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皮卡丘梦蝶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644343

我叫嬴成蟜,秦国保守派。喜欢享受生活,在外名声极佳,诸侯皆称公子成蟜以为贤也。 我哥叫嬴政,秦王,激进派。天天嚷着不忘历代先君一统天下之大愿,频繁发动战争,六国都骂他暴君。 我俩总因为政见不合吵架。我嫌他太保守,他怨我太激进。就说灭了六国之后吧。 他说:徙贵族于咸阳十二万户,集天下之兵聚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 我说:天街踏尽公卿骨,全杀了算,世家哪有好人?好好的兵器你铸金人做甚? 这就不打了?那哪行!后世指望你不学英语呢!你说,谁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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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始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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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柱元年,十月,十三日。

    午时,三刻。

    函谷关,东城墙上。

    年仅七岁的嬴成蟜,躺在一张专为其量身打造的小摇椅上。

    脚尖点地,稍稍用力,道路两侧的万仞绝壁便动了起来。

    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怎么还不到。”

    撑住摇椅把手,站起来的他还没有城墙垛口的凹陷处高。

    踩上两块不规则形状的青砖,小脑袋才能探出来,自关上俯瞰。

    两边壁立绝岸,一条狭道中通。

    入函谷的这条道路车不分轨,马不并鞍。

    可谓是一泥丸而东封函谷,拒六国而立于不败,堪称一盛景。

    第一次来到此处的嬴成蟜,却表现得兴趣平平,视线一直在尽力向道路更远端延伸。

    他今日来此,不为观景,而为接人,接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嬴政,史称秦始皇。

    秦国新王守孝期满,正式继位。

    要赵王择一子质秦,送还质赵的秦王孙政,约定今日午时入关。

    与千古一帝比,当下的天下第一雄关,实在让同为秦王孙的嬴成蟜提不起兴趣。

    前世,嬴成蟜是偏科战神。

    不算外语,高考他能随便挑个酒吧舞,随便挑专业。

    加上外语,他在省内优待和服从调剂的双重助力下,才堪堪上了一个本省双非一本。

    专业是学校年年招不满,历届毕业生就业都和所学知识没半毛钱关系的历史系——中国古代史。

    常呼“英语误我”的他,每次刷到秦始皇的短视频都会留下评论:

    【政哥不会怪我不会英语,只会怪自己没有统一世界(流泪.jpg)。】

    【来人!给政哥一张世界地图,我不想学外语了(痛哭.jpg)!】

    或许是执念的力量。

    今生,他不仅不用学外语,还成为了秦始皇唯一的亲弟弟,身份显贵。

    嬴成蟜,秦国公子。(注1)

    父亲是秦国太子,史称秦庄襄王。

    爷爷是秦王,史称秦孝文王。

    刚逝去的太爷,史称秦昭襄王,后世冠号——战国大魔王!

    凭借对战国末期历史脉络的精准把控,嬴成蟜五岁时就被战国大魔王抱上朝堂,参与国事。

    五岁。

    其他稚童还在撒尿和泥的年纪。

    公子成蟜不仅能在朝堂坐得住,还能听懂,还能发表意见,幼稚童言里时不时还能夹杂一些金玉良言。

    如此神异,朝中尽以神童赞之。

    “到哪了?这都迟到半个多时辰了,爬来的吗?”

    嬴成蟜有些抱怨。

    任为相邦长史,秦国太子最为倚重的吕不韦侍在摇椅右侧,规劝道:

    “赵人向来如此怠惰,不重时间。城头风大,公子入内可好?

    “不韦在此守候,一见赵国车马,立刻报予公子。”

    少年摇摇小脑袋瓜,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打造的长筒状物件。

    身子贴着冷砖,腾出双手握着物件架在右眼前,闭上左眼。

    “我就在这等。”

    自嬴成蟜二岁开始逐渐觉醒前世记忆,知道自己是秦始皇亲弟弟后,就一直盼望着兄弟相聚。

    到时候。

    兄横扫六合!

    弟六六六六!

    我们两兄弟可真厉害!

    视线拉进,狭路上凸起的车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却还是不见赵国车马。

    吕不韦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又过盏茶时间,嬴成蟜眼中仍是不见单人只影,略显疑惑地轻声自语。

    “使者的态度就是国家的态度。

    “赵使赴秦迟到,就是赵国轻慢秦国,这不是得罪秦国吗?他们怎么敢的?

    “难道真出了什么意外?

    “史书上并没有写政哥归秦有波折啊。”

    转动着更名为千里目的望远镜,他突然一颤。

    [史书虽然写着秦始皇九岁归秦,可不一定就是今天……]

    [因为我,政哥归秦时间变了……]

    [两种可能。]

    [第一种、历史修正,政哥必须在正确的时间返秦。]

    [第二种、历史不是必然……]

    “政哥出事了!”

    少年稚音在函谷关城头回荡。

    这一嗓子突如其来,响度很大,未变声的少年音又很是尖锐。

    戍守秦兵皆目侧。

    吕不韦扬眉,脑有疑惑。

    [政哥?是在说公子政否?“哥”为何意?]

    战国时没有“哥”这个叫法,只有“兄”。

    嬴成蟜跳下砖块,未及转首,急吼出声。

    “开关!召二百骑兵,不,五百!随我去接我兄!”

    侍立在左的函谷守将蒙武面露不悦之色,以立起来的竖眼说话——你小子是真敢要啊!

    吕不韦拿手虚堵自家公子那毫无遮拦的嘴。

    “公子慎言!

    “没有王符,私调五十以上兵马形同谋逆!”

    蒙武脸色好看一些,点点头。

    “王上有令,要我照顾好公子,尽量满足公子要求。

    “武这便召五十人,亲自陪公子出关。”

    嬴成蟜丢下千里目,伸手入怀。

    拿出来时,小手所握物件在当空艳阳下闪烁金光。

    “王符在此!速速勘验!本公子要五百骑兵!速召!”

    …………

    【注1:“公子”一词源自先秦时期,最初是指王公之子,后来称诸侯的儿子为公子,女儿则称女公子。战国时期,公子的称谓进一步扩展,不仅用于称呼诸侯国君家族的男子,也用于称呼豪门世家的子弟。】


第二章:未见人马,先听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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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墙上。

    蒙武脑袋双目睁大,刚刚闭上的嘴巴再次张开,却没说出任何话语。

    “速速勘验!”

    嬴成蟜用力拽下蒙武手臂,掰开手掌,将那闪烁着金光的物件用力按在蒙武手心。

    “诺!”(注1)

    蒙武俯着身子,低着头,一只手紧攥着二公子递上来的物件。

    另一只手自衣襟折叠处伸入其中,掏出自成为函谷守将以来,沐寝不离身的函谷虎符。

    蒙武两手各有金光绽放。

    其将左右手虎符合在一起,拼出了一个四肢站立,张口卷尾的老虎。

    蒙武持老虎到眼前。

    只见此物有如一体,不仔细观察,极难看出有一道自虎头中分,延至虎身,到虎尾而止的缝隙,符合。(注2)

    完整虎符长三到四寸,高二寸略余,宽约一寸半。(注3)

    通体青绿,由青铜打造。

    左右两半各有金色铭文四十:

    【兵甲之符,右才王,左才函谷。】

    【凡兴士披甲用兵五十以上,必会王符,乃敢行之。】

    【燔(fan二声)燧(sui四声)之事,虽母会符,行殹(yi四声)。】

    蒙武抚摸两边虎符,手指肚略过金字,没有凹凸感,金字如本就长在青色虎身一般。

    工艺名为错金法,需要罕见的高超技艺,民间几不可见。

    乃是在器物表面刻出字沟槽,将金丝一点点熔进凹纹处。

    然后用砂纸细细打磨,直到闭着眼睛指肚摸过,如摸整体,毫无异样感触才过关。

    模样无误,工艺高超。

    此时蒙武基本已确信手中函谷虎符为真,只差最后一步,重量。

    他轻掰虎符为左右两半,两手分持,轻轻掂量……

    “你快点!”

    嬴成蟜催促。

    他不能接受,给后世留下大一统理念的秦始皇,因为他而出现了意外。

    他很急躁,且全表现在脸上,没有丝毫掩饰,压力蒙武。

    蒙武望着手上的两半函谷虎符,一时间没了动作。

    他知道王上最宠溺眼前这位王孙,不然也不能直接应下五十人给予方便。

    可在确认函谷虎符为真后,他依旧不太相信这是王上赐下的。

    [偷来的吧?]

    他略微抬眼,想要打量王孙神情。

    嬴成蟜立刻发现了蒙武的小动作。

    明白这位秦将现在不是怀疑王符真假,而是怀疑自己和王符来源。

    他完全理解。

    在秦国所有虎符中,函谷虎符是极为特别的一块,重要程度能排进前三。

    持函谷虎符,便掌握了函谷守军。

    而掌握了函谷守军,便等于掌握了函谷关。

    秦国拒东方六国,全凭一座函谷关。

    函谷关破,关中沃野千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自秦国立国以来,函谷关只被齐、魏、韩三国联军破过一次。

    那一次,整个秦国陷入恐慌。

    为免亡国,不等三国联军大肆入关,就派出使者割地求和。

    函谷关在,秦国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么一块重要至极,掌控了秦国命脉函谷关的函谷虎符。

    极其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得被一个七岁稚童带来函谷关。

    换作嬴成蟜是函谷守将,也是不信。

    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才过去七年,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但理解,不等于接受。

    不等窥探眼神落到脸上,嬴成蟜指着蒙武右手心中象征王符的半边虎符,喝问:

    “勘验完否?虎符是真是假?”

    蒙武顺势抬眼对视,目光深邃,像是要看到嬴成蟜内心深处,没有说话。

    嬴成蟜抢过王符举在蒙武眼前。

    “这上面刻的明明白白!

    “此乃调动兵甲之符,右在王上之手,左在函谷守将之手。

    “凡要调动甲士超过五十人,函谷左符必须与王符相合才可以。

    “只有遇到要点燃烽火的紧急情况,才不必合符,可自行处置。

    “今王符在此,符合!汝为何还不下令!可是这半边虎符为假乎?!”

    关墙上一片寂静,可闻微风吹拂之音,蒙武依旧没有说话。

    嬴成蟜近前两步靠近蒙武,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

    “我只要五百骑兵寻人,不是把函谷关的三千守军都调走!这不影响函谷防务。

    “今我持函谷虎符。

    “你此时予我兵马,事后上报大父,合制,无人能说你有错。

    “不予,见虎符而不遵,你就是不奉王命,与反叛无异。

    “此时大父对你信任有加,知你谨慎,你不在意,可你能保证一直受如此信任乎?”

    嬴成蟜放慢语速,字字紧咬。

    “到那时,今日之事,会否被重提呢?”

    蒙武心中一寒,觉得王孙眼神比埋了四十五万赵狗的长平战场还冻人。

    [神童个屁!一鸟人也!]

    久不入都城,居函谷戍卫的守将低垂眼睑。

    “虎符为真。这便为公子调兵。”

    他回头,正要吩咐亲兵去集结兵马。

    “且慢!”

    一直没有做声的吕不韦高声喝止,蒙武动作一停。

    “蒙武!”

    嬴成蟜一声厉喝,尖锐少年音爆鸣。

    蒙武暼了吕不韦一眼,招来一名亲兵近前。

    “速调五百骑兵!”

    “唯!”

    亲兵领命,跑下石梯,自去传令。

    吕不韦眯起本就不大的双眼,显示出商人的市侩,苦笑一声。

    “公子便是受王上喜爱,也不应恃宠而骄,无缘无故调函谷之兵,小心惹王上不喜。”

    嬴成蟜捡起千里目,向关口石梯行去,边行边道:

    “赵国车队本应三刻前抵达函谷。

    “如今我持千里目于此俯瞰,却连一车一马的影子都看不见。”

    停顿了一下,神色凝重。

    “此事必有蹊跷!”

    吕不韦一脸错愕表情。

    “此皆臆想,公子凭此调动五百骑兵?”

    “不错!”

    “未免武断了些……”

    眼见嬴成蟜脚步不停,已站在阶梯口,吕不韦赶上几步,连说道:

    “公子既决意如此,领五十人寻去便是。哪里需要调用虎符,召五百人之多?

    “未有战事,五百人出函谷,此事瞒不过人。

    “群臣知晓,得知是公子持函谷虎符为之,恐有奸佞借此攻讦太子。

    “不若只领五十人,可好?”

    嬴成蟜突然站住脚。

    “赵国使团共有二百三十二人。

    “若因遇刺而不能按时至函谷,二百三十二人跑不出一个报信,行刺者数目要多少?

    “五十骑兵,寻人有余,厮杀呢?”

    吕不韦不从正面应答问题。

    “这里是函谷关,不会有人敢行刺,更不会有那么多的刺客。”

    嬴成蟜盯着吕不韦的脸。

    这位父亲要他恭敬相待,以先生敬称的传奇商人微微低头,以示不敢直面对视,表现极为恭敬。

    “你想要我兄死。”

    少年完全是陈述的语气,似早已确定了这件事。

    “不韦怎么会想要长公子死呢?”

    吕不韦在“长”字上加了重音,神情不变,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塑木雕。

    嬴成蟜双眼眯成一条线。

    “我不是嫡长子这件事,不需要你来提醒。

    “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愿当王,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你手中的奇货。

    “阿父虽是太子,可若让我知你谋害我兄,他保不住你!”

    吕不韦大汗淋漓,竟是从一向良善,连鸡都未杀过的公子身上感受到了浓烈杀意。

    腰再次下弯,头就快要贴到地上去了。

    “不韦不敢……”

    未初刚过。(注4)

    函谷关门开一线。

    未见人马,先听雷落。

    马蹄踏碎午后静谧,五百秦骑鱼贯而出,一道黑线向东蜿蜒。

    …………

    【注1:同级,或上应下,称诺。下应上,称唯。“唯唯诺诺”中的“唯”,“诺”就源于此。】

    【注2:“符合”这个词,最早就是说虎符相合。】

    【注3:秦一寸=2.31厘米。】

    【注4:十二时辰分为初,时,用来表达二十四小时。如未初是下午一点,未时是下午两点。】


第三章: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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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子无知!刺个屁!”

    蒙武啐了口唾沫,一马当先,脸色很不好看。

    自秦惠文王相王后,秦国正式崛起。

    函谷关五十里内常年匪患禁绝,没有一个贼人。

    骑伍顺路二里,出了狭路,又东进一里有余。

    蒙武神情微动,眉聚成峰,竖掌驻马。

    他自风中,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厮杀声。

    “将令止步!”

    传令兵传达军令,五百骑速度放慢,直到静止,呼啸的风声随之平息,一些杂音趁机浮出水面。

    除了越发清晰的厮杀声,还有兵戈交击的金石之音。

    “还真让这小子说对了,确有刺客……”

    他低声自语,心情复杂。

    回首望公子成蟜,两人目光恰好对视。

    年幼力弱、不能独乘的少年与吕不韦共乘一马,坐在吕不韦身前,被吕不韦双臂夹在中间。

    举起王符,目光凌厉无匹。

    “王室,也有兄弟情乎?

    “还是伪装出来的,贼喊捉贼……稍后便知……”

    蒙武握紧缰绳,调转马头,正对着声源方向,低吼一声。

    “疾行!”

    “将令疾行!”

    五百骑由静转动,马蹄如雨。

    初如小雨哗啦啦,随后急转直下,大雨滂沱,拳大冰雹落不停,阵阵响雷惊天宫。

    一刻时间不到,一群手持矛、戈、剑,不着甲胄的绿巾蒙面人,出现在视线尽头。

    距离拉近,能看到这些蒙面人围成一个圈,向内疯狂进攻。

    圈最外围的刺客们闻马蹄声音渐响,循声望去。

    视野中,十二三四个骑兵身披甲胄狂奔而来。

    甲胄上反射出的光,比刺客手中的兵刃还要冷。

    他们面部被遮看不到变化,外露眼神狠色渐深。

    “是函谷戍卒,消息走漏了!”

    “怕什么?至多五十,一并杀了,小心弩箭便是!”

    “我领百人持盾迎击!”

    面对自长平之战后彻底名声大噪的秦国锐士,这批刺客竟是毫无畏惧,还想要主动出击!

    “迎个鸟!”

    身上黑袍略微鼓胀,似穿内甲的刺客首领大骂一声,抽出鞘中利剑。

    “彼其母之,都只长眼睛不长耳朵嘛!仔细听!”

    视线范围内虽然只有十余骑,但那由远及近,响度不断增大的马蹄声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来袭兵马数量绝不会是五十,至少七八个五十!

    众刺客细心凝神,于嘈杂厮杀声里听那马蹄落地音。

    片刻后,目中纷纷透出惊疑。

    “不下四百之数!”

    “五十以上非符合不可!怎会有这许多人?”

    “函谷守将是谁!欲反乎!”

    单手持剑的刺客首领转回首,不再去管来袭的函谷戍卒。

    “赵姬母子必须死!”

    他杀向久攻不下的赵国车队,身先士卒。

    不过数息,手中白剑就变成了红剑,右臂膀多了一道不见骨的划伤。

    转瞬间,众蒙面刺客大都红了眼,杀气大震!

    他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们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不再惜身,如同自知必死的困兽一样,不要命地进攻。

    胸腔被开,戈卡在了胸骨上。

    腹部被划,肠子顺着伤口流出。

    本轮流进攻,想要慢慢磨死赵国车队的刺客们为最快速度杀到赵姬母子身前,宁死也要进一步!

    以性命,换时间。

    包围圈迅速缩小。

    包围圈中央是一辆驷马高车。

    驷,四也。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

    今天子之位空悬。

    各国国君虽以王称,出行却仍是驾五。

    驷马高车,是王乘下最高规格的马车。

    车前室,驭手御车坐的位置上,赵姬张弓搭箭。

    一眼睁,一眼闭,一箭射出。

    七步外。

    一刺客左眼爆炸,黑红乱飞,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抬起的车帘一角处,仅露出一颗小脑袋的嬴政脸上有欢喜之色,盛赞道:

    “彩!

    “阿母威武!”

    这是他母亲射倒的第二十一人。

    加上这个人,他母亲连中九箭!

    又拈一支箭矢在手,搭在弓上的赵姬却没有露出任何喜色。

    “这些刺客为了尽快杀我母子,竟然不躲箭!”

    她呼吸略有急促,光洁额头有细汗渗出。

    拉弓弦的右臂微微颤抖,堪堪拉到满弓。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最近的刺客已是到了她六步外,又近一步!

    刺客都蒙着面,她只能看到刺客双眼。

    那双眼中满是疯狂杀意,不顾生死的杀意。

    “去死!”

    戴牛皮护指,勾住弓弦的食指、中指、无名指齐松。

    嗡~

    利箭破空,杀意爆浆,第二十二个刺客落马。

    赵姬吁口气,不敢多歇,伸手去抓箭矢。

    马上刺客仍有二百余。

    抓空。

    低头,褐色木质前室上空空如也。

    箭矢尽矣……

    心弦崩断。

    “秦异人!虎狼尚不食子!汝非人哉,寄豭(jia一声)耳!”(注1)

    她丢掉长弓,冲进车厢,抱住九岁儿子,不再去管刺客又进了几步。

    “可怜我儿!”

    哀色满面,泪水簌簌流。

    她看不到生还希望,不再抵抗。

    在生命最后时刻,只想和独子多待一会。

    看母亲表现,知悉死期将至的嬴政心中喜色尽去,刚还为母亲九箭连中而喜赞的他悲呼道:

    “是政儿连累阿母!”

    想到母亲是为了自己赴秦有此劫难,再想到自己是因为那个自小抛弃的生父而赴秦,遂咬牙恨声道:

    “抛妻弃子!真寄豭也!非我之父!”

    他想为母亲擦去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那眼泪流的虽缓,却不间断。

    嬴政手掌洇湿,用力攥紧,自知陷入绝境的他满心不甘。

    只差一步,他就进了秦国境内。

    入了函谷关,他就会从一个任人欺负的在赵质子成为秦国公子,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他们母子……

    耳听得厮杀声越发清晰,他低声嘶吼,其声如豺。

    “今若侥幸得救,愿以恩者为父也!”

    弩箭齐射如镰,刺客坠地如麦。

    五百函谷骑兵先以秦弩开道,连放十一轮。

    十一轮弩箭过后,再无刺客坐直于马背上。

    第十二轮弩箭掩护,函谷骑兵冲锋。

    一轮冲锋过后,再无刺客坐于马背上。

    蒙武轻而易举便控制住战场。

    战事刚刚平息,还未等他命令麾下士卒捉俘虏,收拾残局。

    公子成蟜便一脸急切得对他下令。

    “保护我!”

    确认秦始皇安全很重要,确认自身安全同样重要。

    “诺。”

    若有所思的蒙武干脆应下,没在意王孙的骄横语气。

    得到蒙武贴身保护,嬴成蟜啪嚓啪嚓地踩着血肉,快步跑到驷马高车前。

    两个吓到面色惨白的侍女分立车前室左右,手挑车帘,帘抖不停。

    一男一女立于室内,女略。

    自看到那个比自己高一些的男人,嬴成蟜眼中就再没旁人。

    上身窄袖短衣,下身合裆长裤,非常典型的胡服,迥异秦人。

    眉梢不曲,笔直向上,斜插如鬓,显得有些凌厉。

    双目如隼,微微泛红,似乎是流过眼泪。

    鼻翼抽动,嘴巴微张。

    其面英武,脸上神情有些迟疑。

    [这是秦始皇吗?]

    嬴成蟜也有些迟疑,开口试探道:“嬴政?”

    胡服少年神情一动。

    “阁下认识我?”

    嬴成蟜激动大喊:“哥!”

    不知道眼前稚童在喊什么的嬴政目光瞥到蒙武脸上,下落嘴上,等了片刻,不见出声。

    行出车厢,站在前室上。

    他面色有些勉强,略显艰难得对着嬴成蟜恭敬行礼。

    “……多谢阁下相救。”

    闭上眼,轻吸口气,吐出那略有复杂的心绪。

    再睁,重重弯腰,动作干净利索,不再勉强。

    “大恩无以为报,君若不弃,政愿拜为义父!”

    “???”

    嬴成蟜眨一下眼睛。

    [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难得政哥主动叫爸,不对,说话。我可以顺着他的话开玩笑,快速消除首次见面的陌生感。]

    [政哥勿怪,我这都是为了你我兄弟日后情意,可不是有意占便宜……]

    …………

    【注1:寄豭:寄放在别人家传种的公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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