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明月宋时关

唐时明月宋时关

江左辰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1983396

唐时明月照心寂,北宋雄关铁衣寒!南唐风月,诗词歌赋,有苏宸的才华横溢。 北宋边关,金戈铁马,有苏宸的挥斥方遒。这是五代末北宋初,一个风云际会、列国峥嵘的时代。 且看苏宸如何在唐宋变革时期,走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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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正是江南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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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建隆五年(公元964年),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江南之地,已是春风和煦,柳绿花红,一片生机勃勃的盎然景象。

    润州城外,西郊一里之处,有一座阳彭山,并不雄奇巍峨,但重峦叠翠,山明水清,风景秀丽;又临润州罗城外郭的西城门,是过往行人从西面去渡口、入润州的必经之地,官员商户迎来送往都喜欢将这里作为饯客之所,故而酒楼林立,商贩成排,繁华如闹市。

    尤其是当下游春时节,城里的凡夫百姓、才子佳人、达官贵人家眷们皆喜欢到这里踏春郊游,好不热闹。

    苏宸站在山脚下,看着熙攘的人群,喧闹的街道,全都是古人的穿衣打扮,微微苦笑,看来他真的是来到了古代,而非是在他熟悉的二十一世纪现代社会。

    他的名字原本叫苏以轩,是浙江某大学的一位中文系研究生,暑假回家与从事医学事业父母因专业选择的事,再次发生口角争执,赌气之下,一个人报团外出旅游散心,谁知在登山听到有人喊救命,自己过去搭救却不慎跌落山崖,苏醒来后,苏以轩就在这个世界了。

    苏宸是他这具身子主人的名字,同姓不同名,刚到十八岁的弱冠年纪,其父生前似乎大有来头,是南唐金陵宫廷的一位御医,五年前却因为太子暴毙案,受到牵连,被南唐中主李璟下旨,给缉拿下狱,顺带抄了家做惩罚。

    其父苏明远不久虽死在了狱中,但元宗李璟不是嗜杀的主儿,所以没有下令满门抄斩,这才让苏宸这个独生嫡子苟活下来,在五年前抄家时,被府上一位忠心老仆人带回了润州祖宅生活,这些信息来自脑里残存记忆。

    苏以轩醒来时候,就在七日前,身子原主人似乎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抬回家时候一口气没上来,这个皮囊就换了主子。

    “既然回不去了,就要好好活下去!”

    他已经是苏宸的身份,逐渐接受下来,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迅速融入这个时代。

    南唐子民!

    一个被抄家的太医嫡子,父母双亡,如今家穷四壁,老仆人两年前散手人寰,家里只剩还有一个干妹妹,跟他艰难度日,是苏宸目前的窘迫处境。

    苏宸觉得,自己有必要早些渡江北上才对,否则待在南唐是没有前途滴,即便现在还饿不死,但是未来南唐会在十年后被北宋所灭,多留无益啊!

    此地阳彭山与西面瓦瓷山之间,地势较洼,常年蓄水形成了一处湖泊,名为阳彭湖(小孟湖),甚是宽阔,此时湖面上波光鳞鳞,一些画舫篷船,游弋在上。

    船上不断丝竹管弦之声,似乎有才子佳人正在船上抚琴吹笛,卖弄风月,抒发文青的兴致。

    也有的船舫内,有嬉笑声传出,一些达官豪族的千金小姐们出游,终于不必闷在家里思春了,彼此相见,谈笑自由,都不拘束了。

    山脚下的湖堤岸边,站立不少年轻士子,穿着直掇长衣,圆领窄袖,头戴‘折上巾’的四脚璞头,清一色的文人打扮,折扇轻摇,看上去文质彬彬,但是那些如狼饥渴的眼神,却暴露了一些男人的本心。

    “快看,徐大才女的画舫过来了!”

    “真的是徐才女的画舫耶!”

    一些士子更加激动了,嗷嗷大喊起来,比狼嚎还有力。

    他们口中的徐才女,名为徐清婉,有润州第一才女之称,写词作赋,压盖过了城内读书的年轻士子,又精通音律,长得花容月貌,清水芙蓉,祖上身份也高贵,因此很受润州读书人的青睐追捧。

    不远处,一艘精美画舫缓缓行近。

    这画舫阁楼巧立,飞檐雕花,说不出的秀丽气派。

    不过画舫的夹板上并没有人站立,只有迎风飘动的一个竹纸灯笼摇摆着,异常显眼,上面还有浓墨挥毫写着的一个“徐”字。

    虽然望不见人,但从画舫中倒是传来袅袅琴声,并伴随着悦人的歌声,在河面上悠然飘荡。

    “春风拂拂横秋水,掩映遥相对。只知长作碧窗期,谁信东风、吹散彩云飞。”

    “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杨花零落月溶溶,尘掩玉筝弦柱、画堂空。”

    苏宸已经听出来,这是南唐时期冯延巳的一首词《虞美人》的下半阙,词题是“玉钩鸾柱调鹦鹉。”

    “这首冯老的词,被徐才女唱的妙啊!”

    除了他之外,岸边不少读书人都听出来了这首词的出处,因为冯延己的词,在唐国境内流传甚广。

    冯延巳是南唐的著名词人,仕于南唐烈祖、中主二朝,三度入相,四年前已去世,官终太子太傅,虽然做官方面,没少出馊主意,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政治才能有限,但是填词方面,倒是深通晚唐蜀地花间派的精髓,一生写下不少好词赋,成为南唐词的代表人物之一。

    南唐承接五代与北宋之间,在北方征战不休的年底,江南自杨吴割据一方,经营淮南与江左,后经徐温、李昇的励精图治,到南唐立国,几十年稳定下来,经济发展,文化得以繁荣,唐国境内的文人墨客也比较多,对花间派的词儿,多有继承。

    在苏宸看来,词的语句虽然华丽耐听,柔婉精细,但是过于胭脂气;当然,那是因为词的发展刚兴起,还没有经过李煜的亡国词,柳永的婉约词,苏轼的豪放词等洗礼,不够成熟罢了。

    此刻,画舫停泊靠堤,徐清婉带着一名婢女上岸,远远望去,徐清婉一袭碧绿色绫罗长裙,乌黑青丝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秀项欣长,纤腰薄背,身姿曼妙,衣带飘风,走在湖水畔,湖水的光与影映衬着,彷如濯尘世之白莲。

    随行身后,还有几位诗社的女子,有说有笑,上岸要参加聚会了。

    苏宸有些好奇,想观看一下这位润州第一才女的具体容颜,刚上前两步,就被周围的士子一哄而上,挤到后面了,差点摔倒。

    “我擦!”苏宸忍不住爆粗口,所谓的儒生士子,彬彬如玉,关键时候,比他还不要脸。

    “算了,管她什么才女不才女的,估计连小学六年级算术题都做不好,我就别去凑热闹了。”苏宸自觉跟对方不是一个朋友圈的人,没必要上前追星了。

    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咕噜噜!”

    肚子这时候不恰时宜地响起,苏宸脸色一垮,早晨只喝了半碗碴子粥,对于他这个十八岁上下都正长身体的年纪,实在不够塞牙缝的,更别说填饱糊口了;眼下离正午还早,肚子就空瘪了。

    “得想办法赚钱糊口,除了自己不挨饿,家里还有一个小萝莉,嗷嗷待哺呢!”苏宸想到家里空荡荡,没有了钱贯和存粮,日子不好过啊!

    苏宸离开河堤,走向了一处杨柳绿荫,那里有一撮人,摆放一些桌案和文墨,还挂着一些对联和诗文,有卖字画的文人,也有收曲词的铺子。

    “一首新曲词,十文!”

    “中等新曲词,三十文!”

    “上等新曲词,面议!”

    横幅拉开,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有专门收曲词的人。

    苏宸打听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几个青楼曲馆当红的清倌人专门派人,在这里收文人士子的新曲词。

    清倌人在青楼卖艺,吹拉弹唱,往往会不断推出新曲新词,从而吸引住宾客,继续听她演出,吸金赚钱,所以好的词赋,是非常重要的。

    今日西郊春游,出行的文人众多,青楼派人在这打宣传的同时,顺带收一点新词之作。

    苏宸闻言眼神一亮,自己脑海里背下的宋词可不少,先整一首混口饭吃,还是能过关的。

    他走上前,来到一家书棚下,对着其中一个坐在作案前青衫老者道:“这位老伯,在下私下做了几首长短词,想要一试!”

    青衫老翁是湘云馆的一位文书先生,平时在馆内帮忙修修词句,讲一点文章,有半个私塾先生的身份,毕竟清倌人们也要读书识字,才能跟文人士子、权贵子弟们交流,所以,不能是一字不识、只懂卖笑卖身的文盲。

    “公子可有功名在身?”老问抬头看了苏宸一眼,询问道。

    “应该是,生徒!”

    苏宸记忆里,似乎这个身体的主人,读过书,但是没有经过乡贡考试,只能算生徒,就是在地方书院读书过后,算是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却没有功名在身。

    南唐在五代时期,应是最注重科举考试的朝廷。在升元年间,科举取士侧重法律,受烈祖个人影响为大。以后元宗、李后主两朝,取士多重诗赋、策论,重用儒吏,进士科考试内容多以试诗赋,另加策论。

    当时还没有州试、省试和殿试的三级科举考试制度,只有乡贡考试,考过者为贡士,可以进京赶考,参加贡院会试,及第者为进士!

    “哦,只是生徒,也勉强可以,请动笔写下来曲词和姓名,若是老朽没有听过的新作,质量不错,通过验证,就可以拿到报酬了。”老者回复。

    苏宸点头,这倒容易,来到隔开人群视线的桌案后面,背着身子,外面人就看不到他写什么了,他拿起毛笔,想了想,苏轼、李清照、辛弃疾、陆游等宋代大词人太多了,名传千古的词也多,重磅要留在后面,几十文钱,随便丢出一首柳永的普通词儿就行,正好上学期自己就写研究柳永的课题,背下不少他的曲词。

    当下,在一张空白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首《曲玉管》:

    “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这是柳永抒写离愁别恨的代表作之一,质量不错,但跟他的《雨霖铃》《蝶恋花》相比,在传颂度上,还是要逊色许多。

    一张纸上,满满的小楷字,笔力隽永清秀,这是小时候在外公家,被外公憋着抄中医药方时候,练下的毛笔字,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场。

    青衫老者本来并没有多大期待,但是接过纸张之后,映入眼帘的字体先是给他不错的感官,仔细读下一遍之后,眉头蹙起,这首词,虽然称不上千古名句,可以给人惊艳之感,但也绝对上乘,怕是今日收来的最好之作了。


第二章 初见白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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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老者有些不放心,提笔摘出不连贯的两句,派随身小厮拿着纸条送往其它书棚那里,看是否有重句的,如果彼此没有冲撞,代表没有人在一词多投,验证完成,才算过关。

    苏宸在书棚前等待的时候,外围有人蓦然说了一句,白家的小娘子也到了。

    “在哪!在哪!”

    不少男子闻言,转身蜂拥跑过去了。

    苏宸看到这等怪现象,忍不住问向外面的人:“哪个白家小娘子?”

    “除了以制陶闻名江南的白家素素小娘子,还有哪个白家小娘子,有如此大影响力?”

    “白素素,她为何这样受欢迎!”苏宸愣了一下。

    青衫老者疑惑看着他道:“这位公子,你是初来乍到吗?这白素素生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而且经商能力奇高,据说白家这一代,没什么有能力的才俊,白家巨贾,富可敌国,谁若能娶了她,不是瞬间成了豪婿,也不知哪个王八蛋能有此好运!

    苏宸脑海里似乎有一些残留印象了,但又有一条消息让他吃惊,白素素似乎跟他,还有着娃娃亲的婚约,换句话说,润州经商天才、国色美人,是他的未婚妻?

    好运的王八蛋??

    不知为何,听着怎么就觉得刺耳呢,跟我有关系吗!

    苏宸的祖上都是学医的,父亲更是唐国的太医,在润州也算是名望大户,苏家与白家关系走得近,苏宸祖父和白家老爷子白奉先交情莫逆,苏家没少为白家人看病抓药。

    尤其是十五年前,苏明远在润州时,白奉先有一次犯病昏厥,差点要了老命,是苏明远亲手救治过来,因此白家老爷子心生感激,就将掌上明珠一般的孙女白素素,许配给了苏明远之子苏宸,定下娃娃亲。

    那一年,苏宸三岁,白素素只有两岁。

    后来苏家因为治瘟疫有功,保和堂名声大噪,苏明远被人推荐入宫接受封赐,做了宫廷太医,一家人就搬去了金陵生活,但这门姻缘并没有断掉,以前每隔两年,苏明远带着家眷回润州祭祖,总是会去白家走访,让苏宸与白素素见一面。

    不过,由于苏宸年少比较贪玩一些,资质又平庸,既没有学到精湛医术,读书也是半吊子,渐被白素素所不喜。

    随着年纪增长,白素素越长越漂亮,而且性格坚毅,读书识字,识大局,又有经商头脑,十三岁时已经能独立做账,管理账房了。

    反观苏宸,没有多大长进,反而染上了金陵纨绔子弟的陋习,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白素素听闻后变得厌恶,就避而不见了。

    好景不长,等苏明远牵扯到太子暴毙事后,金陵苏家一日倒塌,苏宸被老仆人带回润州祖宅,这几年没有生计来源,不断变卖祖宅的东西,已经家徒四壁了。

    这桩婚事就这样搁浅下来,苏宸没有托人去提亲,白家也就沉默不认了。

    此时,苏宸目光看向那边,目光盯向白素素那边,后者已经被一簇人群包围,身边有些乡绅富户的千金小姐,外围是一些诗社的书生士子,以及贵胄子弟,普通的老百姓不敢太靠近,都是在远处观望,这些公子、小姐可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白素素身穿着一袭素白色的霓裳裙,上下连体,用一条浅草绿的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儿系住了,显得亭亭玉立。

    满头墨黑的长发,梳成未出阁的丫鬟型,插了一支梅花碧玉簪,显得简单大方,又有高贵气质。

    五官精致,瓜子脸,柳叶眉,明眸皓齿,谈笑间,给人若春风拂面,双眸盈盈一转间,给周围人真挚的感觉,不得不说,在交际方面有些天赋。

    苏宸看着那群人似乎要从书棚这里经过,所以距离在拉近,看得也就变得清晰许多。

    隔着数十米,苏宸仔细打量着白素素,心中苦笑,虽然这位豪门千金跟他有着娃娃亲,但苏家中道衰落,不认为自己登门,白家还会承认这门婚事。

    否则迎娶这样白富美,瞬间就能解决生活问题,得少奋斗多少年!

    直接就成为人生赢家了。

    哥们,醒醒吧!这种好事,苏宸觉得不现实,估计前脚登门,后脚就能被白家府内的家丁给揍死了。

    如果白家真的念及旧情,也不会这样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了。

    做人还是清醒一些好,苏宸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笑意,别做白日梦了。

    日梦也不行!

    这一瞬间,白素素似乎心有所感,余光望来,也看到了数十米外的苏宸,先是一愣,旋即认出了他,不禁蹙起眉头。

    尽管白素素这两年没有跟苏宸正式见过面,但是,私下却也在暗中看过苏宸的样貌和行为举止,心中有个印象,谈不上多好。

    这时候,在书棚前,那十五六岁的小厮跑回来,摇了摇头,青山老者才放下心,满脸笑容正跟苏宸客套道:“苏公子这首词,过关了,可达到中等层次,可喜可贺,这是三十文,请拿好!”

    苏宸撇撇嘴,心想这老梆子有点坑人啊,柳永这词儿,虽然称不上脍炙人口的顶级作品,但也能够入唐诗宋词三百首的佳作,就特么的值三十文,你识不识货?

    要不是现在缺钱,苏宸真想抓取这一把铜钱砸过去,别用铜臭钱羞辱文人的诗词!

    算了,吃饭要紧,跟着老家伙浪费什么时间。

    苏宸心中默默对柳三变的词道了歉,接过三十文,揣进怀内的口袋内,拱手告辞。

    这一幕被白素素恰好看见,心中狐疑,在贴身丫鬟小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桐点头,目光机灵闪动,看向书棚方向,然后抽身挤了过去。

    苏宸拿了铜板之后,已经离开书棚那里,沿着湖边往北走,那里人群稀少,环境优雅,也可以返回西城门,不打算原路热闹区回去了。

    身上有钱了,苏宸觉得应该冷静一下,思考一下人生,不对,思考一下这三十文该如何用,解决生存的困难。

    唐宋之际,铜钱是主要货币,金银如同珍珠属于贵重宝物,不作为货币流通使用的,但有时候,权贵之间,或是豪商巨贾,出行携带巨大数目的铜钱实在不方便,也会使用金银来结算、交易。

    依照唐旧制,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而一千文为一贯,目前在江南和宋境仍是这样推行。

    以目前南唐的物价水准和购买力,一文钱能够买一个烧饼,相当于后世的一块钱吧,二文钱能买一斤粟米,稻米则需要三文钱。

    苏宸沿着来路返回,像城外这种文艺青年的诗社活动,适婚男女的联谊踏春,他暂时没有兴趣,走在阳彭山下的一条繁华街市,目光四处打量,寻找适合他的商机。

    阳彭山下,街道如同集市,这里有固定的酒楼、客栈、茶馆、商铺,青砖铺路,灯笼高挂,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往上顶上去,有唐代建立的东岳别庙、凌云寺等,一些年轻的信男信女,也会到寺庙了烧香,求姻缘,求平安,求仕途者皆有。

    苏宸看着过道两旁的商铺,出售丝绸帛布,胭脂水粉,笔墨纸砚,枣橘瓜果,酒酿食盐,春饼干果等许多日用食用品、消耗品,被这里的商铺出售。

    这是南唐末与北宋初年的年代,物资还不够丰富,但润州这里,却并不匮乏。

    由于数年前,后周在柴荣的带军之下,吞下了南唐在江北的淮南十三州,疆域缩小了三分之一,扬州、滁州、濠州、光州、楚州等大城都丢掉了,只有江南之地残喘,因此润州成为南唐第二大城市,又是北大门,长江与运河交汇之处,漕运发达,所以润州的经济目前倒是举足轻重,在这里出售的商品也多。

    苏宸在路边吃了一碗王婆杂菜羹,买了三个贺家酪饼,花了五文钱,自己填饱了肚子,也给家里妹子带一张饼,然后从西城门进入城里,向自家宅子所在的里坊巷子走去。

    .........

    河堤杨柳前。

    “大小姐,苏宸方才在书棚那里,写了一首曲词,跟老先生换了三十文,拿钱走了。”小桐回来向白素素禀告。

    “苏宸,写曲词换钱?”白素素错愕一下,听到婢女小桐打听来的消息,觉得有些恍惚,跟她预想的可不一样。

    原本以为,苏宸接近那个湘云馆的人,是打听湘云馆的清倌人今日有没有来踏春,沾花惹蝶,这才符合他的纨绔性格吧,怎么忽然转性写文卖钱了,他能写出好曲词吗?

    白素素仿佛发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顿时来了兴致,询问:“曲词可曾买下来?”

    “买了,不过那个老叟忒不是东西,竟然要了我一贯钱,说是难得的佳作,不带还价的。”小桐气鼓鼓地拿出一张纸,上面就是苏宸亲笔写的词句。

    白素素接过之后,带着几分好奇,也有轻视念头,很随意扫了一眼。

    “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

    白素素默念几句,眼眸越来越亮,虽然她写诗词的天赋不高,但是品读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一口气读下来,竟然也觉得是首绝佳的好词,平时润州才子圈,屡搞诗社活动,多有诗词新出,但也难找到比得上这一首的长短词。

    “这真是苏宸写的?”白素素读过之后,有些狐疑,她私下派人打听过,苏宸应该文采平庸才对。

    小桐问:“是啊,上面有他的名字,不过留下的名字却是苏以轩,未用真名,大小姐,词写的可堪入目?”

    白素素轻叹:“何止入目,若真有写此曲词的能力,怕是也能担得上一个才子之名。”

    “谁,苏宸是才子?”小桐不知为何,听完总觉得有尿意,不对,是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容貌清秀,古灵精怪的大长腿少女走过来,身上是书生罗衫服饰,易钗而弁,女扮男装,但皮肤洁白傲霜,鼻儿小巧,唇若绛点,还是难掩女子的神态和姿容。

    “素素姐,那边诗社活动就要开始了,快随我过去吧,咦,这是什么,你们准备的曲词吗?”少女眼尖手快,一把就把那首《曲玉管》的纸张抢过去了。

    “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

    “读起来还可以,素素姐,是你写的吗,要参加诗社,夺才女之名?”大长腿少女询问。

    白素素掩饰尴尬,微微一笑:“偶然所得,不提也罢!箐箐,交给小桐收起来吧。”

    这大长腿的少女名为彭箐箐,乃是润州的知州大人府上的千金,跟白素素是好闺蜜。

    不过,她对文墨和女红之事都不感兴趣,反而酷爱习武,舞剑弄棒,在润州城内,也算一个野蛮千金。平日里,跟白素素聊得来,也比较听她的言语,算是一物降一物。

    彭箐箐其实没有读出词的好坏,兴趣也不大,随手交给了小桐,然后拉着白素素的手臂,就快步朝着诗社活动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催促说:“走走,快点过去,那里聚集不少书生才子了,平时你不是爱读书吗,这次润州的才子可是来了大半,你挑一挑,选个如意夫婿,免得又被那个丁家二郎逼婚了。”


第三章 祸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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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州城以前叫铁瓮城,是三国孙吴时期建立,依山而筑,略近椭圆,唐代时期又扩建润州,修筑了夹城和罗城,城高墙厚,增强了防御工事。

    而城内河流密布,北临长江,运河凿城而过,把润州城一分二,分为东半城区与西半城区,在运河两岸码头林立,草市摊位也多,街市繁华。

    整座城内,随处可见青砖古瓦,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阁楼典雅,参差错落,由于河网密集,每走几百步,会看到小桥流水,篷船在水上穿行,河堤草盛,杨柳依依,一幅江南水乡的画卷感。

    苏宸步行,边走边看,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从西城门赶回自己所在坊巷。

    唐代推行里坊制,五代十国时也有延续,南唐属于半保留状态,但不严格实行里坊制和宵禁制,也不设坊门,润州城设有十三个大的里坊,便于管理,里面街巷交错

    苏宸的祖宅坐落于柳河坊的打索街一带,这里经营药材铺的比较多,白蛇传里,小青还到镇江打索街上买过药材。

    这个里坊东临运河,属于西城区的东郊位置,走上几百丈,便可抵达运河堤坝边,与东半城区,隔着运河相望。

    这一路上,苏宸对润州成的大致风貌和物质水平已然有了一些了解,虽然还谈不上深入,但管中窥豹,也绝非一点认识没有。

    总体来说,润州城的物资还算充足,毕竟这已经是南唐除了金陵之外,最大的一个州城,战略地位也重要,加上又是重要的港口集散地,比其它城池内的物资应该强一些,但是,苏宸以另个时代的眼光看待,却觉得匮乏了。

    没有手机电视,没有肯德基麦当劳,没有百货商场!

    苏宸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他就要考虑如何生活,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还有个小萝莉妹子等着自己抚养,贫穷吃苦过一生,并非他所愿!

    “在南唐,暂时要如何过得富裕起来呢?”

    苏宸一边想着,一边往家里走,刚到巷子附近,就看到自家院子那里围着许多人,似乎在看热闹。

    他大步流星又走近几步,就听到灵儿的哭喊声。

    苏宸脸色一变,疾步冲到了家门口。

    “让一让!”

    苏宸冲进自家门口,这里是江南,房舍不像北方那样有大门庭,长院落,正位一个主房的粗犷布局。润州内房舍的大门,就是前堂的屋门,前堂与后堂之间,有天井的小院过度,而且都是木质结构,色泽偏暗,没有北方居户院子那么开阔,露天敞地的。

    他进了天井小院,看到了曹家三少曹郸,带着三个家仆在闹事,打砸院内的木桩和水缸、盆罐,还有人拉要把他的义妹杨灵儿拽走。

    苏宸见状顿时怒气勃发,大吼一声。

    “嗨,放开那个女孩!”

    苏宸喝斥完,箭步冲过去要制止他们欺负自己的小妹。

    有个曹家仆人转身,见有人过来制止,下意识张开手臂拦挡。

    “啊打!”苏宸直接一个跆拳道标准侧踢,踹在了那个一个仆人身上,把他踹得倒退好几米倒在了地上。

    其余两名仆人见有狠人来了,也就松开了拉扯杨灵儿的手。

    杨灵儿则顺势跑到了苏宸的身后,拉住了他的胳膊,生怕自己被抢走。

    苏宸安慰杨灵儿:“别怕,有哥在,不会让人欺负你!”

    杨灵儿眼眶里都是泪水,眼睛水灵灵地,又圆又大,虽然过了年,才十二岁,穿着更是普通的粗布衣裳,但是,也难掩小美人胚子的样貌了。

    “苏宸苏大郎,你还长本事了。”曹郸走上前,穿着圆领长衣罗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本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富家公子,偏偏爱装成有学问的士子,附庸风雅。

    “是你这个草蛋!光下华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眼中还有王法没!””

    曹郸走向前,折扇一挥,带着几分冷笑:“苏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会连欠我的五百贯的事,都不记得了吧?”

    苏宸愕然:“我欠你钱?五百贯?”

    杨灵儿刚才也听过这个说辞,当时并不相信,此刻,目光看向苏宸,满怀期待,听他解释。

    “这有字据!”

    曹郸从长袍的怀兜内,取出了一张字据,在苏宸面前晃了晃,然后转身对着前堂看热闹的百姓说道:“我乃安霖堂曹氏三公子,家父也算咱们润州城内的杏林医手,有名有号,这是苏宸在七天前所立,跟我借款时写下,当时苏宸在赌坊与我等玩骨牌,输光本钱之后,执迷不悟,便在我这里赊欠了钱贯,五百贯整,豪赌了两天两夜输光了,但限期一个月内凑齐还上,如果无法偿还,一个月期满,便以这座祖宅、苏家药方,和这个苏宸义妹抵偿!”

    “真的是苏宸签字,还有手印画押!”

    “天啊,五百贯,苏家这几年早就是一个空壳子了,上哪凑五百贯去!”

    “疯了,这苏宸败家子,把仅剩的祖宅都给输没了,可惜了灵儿那个小姑娘,以后要被糟蹋了。”

    门口围观的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口中都把苏宸当成败家子,赌徒了。

    一个男子役夫,在码头装卸货物,一日的工钱,也就五十文左右,一个月下来,算满才一贯半的收入。

    五百贯对于一个平常百姓而言,不吃不喝,需要攒上二三十年了。

    杨灵儿也算听清楚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了一眼沐猿而冠的曹郸,泪水止不住流出来。

    “苏宸哥哥,我不要做抵押,我死也不要被送人!”

    杨灵儿拼命摇头,双手紧紧攥住了苏宸的手臂,那样的凄惨决然,那样的孤苦可怜。

    这一幕凄苦神态,看的让苏宸心酸,心忖不论如何,觉得也不能对不起自己这个小萝莉妹。

    他强挤出笑容,安慰道:“灵儿放心,这是当时我犯了迷糊,根本记不起来了,但不论如何,哪怕祖宅和药方不要了,出去借钱,也绝不会把你送出去的。”

    杨灵儿听到苏宸的保证,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曹郸转身走过来,冷笑连连:“苏大郎,你醒醒吧,瞅瞅你家里,家穷四壁,苏家祖上的那些存留,这几年都被你败光了,除了个破秀才身份,你一无是处,上哪弄钱去?去青楼找你相好去讨借吗?哈哈,窑子那地方,有钱你是公子大爷,没钱你就是穷秀才,她们没有人会借你钱的,这五百贯,你是断定还不上,今日这宅第房产,苏家祖传药方,还有这个小丫头,统统抵债,咱们的账也就一笔两清!”

    “草蛋,放你的狗屁,不就是五百贯吗,一个月内,按字据约定还给你就是,灵儿和宅院,你休想染指!”

    苏宸也硬气起来,他怎么说来自另个世界,一身知识学问,按着以前看小说影视剧穿越者的先天优势,各种发明创造,很快实现一万贯的小目标,最后成为南唐首富。

    麻德,还会在乎这五百贯!

    曹郸啐道:“我呸!你这厮就是草包一个,读书读傻的木头,秀才之名得来名不副实,一个月期限,如今剩下只有二十多日,你上哪里凑钱去,不过是在敷衍我曹三郎。”

    苏宸轻哼:“信不信由你,但是白纸黑字,写着一个月期限,你现在来捣乱,不合规矩,这是在故意毁约,不想让我履行上面的赌约了吧,告到府衙去,也是你理亏。”

    曹郸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也在考虑。

    苏宸又放出一句狠话:“如果你逼急了,可比怪我去你家投毒,别忘记我苏家干什么的,能行医治病救人,也有毒药惩治宵小,如果你不让我活,我也就拉着你全家陪葬。”

    曹郸平时读书不多,也是个外强内干的绣花枕头,被苏宸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有点不妥,冷哼道:“既然你这样固执,那好,别说本公子没给你机会,二十三日,还有二十三日,到时候我会带人过来拿走这里的东西,缺了一样,打断你的腿儿抵偿!”

    “到时候过来拿钱!”苏宸心中虽然暂无良策,但是表明还是装的信誓旦旦。

    “你有种,我们走!”曹郸指了一下苏宸,发现这小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心中惊疑不定,然后带着三个仆人走了。

    杨灵儿泪流不止,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苏宸拍来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担心,转身对着门口的街坊邻居道:“让各位乡亲看了笑话,苏某以前的确混账了些,被恶人构陷,下套输了钱,遭威逼利诱写下了欠款字据!但是,我苏宸今天在这里向乡亲们立誓,今后绝不再做那些赌彩勾当,不再让苏家列祖蒙羞!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请乡亲们今日为我见证誓言!”

    他之所以要这样说,也是趁机给自己立言发声,以前的苏宸,迂腐些,智商也不高,平平无奇,被人下了圈套,如今负债累累。

    新的苏宸如果要改变,哪怕接下来做生意,但是开始没有好的口碑,也很难打开市场,甚至人品遭人唾弃,直接影响他的发展。

    今日在这里宣布痛改前非,做一个“浪子回头”的自我营销。

    “这才像个话!”

    “能改就好,可惜,五百贯啊,何时能攒够!”

    “且行且珍惜,早一点意识到就好了。现在浪子回头,财产也都败光了。”

    “可惜了苏家几代人,妙手回春积攒下来的家业了。”

    门口的邻居们都摇头轻叹,发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感慨,但也有人对苏宸能够回头,怒气也平息了些。

    众人散去,天井小院内只剩下苏宸和杨灵儿。

    杨灵儿怯怯地问:“苏宸哥哥,你吃饭了吗,灵儿去给你做饭去。”

    苏宸摇头:“我今日出城踏春,在外面吃过了,还给你带了一张酪饼,吃这个吧!”

    说完,他从腰带系的布囊内取出了那张酪饼递给杨灵儿。

    “白馍酪饼!”杨灵儿破涕为笑,好久没吃这种白面食了。

    苏宸轻轻一叹,过去的两三年,老仆人死后,只剩下苏宸和小妹杨灵儿在这里生活,由于缺乏了平时管束,苏宸开始大手大脚,留恋青楼,斗鸡赌跤,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掉了,如今除了这个宅邸,家当基本都空了。

    “这几年,让你跟着哥哥吃苦了。”苏宸有些过意不去,拉住杨灵儿的手臂,靠在自己身侧。

    杨灵儿近距离靠着苏宸,长大之后,还是少有这样亲昵动作,因此脸颊有些发红,停顿了一下,抬头问:“苏宸哥哥,是不是到时,奴要不跟他们走,他们就会打断你的腿?”

    “别听他瞎说!”

    “可是,万一他们真要打断你的腿,那哥哥还是把灵儿送掉吧,奴不想看到苏宸哥哥变成一个跛子。”

    苏宸鼻子发酸,手臂搂紧杨灵儿,心说:这个干妹子,我要认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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