子面前抓一把肉片递到大嫂面前:“大嫂快尝尝,阿季可舍不得给我们吃,父亲、母亲那里也没有。”

    “阿季你还是这样疼爱兰妹,你那两个侄儿正是换牙长身体的岁数,怎么就给忘了?”

    大嫂体态丰腴,转身扭胯抬腿侧身坐在炕边,笑着看赵基,嘴上不停:“要么嫂子去给你大哥说一声,咱不去应募了?”

    赵基没理她,而是看着另一个从小就相对野蛮的没血缘姐姐:“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大哥、二哥比我孝顺,大嫂还养着鸡鸭,二嫂还有几窝兔子,父亲、母亲怎么会缺肉吃?”

    瞪着对方,对方委屈去看大嫂。

    赵基也才去看大嫂:“应募是男人的事情,大嫂还是不要搅合进来。我从小不喜欢说话,说话除非行骗,否则是弄不来吃喝的。除非我死在外面,不然还要劳烦大嫂多照顾阿兰。这个人情,等我回来,会还的。”

    “阿季你在山里住惯了,说话都这么野,好端端说什么死在外面的话。旁人听去了,还不知会怎么想。”

    大嫂说着一叹,斜眼去看扑在炕边哭泣的阿兰,又看赵基:“阿季你就这么狠心?嫂子嫁来的也早,是看着阿季你长大的,自问家里不曾亏待什么,怎么就不肯留在家里过富足日子?”

    “家里不畅快,去了外面,我才感觉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种心思,大嫂你是不会理解的。”

    赵基察觉外面又有脚步声,就继续说:“大嫂,我一个人住在山里时,我就是那山的主人,周围的林木我想砍就砍。鸟雀扰我清梦,我能杀就杀,就连泉水我也能挖成池子在里面泡澡。我的手一指,大黄、三黄就像千军万马一样冲杀过去。这种畅快,是大哥、二哥无法理解的,大嫂也不会理解。”

    “没想到阿季倒像个山里的君王,这种志气果然不凡。”

    大嫂顿时生出别样的感受,见小跟班要开口插嘴就眼神一瞥,当即止住。

    她又笑说:“阿季你一心应募要谋个前程,嫂子也不好再劝什么。就像阿季说的那样,应募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嫂子能做的就是协助母亲管好家里,阿季你就放心去吧。”

    这时候外面脚步声渐近,就见大哥低头进来,大嫂当即起身:“夫君、二叔。”

    跟在大哥身后的二哥也只是点头,立刻去看相好的阿喜,笑容灿烂。

    很快又扭头去看火炕上:“阿季,大哥来了你还坐着?”

    “那我趴着?还是倒立着?”

    “二弟,阿季就这脾气,你别惹他。”

    大哥坐到炕沿边上,这时候哭泣的阿兰也起身想往后面退,却被突然伸出的脚绊倒,一声惊呼摔倒在地,还打翻了水盆。

    “贼婆娘!”

    火炕上赵基拿起手里把玩的燧石就狠狠砸过去,一声惨叫站在老二身侧的阿喜当即后仰被砸翻。

    见赵基赤足就要往火炕下面跳,老大赶紧起身展臂拦住:“阿季!阿季!别跟她见识!”

    老二伸手一摸感觉手心都是血,当即跳起来大骂:“你这山蛮子,要杀人不成?”

    “你当我不敢?”

    “那你试试!”

    “阿季快停手!”

    小院外,矮墙边上赵敛沉着脸,天黑也看不出表情变化。

    身边是妻子裴氏,裴氏长叹:“留阿季在家,这个家难安稳。大儿也制不住他,这一年多在外,比以往更凶,以后还得了?”

    回应她的,只有赵敛的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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