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朝一梦
喜粒 著
类别:女生频道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177658
【正文完结】【隔壁预收开启】【请支持正版,内容频繁修改,只对正版负责】 1. 许岸第一次见到陆临意,是替师傅送一套有市无价的汝窑瓷。 屏风后面,身影半隐半显,声音低沉吟哑,人斜躺在摇椅上,慵懒随意。 只一句“放那吧”,许岸就丢失了整颗心。 做瓷的,最是对这种极致完美的事物毫无抵抗。 回来后敛着少女心想问些什么,却听到师傅说,那陆家陆先生,旁人不可肖想。 2. 再见面,是师傅的隐退宴。 谁都不曾想到,陆先生会来。 京朝到汝城,路途不短。 许岸喝的多了些,本就白透轻薄的一张脸泛了红,眼睛水润。 陆临意斜靠在门边,轻笑着问她,“喜欢我?” 许岸借着酒劲点着头,就看到对方笑意渐浓,细长骨明的大手拂过她的发顶,“我也觉得你有趣,但,喜欢可以,别当真。” 3. 陆临意给了她一段风花雪月。 无人不知,京朝最神秘的陆先生养了个做瓷器的可人儿,极尽温柔耐心。 可许岸始终都知道,春朝一梦,终有梦醒的一天。 是以离开时,坦然自若,抬眸看向他,还是那双水润的双眸。 “陆先生,我喜欢你,却不曾当真,现在不喜欢了,自然要走了。” 4. 许岸走的第一天,陆临意只觉得北青烟斋这套房子冷清了些,跟那一排排的汝瓷似的。 再后来,却觉得,那瓷器刺目,甚是惹人生厌。 直至北青大雪满布,他飞到了大洋彼岸,眼见着被他养的越发出挑的姑娘眼眸里带了疏离和戒备,到底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是初时的低沉吟哑。 “许岸,我当真了。” 少女寡净孤冷,最是容易诱起他这种人不单纯的怜惜欲。 怜惜化成爱,终究是贴了一颗心进去 京圈大佬*女大学生 差7岁 双c he ———— 隔壁预收文《春日雁回》欢迎收藏 谢凛认识叶醒醒的时候,她还是顾奕琛的女朋友。 晃着一双细长白嫩的长腿,趾高气昂的指使着顾家公子给她剥橙子,娇气的命令着:“我一点都不要白白的。” 顾奕琛好脾气的给她剥着,还一瓣一瓣的送进她的嘴里。 圈子里的二代们,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谢小爷冷笑着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 嗤之以鼻 == 后来谢凛在警察局第二次见到她。 脸颊上滴血的刀伤刺目,眼眸狠厉,一脚踹在地下的男人身上,“再敢偷拍,弄死你。” 警察俨然已经跟她熟识,嘘嘘拦了拦,“叶醒醒,注意点。” “屁,为民除害,别废话。” 江湖义气,没有半分初见时的娇气。 而后看到门口站着的谢凛,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什么都没看到。” 谢家小爷人生第一次被女生称之为兄弟。 不由的心念一动。 他可不想当兄弟。 == 再后来,顾家与谢家反目成仇。 那个向来被人追捧,万人簇拥的谢小爷,半跪在地上,给一个娇俏漂亮的姑娘耐心的系着鞋带。 “谢凛,我一会儿想吃柚子,要一瓣一瓣的。” 谢凛眉眼带笑,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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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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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岸第一次到北青市,是二零一五年冬。
替师傅送一件古器。
北方的冬天恼人,裂风刮着脸颊子,像刀片似的利人。
天黑的早,不过五点,已经日落昏暗,早早亮起了车灯。
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从五点堵到八点,高空望去,像一长串蛹动的带着光电的虫。
高速上走的久了,猛地变成缓慢挪动,宾利慕尚一贯的稳,车内的温度又适宜,许岸眼皮开始打架,只能死咬着唇,靠意志力撑着,手指紧紧扣着怀里的木盒子,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司机陈德从开了一天的车,被堵得烦躁,刚想拿着烟抽,猛地想到一会儿身后姑娘要见的人,生生压了下去。
所幸入城早,堵也只在三环内堵了一个小时,到底是赶在了六点前到达二环内。
许岸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周身还是紧绷,背脊因为挺了一路,怀里又抱着不能磕碰的物件,腿险些打了软。
老陈见视要去扶,手握在许岸的胳膊上,只一圈骨头似的。
两个人一路共行了九个小时,一路上话也算多多少少说了些,眼看着面前可以当她女儿年龄的姑娘,当即开了个玩笑。
“丫头可不像北方人啊,太瘦弱了。”
许岸穿了件黑色的毛呢大衣,里面裹着同样色系的针织连衣长裙,黑色的短袜与裙摆的缝隙间,恰好露了一抹白皙的皮肤,因为陡然由车内而出的降温,变得惨白。
人也白,靡颜腻理,素净的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帽子和围巾都被放在了车上,冻得鼻头和眼眉都是红彤彤的。人就看起来更加单薄瘦弱,脖颈因为一阵阵冷风袭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徒增人怜惜。
司机跟着陆家多年,别说漂亮的姑娘,就是挥一挥手万人随的女明星也见得多,却没见过哪个姑娘像她一样,透着一种骨子里的清冷孤傲,桃羞杏让,惹人注目。
立刻给她引到了挡风的地方。
许岸揣了谢意,眼眸一抬,映着刚刚亮起的路灯,水汪汪的。
浅声慢语道:“我是淮城人。”
“怪不得,”老陈点了点头,“我看着你话也不多,人也沉稳,不像这个年纪的丫头。”
从汝城出发前,许岸的师傅就已经交代了司机,说小姑娘今年还不足十九,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让他照顾些。
司机点头应着,直说:“这是当然,替陆家做事,最重要的便是稳妥。”
许岸没有再跟他寒暄,微微一笑,把怀里的盒子紧了紧。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怀里的东西旁人或许猜不出价格,她却知道。
这种级别的私人藏品,放眼全世界也已经找不出几件了,是有市无价的玩意。
刚刚只顾着松动筋骨,当下抬眸才发现,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偌大的院子外。
传统的中式古院,檐翘槛高,深门大户。
两扇枣红木色的广亮大门,斗拱梁枋施青灰彩画。
一旁的院墙绵延,看不到边似的,让人根本想不到里面会有多么的恢弘庞大。
峨峨高门内,蔼蔼皆王侯。
能在北青市这寸土寸金的二环内拥有这样一栋宅子。
许岸微微低头。
当真是配得上她怀里的这只碗。
“许小姐,这不能停车,我拐出去等你,你出来了给我电话。”
胡同里的车停的杂乱,蹭着墙角考验技术的,插空堵着人行路被放了花盆的,唯独这栋院子前面,空空荡荡。
许岸点头应好,向前走了两步。
深呼了一口气,用力扣响了大门上的黄铜门钹。
原以为要等上些时间,却没想到人来的快,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就有人开了门。
来人是个五十余岁模样的女性,穿着紫青色侧盘扣的标志中式锦袄,双眸矍铄,个头不高,却自带一种让人屏息的气场。
说话稳,“许姑娘是吧,请进。”
简单明了,甚至都不曾用眼打量过许岸,仿佛来送东西的不是个年轻姑娘,而是块石头似的。
许岸跟了上去。
她的老家在南方,前些年旅游开发的好,不大的小城已经成了旁人口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美赞之地。
园子多,也大,回廊宛转,林木丛生,花团锦簇,郁郁葱葱的。
许岸小时候就在园子里跑,看得多了,一点都不稀罕。
可进了这园子她才发现,那些能拿出去给人看的,哪里算得上精良别致,那些被条带拦住的所谓古董,也不过是最普通的收藏罢了。
雕栏玉砌,花砖红瓦,拐过廊庭,是一汪人工开凿的湖,修了座假山在上面,甚至还养了数只天鹅。
黑黑白白的结伴而行,恣意的很。
就连湖边一方小小的岸崖石,以她并不算精进的认知,也价值不菲。
园子里没有灯,全都是明火的烛,悬挂在灯笼里,照的石板路暖黄柔和。
连带着身上都仿佛跟着暖了些。
巷子里的院子本就寸土寸金,竟然开湖养鹅,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许岸没有允许自己多看,眼眸直视,落在前人挽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
黑色的发团,偶尔掺杂着几根银发。
有一种年岁氤氲下的优雅。
不像管家,倒像是书香门第家庭的女性长辈。
转过假山,在湖尽头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
门外守着一只不大的石狮,底下的石座嵌了密纹缠绕的八仙纹样,是在古籍画册里才能看到的品类。
一旁种了不少的松柏和翠竹,在这样深冬的季节,也依旧葱翠。
“姑娘,先生在里面。”
人带到,对方丝毫没有要一起进去的意思。
许岸轻吐了一口气,点头道了声谢,就打算扣门,却被虚虚拦了下来。
“姑娘进就可以,先生已经在等了。”
许岸揣了八分紧张和两分好奇,推了门,便也瞬时化解了好奇心。
来访无需叩门,也不过是因为这房间大,迎面是放着黄花梨螭龙纹八宝博古柜,一枚粉青釉葫芦瓶就已经挡了不少的光景,更别说后面还有一屏半墙宽的手绣屏风。
一水一山一鹤,水墨氤氲的渐变云雾,手绣细纹,栩栩如生。
根本看不到屋内的人。
屋里熏了香,淡如丝似的,盈盈与鼻尖,很快就会消散,捕捉不到,却走而复还。
越是淡雅持久的香,越是矜贵难觅。
在这样的地界养的这样的园子,收藏这样的古玩物件,许岸心里盘算着,只怕这所谓的陆先生,大抵比师傅的年岁还要大些。
不喜欢人扣门,想来是个不喜欢应答的人。
当下环顾了一圈,眼看着主桌上有一件青白玉御题诗双鱼如意洗,许岸向前了一步,把盒子放了上去。
轻声说道:“陆先生,我是赵光远先生的徒弟,给您来送汝窑天青釉碗。”
没有回音。
空气静谧如斯,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
许岸不敢走。
这般贵重的物件,哪能就这么扔在这里。
耐着性子的等了许久,终究沉不住气,提了几分声量,“陆先生,我是来送汝窑天青釉碗的。”
依旧没有回应。
虽是一园子的烛火,室内却也称不得明亮。
又半响无人应答,小姑娘天大的胆子,也有些害怕。
当即深呼了口气,向后撤了一步,稳着声音说了句,“陆先生,东西我送到,您若不方便,今天我就给您放这了。”
说着,就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片刻有了声响。
是脚步声。
许岸立刻把眸半垂下。
以前有人告诉过她,等人时直视,不礼貌。
所以许岸最先看到的,其实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立体有型,没有一丝褶皱,却能感受到皮面的柔软。
许岸下意识的向后轻撤了一小步。
来人却并没有走到她的面前,而是随手拉过屏风一旁的摇椅,坐了上去。
许岸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自己接连的话语惹人清梦。
若是这个陆先生有起床气……
许岸不敢细想,头皮有些发麻,头越发的低了下来。
摇椅微微晃动,摩擦着地板产生的轻微声音,擦擦作响,像师傅利坯时,刀片与土坯交叠发出的细碎声。
窸窸窣窣的,像在磋磨着她的一颗心。
她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师傅当时让她来送瓷碗时叮嘱过,务必要敛着脾气和性子,受了再大的委屈,回去同他说,切勿在这里发作。
“陆先生,得罪不得。”
许岸其实是个温柔的性子,脾气不大,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偶尔被人欺负了,也多是发几句牢骚。
但也算个骄傲的主,父母没出事之前,是捧在掌心里的尖尖,有些委屈就不愿意受了。
这才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像利刃似的,把她从头到脚的剖析开。
他在审视她。
这种认知让人不舒服。
可她不能发作。
好在这种让人焦灼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不过数秒,许岸终于听到了第一声回应。
“放那吧。”
语气不重,带着一抹不以为意的慵懒,还有些许睡醒后,嗓子刚刚开启的轻哑。
更重要的是,是年轻的声音。
许岸借着放东西的瞬间,微微抬起头来。
只一眼,就愣在了那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学校里的男生大多是篮球后的汗臭或是埋头读书的古板。
师兄们则永远都是蓝色的工作服,守着窑炉。
这样一个人,脸隐在屏风后,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和神情。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笼映照进来,徐徐暖暖的黄色茸光,让人分辨不清具体的颜色。
他的脸就隐在光里,半晦半明,只能看到骨骼分明,棱角清晰的下颌,以及杏核似的,在修长肌理分明的脖颈上凸起滑动的喉结。
一件只是看着,就仿佛能感受到柔软细腻质地的水青色开衫和一条宽松绵软的长裤。
最简单的居家着装。
双腿交叠,唯一看得明晰的,是他缓缓敲击在扶手上的那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右手。
他应该是很白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岸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
像师傅让她带来的这只天青釉碗。
青如天、面如玉。
来之前,她问过师傅,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让她一个刚刚从事半年的小丫头去送。
师傅照旧手里打着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因为你啊,长得像那只碗。”
通体纯粹,圆润釉滑的汝窑瓷碗,不过巴掌大小,却在当年拍出过八位数的数值。现在更是难以估价。
许岸白,皮薄微透,一张脸只一个指尖轻压,都会出现红印。偏偏还容易脸红,风一吹,从耳际缀到眼下一片红晕,让人分不清是少女的娇羞还是大自然的赏赐。
人瘦的很,从锁骨到背脊,骨骼突出分明,倒是一双眼睛大,乌亮水润,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湿漉漉的真挚。
师兄之前调侃过,说她像瓷,一碰就碎,让人只想供奉着。
许岸只当他们在说笑,她这样的人和人生,别说供奉,就连普通的生活都很难拥有,空长了一张娇贵的脸罢了。
现在看来,他才是跟着瓷碗长得相像的人。
许岸没敢放任思绪再纵深下去,而是迅速的收回了目光,把盒子轻轻放到了桌子上,偏头看了眼门口惯常会有开关的地方。
纯粹的白墙,什么都没有。
当下有些犯难。
思忖了半响,到底还是开了口,“陆先生,可否开一下灯?我把盒子打开给您验一下。”
汝窑瓷鉴定是需要看放大的细纹的。
许岸说起话来糯,虽然没有家乡的口音,却因为从小的习惯说方言,咬文嚼字间带着水一样软绵。
这样的环境下,她又刻意压低了几分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试探,混在影影绰绰的烛光间,徒增了一抹柔。
像酱香型的白酒。
陆临意那点因为头痛和无法入睡的困倦带来的烦躁,莫名的淡了淡。
他一向入睡困难,静谧的环境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扣门或者敲击的声音乍起。
下午的时候半仰在园子里看太阳落山。
就有不属于这个园子的声音响起,并不突兀,柔柔软软,像飘进来似的,与这残阳灯烛融为一体。
他乏着,懒得应,只从屏风里看出去。
不大的小姑娘,眉眼素净,眼底的青涩像裹核的桃子,水嫩易折。
眼眸却灵,在不大的范围内转动,端详着他博古架上的那盏明清粉色琉璃碗。
又不安心似的,不时的向屏风里看着,纠结写在眼底,一览无余。
赵光远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让这样一个小姑娘来送东西,却什么都不告诉她,放任她在他面前犯着一个又一个的忌讳。
还真是笃定了他会对这种丫头感兴趣。
不由得哂笑了一声。
不重,但在更阑人静的空间里分外刺耳。
许岸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也不明白,是不是有钱人都喜欢平白耗着人的时间,不说不做,像是刻意用静谧来磨人心智似的。
到底是小姑娘,一路上的心理建设做的七七八八,见到人就溃败了五成,被这笑声一激,碎了三成,残缺的那点不足以让她在这耗着。
当下大步后撤了一步,咬了咬唇,倒也还是刻意压了嗓子和气性。
“东西我放在这里,从师傅手中便是这样取来的,路上陈先生可以给我证明,碗没有磕碰,先生若是今日不验,我就先走了。”
清清脆脆的,和刚刚喊他时那副不确定的犹疑截然不同。
是个有点脾气的丫头。
陆临意看着她好看的眼眸浑圆,有一种少女固执的可笑。
在她转身打算开门离去的瞬间,在她身后散散得开了口。
“这园子里没有灯,还麻烦姑娘跟我去一趟隔壁。”
“一起吃个饭。”
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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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绝不算客气,没有任何的询问,平铺直叙。
可称呼客气,仿佛有一种上位者刻意给予的尊重。
许岸下意识的就想拒绝,肚子却非常不合时宜的空响了一声。
从早上七点坐上车,除了中午在休息区吃了块面包外,至今还未进食。
空气静谧,这声肠鸣音就掩盖不住。
许岸算不得脸皮薄的人,可在这样的人面前,到底会觉得丢脸。
只不过碍于他在暗处,倒也还算淡定。
眼眸依旧直扑扑的看着,想窥探一下光影中隐隐泛出白光的到底是指戒还是玉佩。
没想到,竟然把人看起了身。
从屏风一侧走了出来,许岸这才注意到,他何止是隐于暗中的气质。
长身负手而立,宽肩窄腰,眼眸低垂的看着她,深如墨色,有道不明的威慑和疏离,虽是能窥出笑意,更多的却是凌冽和淡漠,多少有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偏偏鼻骨高挺的像群峰,睫毛合着眼睛一起缓缓垂着,密而长,晕成一片小小的阴影落在眼下,秋水为神玉为骨,是个不仅年轻,还非常漂亮的男人。
许岸突然就后悔自己刚刚说的那一串话。
在这样的人面前,就应该沉默的当一个木头的。
眼看着人走到门口,侧眸问了句,“还验吗?”
许岸瞬时激灵了起来,立马抱起盒子,跟了过去。
却也不敢走快,小碎步的跟在他后面,连声音都没出一点,像个猫似的。
园子大,回廊长,进来的时候许岸就琢磨过,二环里面竟然还有这般大小的园子,能纵着连廊千回百转,让人迷糊。
好在陆临意走的不算快,她抱着盒子,还算能跟住。
甚至因为陆临意高,走在前面,挡了大半的风。
许岸从后面瞧着他,终于看明白,刚刚折射着月光的,是他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指环,手指磋磨着,当做一个把玩的物件。
她是赵光远的第九个徒弟。
赵光远虽是做瓷的,也崇尚寓意,做了五十年的汝瓷,收了八个弟子,寓意发,后来见到了许岸,便改了寓意,说她可以让汝瓷的发扬久远。
只因为她对玉石瓷器以及古董的敏感。
过目不忘。
陆临意手上的这一枚,她在师傅给她的拍品图鉴里见过。
八位数的成交金额。
当年是引起过不小反响的品。
许岸跟在他后面,眼睛转的飞快,什么都要看一看,记一记。只怕日后这种府宅院落,她是不会再有机会来了。
以至于当陆临意停下的时候,她眼睛尚且落在门楼上的那块万字纹砖雕上,琢磨着到底是哪位皇帝在位时官邸的画风,人就嘭得一声撞了上去。
许岸下意识的就把怀里的木盒死死扣住,上半身死死挺直。
没有手去支撑,腿打了弯,膝盖径直落地,直扑扑的就跪了下去。
恰好落在了门槛的砖石上,眼前一黑,钻心刺骨的疼。
想来不光是破了皮,只怕还会掉块肉。
许岸却什么都顾不得,愣是咬着牙,先去查看手里的盒子,生怕有丝毫的碰撞伤了里面的瓷碗。
可还未等翻转看着明白,盒子就被瞬时拿走,胳膊被握住,人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崽子似得就被拎了起来。
径直放到了一旁的石墩上。
她能感受到原本疏离清冷的气氛变得凝结。
他有些生气。
许岸下意识的就看向他的眼眸,有几分怯,“陆先生,对不起。”
老家以前便有人说,有钱人最迷信风水,家里不能见血,特别是外人的血。
寓意不好。
她今天好像一直在做不是很聪明的事情。
陆临意的眼眸比之前还要冷些,可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冲佣人招了招手。
不出半分钟,已经有人把药拿了过来。
陆临意没有动,长身而立的站在一旁看着。
不是刚刚给她带路的阿姨,换了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佣人,手温,碰到许岸的腿,还不由的说了句,“穿得这么少,腿这么冰,可是磕的不轻哦。”
果不其然,裤子掀开,血淋淋的一片。
生生被砖磕去一块皮肉。
裤子的织物组织嵌在里面,想要拿出来,用镊子夹住丝线,拽的时候牵带着血肉。
血咕咕向外涌着,棉球换了七八块,也止不住。
许岸只觉得天灵盖都要顶破似的疼,生咬着牙,完全不敢出声。
这还只是止血阶段,只怕一会儿消毒,眼泪都会喷出来。
不由的伸手制止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抖,“阿姨,您把药给我吧,一会儿我回去自己处理。”
佣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旁边的人。
陆临意一直在看着她。
居高临下的。
本来就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看起来越发的可怜。
水润的一双眼眸现在被红血丝布满,连带着眉骨处,都是一片晕红。嘴唇惨白,却被她撕咬破了皮,一股一股的渗着细密的血珠。
细的仿佛随手可折的腿上血肉模糊,偏偏眼睛里半噙着泪,不敢让它落下来。
充盈在眼眶中,水盈盈的。
看起来就知道疼的不轻。
是个有点脾气的倔丫头。
陆临意给她重新定义了一下。
只不过这明明是惹人生怜的场景,他却隐隐有种想要吓哭她的冲动。
想让那包泪水落下。
比如现在拦腰把她横抱起来。
他都能想象到小姑娘受惊似的神情。
小兔子似的,又呆又怕。
可到底还是压住了内心的邪恶,只伸了手臂过去,让她借力。
“能起来吗?”
许岸哪里敢碰他,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可以,腿就打着软,根本吃不上力。
眼泪在晃动间也落了下来,从面颊上划过,啪嗒一下,落在了地面上。
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需要我抱你?”
这话一出,许岸瞬时把手搭在了陆临意的手臂上。
她摸到了那件她用眼睛感受过的,当真是质地柔软的针织。
“让老陈到门口,去医院。”
“陆先生,不用的。”许岸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这伤不算轻,但做瓷的人,被划伤碰破都是常事,哪有去医院的道理。
陆临意却全然不理,“你如果废了一条腿回去,你师父会来骂我的。”
这话简直就是屁话。
许岸心里暗暗腹诽,师傅那个一天只知道烧窑的人,哪里敢说他一句重话,只会骂自己不小心才是。
可生怕他再做些什么,到底老老实实的攀着陆临意的胳膊,腿吃不上力,重心就压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看起来并不是多了魁梧精壮的身形,却有力得很,许岸八十多斤的体重压在他的单臂上,稳得不曾向下半分。
她踉跄着,跟着他走出了大门。
陈师傅的车已经停下了门口。
还是那辆欧陆,心情和来的时候却截然不同。
明明后排大且宽,许岸却总觉得拥挤。
陆临意就坐在她的旁边。
出门之前他披了件大衣,手工毛呢,量体裁衣,衣角散在座位上,笼了大半的空气。
身上那股若有似无得奇楠香宛如细密的颗粒,从许岸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入。
占据着她所有的意识。
原本她想要拒绝他陪同的“好意”,可话卡在喉头,看到他的眼神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她到底太稚嫩了。
哪怕曾经逢遭大变,也独自一人抗衡过人性的恶与毒。但陆临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她这个小城市来的,无父无母的小丫头。
人要识时务。
想到这里,腿上的痛都被紧张取代,呼吸都变得迟缓了不少。
四四方方板板正正的坐着,一动不动。
陆家虽然喜好古玩,但陆临意毕竟年岁浅,今个儿让许岸送的这只天青釉碗是给老爷子的贺寿礼,日常也不算个不通尘事的人。
圈子里的玩乐大抵相似,左不济女伴换的勤些。
什么样的都见过,许岸这种稚嫩清纯的女大学生也不再少数,却好像从没见过她这么单薄的。
像是一节脆生白透的和田玉杆,轻折易碎。
落在膝盖上的手指能清晰的看到每一个骨节,白的透着血管,青色。指甲被修的圆润,干干净净的,指缘处甚至一点刺生都没有。
跟她这个人似的。
陆临意相信,她是足够干净的。
赵光远定是没有胆子,给他送个有问题的人。
只不过小姑娘看起来并不知道她嘴里的“师傅”到底打算做什么。
眼看着小姑娘的背挺的越来越直,他那点坏心思渐起。
手指落在她的背脊上,还未等用力,小姑娘已经哆嗦了一下。
陆临意突然有些乏味。
刚刚那份探寻的目光陡然收回。
他一定是太闲,才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产生兴趣。
当即收了手,跟她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而许岸,不着痕迹的的,吐了一口气。
陆临意的这栋宅子位置好,出了巷口,只需要三个路口,就是北青市最钟鸣鼎沸的医院。
许岸对这里医院最大的认知,是来自于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排队新闻和黄牛号。
却没想到人刚下车,已经有医护人员推着轮椅等在门口,许岸谢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被推进了外科急诊。
杀鸡用牛刀。
到底是全国顶级的医院,医护人员处理的干净高效,态度更是客气周道。
左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彻底包扎完毕。
远没有许岸想象中的疼痛。
“一周尽量不要见水,三天来换一次药。”
许岸愣了一下,轻声问道:“大夫,我不是本地人,明天就要走了,您把药开给我,我回家自己换可以吗?”
大夫有些犯难。
陆家打了招呼,没让住院已经是从简。
于是思忖了半响,还是给带班的主任打了电话。
不知道话传了几轮,最后落到许岸耳朵里的,是毋容置疑的话语。
“还是三天来换一次药,来三次就可以了。”
“可……”
“这是陆先生吩咐的。”
许岸瞬时闭上了嘴。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八点过半的时间。
肚子咕噜了几轮,现在反而是饿过了劲,没了饥饿感。
陆临意没说,许岸也不知道自己今晚这饭是否还要陪着他吃。
只是上车的时候,还是客气的道了声谢。
“今晚谢谢陆先生,给您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陆临意“嗯”了一声,算是收下了许岸的这份谢意。
待她坐稳,这才对司机说道:“去南苑。”
“是。”
许岸以为南苑是陆临意的另一个住所,到了才发现,竟然是二环胡同内的一家私房餐厅。
外面看起来与普通四合院无异,只多了两盏灯笼,连门牌都未挂。
推开门,别有洞天。
简单的四合院被改成了三间雅厅,通体玻璃房,院内正中,养了最葱郁的绿竹,把房间隔绝开来,形成了最静谧的环境。
中空的那尊缸许岸记得,前些年拍卖的时候,价格不算顶高,但因为内里刻雕了竹林纹饰,引了不少人竞拍。
最后落入的就是北青市的藏家。
许岸收回目光,就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剃了光头的男性迎了过来,穿了身灰黑色的改良中山装,长臂一伸,却能看到手腕间的纹身,延展向上,像个花臂。
看到陆临意,带着几分熟稔的客气。
“二楼全都留了出来,菜品还是老样子,刚刚上桌,”说完,又偏头看了眼一旁的许岸,目光坦荡,没有丝毫让人不舒服的窥伺。
“陆先生说您的裤子出了点意外,我让店里的姑娘去买了几件,您先跟我去看一下?”
许岸不曾想他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经过这一晚,她大概了解了陆临意的性格。
他既然做了决定的事情,就没有给她扭捏拒绝的机会。
而她也确实需要一条裤子。
医生把她整个膝盖处剪了个方正的豁口,露出白色纱布,蠢兮兮的。
许岸坦坦荡荡看向他的眼眸,客气的说了句,“谢谢陆先生,”继而转头看向老板,“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边请。”
说是店里的姑娘,不过二十岁的模样。
人漂亮,眼角微挑,穿了身绛紫色的露背长裙,外披了件亮黑色的皮草,有一种咄咄逼人的英气。
裤子摆了七八条,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休息间。
质地和颜色各异,明显考虑了各种风格。
“我叫沈蛮,你叫我小蛮就可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陆先生吩咐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做好,你挑挑,不行我再让人送。”
“你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这条粉色不错,嫩。”
“不过你也太瘦了,”说着,她还过来用手掐了下许岸的腰,咯得许岸有几分痒,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瞬间就惊艳的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陆先生喜欢你,你多笑笑,太漂亮了,最近新拿影后那个小白花,你比她漂亮多了。”
姑娘话多,一句接一句的密,以至于许岸甚至不知道要回应她的哪一句。
又怕话多给陆临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安静的选了条黑色长裤,去里间换了下来。
小姑娘还在絮叨着,“你这裤我就给你扔了,破的也太厉害了,听说你们刚从医院过来,陆先生吃饭一向准时,很少有这个点用餐的,他还真是很喜欢你啊。”
许岸听了个大概。
明白对方她是误会了她和陆临意的关系,还想通过这种说辞来让她高兴。
自己在这样的男人心中曾经有过特殊的对待,对女孩子来说,是殊荣。
许岸到底没有解释什么。
不会再见到的人,不会再接触的事,她就算说了,旁人也不过以为她故作清高,装出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神情。
没意思的很。
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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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饭的地方在二楼。
说是二楼,更准确的说是天台。
户外露台,恰好可以看到一旁雍和宫的夜景。
比起一楼精致隐秘的雅间,这里更像是单独为人准备的专所。
从杯盘碗盏到桌椅提灯,都和陆临意那栋园子里的风格一致。
菜品考据。
琥珀花胶黄鱼羹、莲茸椰青煨牛腩、燕窝雪蛤秋梨汤,还有一份蟹黄炒饭。
甜品,是山楂乳酪球。
比之北方的咸香,明显加了南方的清甜口。
陆临意吃的不多,许是像刚刚沈蛮说的,过了餐点。只简单吃了盘里的分食,要了一杯酒。
许岸则吃的认真。
饿了一整天,又提着心过了一晚。
东西平安送到,小姑娘的心事卸了大半,食欲最先恢复。
不挑拣,每样食物落入嘴中,会浅品一下,有时候是诧异食物的口味,有时候是享受着半眯了眼。
比她任何时候都要生动。
吃的却安静,筷子半悬着使用,连杯盏间的轻脆声都没有。
食物放进嘴里,耐着心的咀嚼。
陆临意单手持杯,起先是看着外面,不多时就被许岸吸引了过去。
小姑娘冻得红通的鼻尖因为吃得热乎已经彻底变成了粉嫩的红。
眼睛水晶晶的,饶是没有含泪,也仿佛盈盈的带着水汽。
腮一鼓一鼓的,嘴唇一张一合,红色的山楂球被她放进齿间,一咬下去,唇红齿白。
看起来很香。
他惯来不喜甜,小时候大院里的小朋友会因为一两块糖被哄骗着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教育,糖是最廉价量贩且不值钱的东西。
不用尝。
可现在,他突然很想尝尝,这道甜品的味道。
想着,眼眸落到盘子里,白瓷盘空,最后一个山楂球已经被许岸夹到了筷子上。
小姑娘今晚第一次正眼瞧他,就是对上了他探寻盘子的目光。
于是眼睛越发睁大,手里的食物多少像烫手山芋似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不好意思陆先生,我以为您已经吃完了。”
“没关系,”陆临意说着,眼眸落在她的筷子上,“你这还有一个。”
小姑娘的震惊无需探寻,渲然而出,“这个已经被我夹过了。”
“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啊!
许岸本来想说,可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应该有洁癖才对,怎么会吃她夹过的东西!
早知道她不偷懒,以为陆临意结束了今晚的进餐,最后一个球,侥幸的没有用公筷。
当下进退两难,眼咕噜转了两圈,最后带着几分心虚的笑意说道:“要不再点一份?我也觉得好吃,还吃得下。”
陆临意嘴角的笑意起,存了逗她的心思,“套系是4999一位,许小姐如果有兴趣,可以让他们加的。”
许岸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直接把手上的山楂放到了陆临意的盘子里。
笑话,499她都付不起,更别说再加一位数。
反正是陆临意吃,他不嫌就好。
陆临意也不客气,当真夹了放进嘴里。
酸酸黏黏的,和他记忆中的甜一样,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远没有看着小丫头吃起来的那么诱人。
当即放下了筷子。
可小姑娘大眼睛满含期待的望着他,仿佛也希望他和她一样喜欢这个味道似的。
他不由的勾唇,起了点别的心思,狭着不算纯良的眼神,给许岸倒了杯酒。
“能喝吗?”
淮城有自己的淮酒,大大小小的作坊无数。
许岸虽然不懂酒,但自小跟着父亲走亲串友,也算是个泡在酒罐子里长大的孩子。
品是不会品,但喝的了。
陆临意让她喝,她没有拒绝。
夜晚风凉,饶是顶层的四周都开了风暖,也还是有寒冬嶙峋的冷意。
更何况,酒壮怂人胆,许岸觉得,自己此刻非常适合来一杯。
当即接过了陆临意的酒杯,颇有几分豪迈的说了句,“能。”
一饮而尽,从脸到肚子都倾时热乎乎的。
喝的急了些,甚至都不曾注意度数。
喝完了才觉得口腔辛辣,哈哈的做着些散热的动作。
粉舌头抵在白齿间,容易让人作他想。
陆临意被她这喝酒的做派引得眉眼笑意莹润。
原本远山似的孤冷清傲的人,仿佛近了几分。
许岸呆愣了两秒。
她绝不是个会被皮囊吸引的人,若是如此,她现如今这副模样早就可以最大化的利用,让她脱离现在的生活。
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陆临意拽去目光。
后来她才明白。
那般衿贵舒雅,卓然于世的气度,像那只她隔着屏幕看过无数次的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
从来都是她连看一眼都是奢侈的存在。
好在陆先生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纵着她喝,也不多言。
酒喝了几杯,眼看着瓶子见了底,许岸想着师傅来之前的叮嘱,起身给陆临意端了个酒。
“今晚谢谢陆先生,我给您带了不少的麻烦,还请您见谅。”
双手斟着,下垂手递到了陆临意的面前,一副小辈给长辈敬酒的模样。
惹得他越发笑了起来,“许岸,我今年二十六岁,不是五十六岁,你就差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了。”
话语也不似下午时候的深沉,有几分清凛。
沈蛮说她笑起来漂亮,可大抵是没见过陆临意的笑容。
缀在城市的霓虹光影里,背靠着月光与红砖绿瓦,百年古朴,清俊淡雅,指尖那枚白玉指环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
谪仙似的,像是出脱于这个世间的人。
可偏偏眼底的笑意不假,混杂在浓雾墨黑的瞳子里,带了一抹生气。
许岸莫名的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诗歌。
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虽是嘴上说着那样揶揄的话,可也就着许岸的手,饮了那杯酒。
削肩长项、睫毛陷落,鼻息间淡淡的气息恰好扑到许岸的手背上,引得她轻颤了一下。
陆临意收进眼底,又像是得了什么意趣似的,让人拿了新的一瓶酒上来。
看着许岸湿漉漉的眼眸问道:“还能喝吗?”
许岸思忖了半响,齿扣着下唇,认真的很。
许是美色和月色都实在太过诱人,到底点了点头,不过举了一根指头,摆在鼻子前,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说道:“就一杯,还能再喝一杯。”
话里面带着几分迷离。
三分真,七分假。
许岸没醉,不过刚刚喝了个尽兴而已,却也不能放纵着他如此灌自己。
她年轻,但不傻,饶是陆临意看起来再是朗朗坦荡不容亵玩的人,也毕竟是个男人。
陆临意看着她,小姑娘明明眼底的眸色清亮,却偏偏装出一副要醉的模样。
娇遐的脸上泛了点点红晕,不多,缀在眼下,鼻尖,耳际的位置。
比刻意打下的腮红还要粉嫩。
她比来的时候明显放松了不少,说话的时候,还是软糯糯的,一字一句,嘴一开一合,水润饱满的像多汁溢出的水蜜桃。
她看起来比那个过分甜腻的奶酪球好吃很多。
像只猫。
北青烟斋曾经闯进来过的那只白色小野猫。
最开始时谨慎惊恐,拱背竖毛,带着提防和局促。
乔姨放了猫食在园子里,它每吃一口总要环顾着四周,还会把部分食物偷偷藏起来。
却不知,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的。
他命人在她藏食的地方放了更多的食物。
后来它温顺了下来,柔柔的窝在他的藤椅旁睡觉,安静绵软,冷得时候会缩进他的大衣里,专门找腰窝最温暖的地方。
那段时间,是他睡眠最好的时候。
陆临意好像不太记得了。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他在医院门口等她的时候,司机告诉他,小丫头可怜,是该读大学的年纪,却天天泡在窑里。
“我刚去接她的时候,一个人可以推动两米高的窑架。”
“手上都是伤。”
陆家从不养话多的人,陈德从跟了他十年有余,这话是故意说的。
陆临意把眼眸落在她握着酒杯的手上。
其实看不清伤,只能看到瘦,骨节分明,仔细辨,才能看到那些细细密密的纹路。
刀子或者泥片划伤的痕迹。
明明一张脸灿若桃花,偏生得像个灰姑娘似的。
寡净孤冷,惹人徒增怜惜。
送到他身边的,不论是人还是物,都有背后的深意。
那只他养过的猫有,还未拆开的那只碗有。
眼前的姑娘……
陆临意突然轻轻探了身向前,与她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
恰好可以让她听到自己带着笑意玩玩味的问询。
“许小姐今晚住哪?”
“荣庆路四季酒店,一会儿还要麻烦陈师傅送我一下。”许岸没有丝毫的犹疑,说的利落爽脆。
眼神晶莹,坦坦荡荡。
衬的那个内心肮脏的人是他一样。
陆临意的眼眸一顿,微微直起身,眼眸里的深意多了几分,“宅子里房间多,离医院也近,陈小姐去我那住。”
照例不是询问句。
小姑娘刚刚还坦荡的姿态瞬间变成戒备,向后撤了一下,背靠紧了椅背,扯了一个客气的笑。
“谢谢陆先生好意,酒店超过三点就不能退了,我不麻烦。”
那副生怕他吃了她的模样,倒真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陆临意不由得低眸轻笑着摇了摇头。
出格了。
他今晚困着小朋友在这里,纵着自己胡思乱想的行为不是他该做的。
猫养过一次就够了,不过是生活中解闷的玩意,强求就没有意思了。
当即单手举杯示意了一下,恢复了客气疏离的模样,“听你的,最后一杯。”
这一杯喝的,各怀心事。
许岸多少有些不安,睫毛微抬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他看起来比她的酒量还要好。
两个人喝的绝不算少,饶是不知道具体的度数,这一瓶洋酒下去,也绝不是普通红酒能比拟的。
可他却仿佛喝的不过是茶水似的,脸都不曾染上半点红晕。
陆临意说话作数,一杯酒尽,当真起身向下走去。
许岸跟在后面,穿过那道连珠纹手雕木门前,突然回身看了眼那晚的月亮。
后来,当许岸跨越大洋远赴另一个国家的时候,她总会想起那晚那轮弯月。
注定的残缺,注定的不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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