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它永无止境
柯遥42 著
类别:网游竞技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2406297
如果成为「工具」已是不可违抗的残酷命运那么,比这更残酷的,也许是在过程中仍然保持作为「人」的秉性真实世界注定会有残缺,但总有人不愿被同化成残缺的那个部分她们要用理智,用情感,用艺术,用一切有目的的劳动对抗……世界历4631年,一个在异国被囚禁长达七年之久的中年人重新回到了故土,故事从这里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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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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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3 年。
第三大区,谭伊市南区的塞文山。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二十多个来自圣安妮修道院的孩童,正身着灰色亚麻道袍,跟着一位面色冷峻的修女采摘路边的野菜。
那位修女年纪在五十岁上下,头发已经斑白,她两颊的皮肤衰老松弛,微微耷下,即便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带着令人畏惧的严厉。
整个采摘的队伍被拉得很长,那位修女站在最前头,孩子们零零散散,各自为伍,时不时会拿着菜送到修女面前,询问这东西能不能吃。
在队伍的末尾,一个红色短发的女孩子跟在一个黑发少年身后,她淡蓝色的眼睛像是两颗浸润在溪水中的水晶,此刻,她正有些警惕地看着四面的草丛。
“简,你来!”少年向着她招了招手,表情带着惊喜,“看我发现了什么!”
女孩子靠近,蹲下,见地上长着一个深棕色的蘑菇。这让她迅速变了脸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怕,”伯衡轻声道,“这不是螯合菌,就是普通的菌菇,可以吃的那种,你看……”
女孩子将信将疑地靠近。
少年取出小刀,将整颗蘑菇从地上撬了起来。
它的伞盖是棕色的,底下的菌根带着一点泥土,少年迅速挥动手中的短刀,将沾了土的根部削掉,又很快吹掉落在上面的尘屑。
蘑菇的伞盖下呈现出乳白的颜色。
“这是牛肚菌,看起来已经在吐孢子了,这种过于成熟的菇子以前很多人都不爱吃——但和普通的菌类比起来,它还是很美味。”
说着,伯衡将手中的牛肚菌颠倒过来。
“你看它伞盖下面这些蓬起的地方……我们现在要把它刮掉,至少把孢子剔掉,它们掉在地上,过段时间就会重新生根发芽。”
女孩子两手抱膝,蹲在旁边看着,“螯合菌也一样?”
“既然都是真菌,那应该没差吧。”伯衡说着站起了身,将处理后的牛肚菌装进自己的布袋,“今晚我们加餐。”
两人刚直起腰,前面就响起了一阵紧促的铃铛——那是格尔丁修女的号令,所有听见铃铛声的小朋友,都迅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向着格尔丁小姐所在的方向跑去。
十一岁的赫斯塔还很瘦弱,她被少年牵着往前走,二十多个孩子很快围绕着格尔丁修女站成了一个圈。
“芙拉桑发现了一只可怜的松鼠。”格尔丁修女面色严峻,“芙拉桑,你说说吧。”
一个和赫斯塔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怯怯地捧着一只带血的松鼠。
松鼠还活着,只是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
“我刚刚看见远处有一只秃鹫一直在盘旋,就跟过去看了看,结果看见了这只松鼠。我想它……它一定是被秃鹫被啄伤了眼睛……身上也被啄出了好几个血窟窿,我没能救下它……”
“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格尔丁修女轻声道,“让我们一起来为这只可怜的小东西祈祷,愿它安息——我前几天已经教过你们如何祷告了,是不是?”
“是的,格尔丁小姐。”孩子们齐声答道。
“那么,开始吧。”
所有人放下了手中装菜的布袋或篮筐,大家双手合十,开始柔声细语地念起了祷词。
“简,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头顶传来,让十一岁的赫斯塔骤然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面容沉肃的格尔丁修女正凝望着她,修女戴着白色手套的两手交握在胸前,目光带着几分愠怒。
周围的几个小孩子偷偷睁开眼睛,看向赫斯塔这边。
“其他人都把眼睛闭上。”修女沉声道。
所有跪在地上的孩子都是一阵寒颤,连忙双手交握,恢复了之前祈祷的姿势。
“所有人都在专心祈祷,就你一个人睁着眼睛。”格尔丁修女的声音在山麓的上空回荡,“赫斯塔小姐,你回答我,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那只死去的松鼠……格尔丁小姐。”赫斯塔轻声回答。
“是吗,”格尔丁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些,“但祈祷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赫斯塔。”
“……我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们要这样将它埋在地里吗?”
“是的。”格尔丁用虔诚的口吻回答,“我的肉身归于尘土,但我们的灵魂来自天上,如果我们能虔诚地为死者祈祷,那么当这祷告抵达圣灵的所在,祂降下的仁慈也将涤荡你们的灵魂……
“而一个清澈的灵魂,才不容易被螯合菌寄生,赫斯塔小姐,你明白了吗。”
赫斯塔皱起眉头,没有作声。
格尔丁再次皱起了眉头,“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不立刻‘虔诚地’……把它吃掉呢。”
刹那间,周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直跪在赫斯塔身边的少年伯衡不禁睁开了眼睛,担忧地看向自己的朋友。
格尔丁的脸顿时铁青:“什……什么……”
“它是刚刚才死的,现在才午后,还算新鲜,现在去皮腌制的话——”
“简·赫斯塔。”格尔丁修女的声音严肃到令人战栗,她带着不可置信的态度轻声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们不用自己吃,”赫斯塔连忙补充道,“只要这样处理以后,把它挂在外头,等需要的人自取。虽然这点肉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在饿极了的人那里就能救一条命,就这样埋进地里,未免太过浪费——”
话还没有说完,赫斯塔整个人被修女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她被拎到死去的松鼠跟前。
“看看它。”修女命令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悯的哭腔,“看看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赫斯塔小姐——我一向是怎么教你的?”
“……不能杀生。”赫斯塔看向修女,“但不是我们杀的它,而且我们也不是自己吃——”
“啪——”
一记耳光砸在赫斯塔的头顶。
“伯衡!你现在就带简·赫斯塔去山顶禁闭室……”修女的声音颤抖着,“她的脑子被恶灵占据了!要关上几天禁闭才能清醒!”
……
深夜,圣安妮修道院的禁闭室里,赫斯塔蜷在铁笼子里。
她红色的头发披散在脸上,睡得很浅。
“简,简……”一个声音将她唤醒,赫斯塔睁开眼,望见铁笼子外伯衡的脸。
“格尔丁修女睡了,我从厨房拿了点儿东西给你,你出来吃。”
赫斯塔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伯衡移开铁笼子上的重锁。它看起来绕得层层叠叠,好像把笼子锁得严严实实,但实际上这只是个障眼法罢了——锁耷拉在笼子上,根本没有困着笼子。
第2章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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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塔咕噜一下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伯衡取出一个非常老旧的锡铁饭盒,里面装着已经冷了的土豆,奶酪碎和一些灰褐色的菌片。
对着月光,赫斯塔用勺子把那菌片舀出来细看。
“这就是牛肝菌吗?”
伯衡点头,“我偷了一点黄油炒的。”
赫斯塔饿极了,她大口大口地将食物送进嘴巴,伯衡递过去一个同样老旧的水壶,“慢一点。”
女孩吃饭的时候,伯衡从裤腿里掏出一卷折得很软的报纸。报纸对折处的油墨都已经被蹭掉了一些,露出纸纤维的毛边。
少年小心地将报纸展开,在月光下认真读了起来。
赫斯塔已经习惯了这一幕。
在修道院的这四年,她总是被格尔丁修女关禁闭,而每一次伯衡都会像这样带一点吃的来看她,顺便坐在旁边做剪报。
“你怎么知道牛肝菌能吃呢?”赫斯塔望着正在读报的伯衡,“是从报纸上看来的吗?”
“不是,是以前一个大叔教我的。”
“进这里以前?”
“对……之前我一直跟着他在荒原生活。”
伯衡一边回答,一边小心地将报纸上的一篇豆腐块文章剪了下来,他随身带着乳白色的医用胶带,动作娴熟地将文章纸片贴在自己的本子上。
这本本子是伯衡的宝贝,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防潮的石棉布,不用的时候就用布包着藏在禁闭室的地板底下。
格尔丁修女对孤儿院中孩子们的读物有非常严格的控制,除了一批经过她亲自审读的神学故事,孩子们日常能够接触到的读物就只有一些故事非常简单的童话绘本——甚至这些绘本中也有缺页,因为格尔丁修女认为这些故事中的一部分内容属于异教徒们不切实际的幻想,会在孩子们纯洁的心灵上蒙上一层阴影,使得他们更容易被鳌合病侵蚀。
整个孤儿院只订阅一份报纸,每天会送去院长和格尔丁修女的办公室,看完后她们会将报纸收到储物间。
而伯衡正是从那里偷偷取阅。
为了避免被修女们发现,他每次只拿三个月以前的旧报,这些报纸往往已经被捆成一匝堆放在角落,每隔半年会有政府的回收人员上门收取。没有人会检查里面的报纸是否缺少了页数。
赫斯塔像从前一样,将伯衡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吃得干干净净,她意犹未尽地端着伯衡的旧饭盒,有些怅然若失。
“吃饱了吗?”伯衡问道。
“嗯。”
“那好,简,”伯衡抬起头,“你听我说,今天这件事,你确实做错了,虽然并不是因为格尔丁小姐说的那种理由。”
赫斯塔歪头。
伯衡温声道:“也许之前你在短鸣巷的时候没有选择,但现在我们既然有条件吃人工饲养的动物肉,最好就不要碰野外的那些动物。”
“……但那只松鼠才刚刚死去,还是新鲜的,也不行吗?”
“不行。”伯衡用双手比了一个叉,“这些生存在野外的动物非常有可能携带一些致病菌、寄生虫或病毒——这和它们死了多久没有关系。记住了吗?”
赫斯塔若有所思。
伯衡又低下头去做他的剪报,“我感觉芙拉桑应该是看错了,秃鹫是食腐的动物,一般不会主动攻击活着的动物。”
赫斯塔有些疑惑,“如果不是秃鹫,那松鼠身上的那些窟窿是哪来的?”
“也许是其他什么猛禽吧……”
赫斯塔望着伯衡,“这也是从前和你生活在一起的那个大叔教你的吗?”
“哦,这个不是,这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伯衡笑着道,“有人曾因为食用生肉感染上螯合病,所以现在所有的人类宜居地都严禁生食。”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我看报纸主要还是为了搜集十四区的信息,每次看到有十四大区的报道,我就把它剪下来。”
十四大区。
赫斯塔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有些好奇地望着伯衡,“你之前偷偷和院长借的那本《暴风雨下的群山》,是不是讲的十四区的故事?”
“对,不过那个故事的发生地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十四区很大很大,它是目前世界十六个大区中最大的一处,那里有很多很多块宜居地。”
“伯衡为什么想去那里?”
“因为那边可能是我的故乡。”伯衡回答,“‘伯衡’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十四区人的名字,衡是名字,伯是一个很古老的姓……也许我的家就在那边,所以我想回那里去看看。”
说到这里,伯衡突然拍了下脑袋,“对了!简,我前几天看到一个可能和你有关的故事。”
伯衡笑着低头,他哗啦啦地泛起自己的剪报本,直到某一页,他停了下来,将本子推到赫斯塔的面前。
“你知道院长当年,为什么要给你挑选‘赫斯塔’这个姓吗?”
赫斯塔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因为你是红头发,而且是火一样的红发,而十四区的北部有一支游牧民族,叫赫斯塔族——传说中,赫斯塔族的女人都是和你一样的红发——他们的图腾是鹰,一直在十四区北部荒原游猎为生……你看这个,这篇报道专门讲了赫斯塔族的事情。”
赫斯塔的目光扫过伯衡的剪报,兴致并没有很高,但随即,她就发现了本子的空白处还有许多伯衡的字迹。
“原来你还在这本本子上写日记吗。”赫斯塔喃喃。
“啊,不要看那些!”伯衡有些手忙脚乱地遮挡起那些文字来,“我是让你看上面赫斯塔族的故事——”
“那个故事讲得不对,”赫斯塔轻声道,“赫斯塔人的图腾不是鹰,是马。”
“马?”
“嗯。”赫斯塔点头,“虽然鹰对赫斯塔人而言确实很重要——在赫斯塔人的传说里,他们的祖先是一只神鹰的化身,所以他们认为鹰是守护神。但总有人把这个和图腾弄混,他们的图腾是汗血马——赫斯塔人靠这种马驰骋草原。”
伯衡微怔:“这些故事,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赫斯塔一手抱着自己的小腿,另一只手轻轻挽起耳畔的碎发。
“有一段时间,短鸣巷里有人高价收红头发,尤其是红焰一样的红头发,所以那个时候,大家到处打听赫斯塔人的消息。”
短鸣巷,赫斯塔从前生活的地方。伯衡听人们说起过,那是一个坐落在荒原中的贫民窟,曾生活着一群盗贼、刺客、黑市的商旅,以及一些身份暧昧暂时无法正式入境的浪人。
伯衡迅速拿起笔,将这个细节记了下来。
一时间,禁闭室里只有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赫斯塔将锡铁饭盒重新盖好,放回到伯衡身边,“伯衡去了十四区,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伯衡轻声说,“我应该会先去伯姓人聚集的城镇看看,之后嘛……也不一定就要待在宜居地,十四区那边螯合物出没得不多,我想再回荒原生活一段时间,永远只有荒原上的生活才是自由的……简呢?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有。”赫斯塔点头。
“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
赫斯塔话还没有说完,禁闭室的门猝不及防地从外面被推开,赫斯塔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抬头。
惨白的月光顺着门缝落下来,在地面上投一道细长的黑影。
——那是格尔丁修女。
第3章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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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衡?你在这里干什么——”
格尔丁修女话才出口,她就已经看见了答案——在伯衡与赫斯塔的身边,放着许多张铺平的旧报纸。
“格尔丁小姐……”伯衡的脸瞬间苍白,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用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剪报本,并悄悄将它推给了身后的赫斯塔。
赫斯塔迅速会意,她不动声色地将本子接过,胡乱地用石棉布将本子包盖起来,塞到了铁笼的底下。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孩子……”格尔丁修女起得脸色发青,她的胸脯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不断起伏,“你竟敢——你竟敢——”
“请不要生气,格尔丁小姐。”伯衡腾地一下站起来,以便吸引修女的目光。
修女随手捡起一张旧报纸,将它甩在了伯衡身上,报纸发出骇人的“哗哗”声,修女震怒道:“我是为什么不让你们看这些东西,记得吗?”
伯衡:“因为……我们还没有能力辨别是非,在这个时候接触外界这些纷纷扰扰的信息,会让我们的思绪变得复杂,从而……更容易走上歧途,也更容易被鳌合病侵蚀。”
赫斯塔也站了起来:“格尔丁小姐,是我饿坏了所以托伯衡给我送一些吃的。加上我一直想听听外面的故事,所以这一次才——”
“够了!我再不信你们俩的鬼话。”
格尔丁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眼前一切甚至有些发青,她只得扶着一旁的墙面才不至摔倒,伯衡连忙上前扶着了修女的手臂。
过了一会儿,格尔丁觉得稍稍缓和了一些,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地上的旧报纸,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留心到不少报纸上都有着方块大小的缺口——显然是被裁剪过的痕迹。
格尔丁的眉头皱紧了:“你们在干什么?做剪报?”
“我……”
“那些你剪下来的东西呢?到哪里去了?”
“……抱歉。”伯衡低下头,但完全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他也不可能主动回答。
格尔丁修女再次发起怒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对伯衡吼叫,而是声音颤抖地对着窗外的方向低吟忏悔。
等到忏悔结束,她先是摘下了伯衡脖子上的钥匙,然后一手提起少年的后领,将他推搡着塞进了先前关着赫斯塔的铁笼,毫不留情地扣上了重锁。
“我待会儿再来处理你……”说完这句话,修女的目光冷峻地转向赫斯塔,“赫斯塔,你过来。”
赫斯塔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应该和伯衡一起受罚,格尔丁小姐。”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受罚的事等会儿再说!”格尔丁厉声道,“院长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白天的事,她说要亲自和你谈谈——你现在就跟我去院长的休憩室!”
赫斯塔明显怔了一下,“……现在?这个时候?”
“对,就现在。”
赫斯塔看了伯衡一眼——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院长不会像格尔丁修女这样不讲道理。而且,现在去和院长说说伯衡的事,说不定她老人家还能帮忙向格尔丁修女求个情……
“不要磨磨蹭蹭的!”
赫斯塔没有再停留,她跟着格尔丁修女朝院长艾尔玛的休憩室走去。
艾尔玛院长是圣安妮修道院最年长的人,她与格尔丁小姐就像这里的慈母与严母,每当孩子们因为各种各样的错误被格尔丁小姐下令责罚,艾尔玛院长就会想方设法地减轻孩子们要承受的痛苦。
只是差不多一个月前,老院长在地窖不小心倒摔,把两只手摔骨折了,于是这个月里什么事都是格尔丁小姐来安排。
失去了艾尔玛院长的庇护,所有人都过得战战兢兢。
快到休憩室了,格尔丁小姐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回头看了赫斯塔一眼,“现在院长还在疗养中,你不准和她提今晚伯衡的事情——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让她再为你们忧心!”
“……好的,格尔丁小姐。”赫斯塔低声回答,她能觉察出格尔丁小姐压抑着的哽咽,还有她泛红的眼睛——修女此刻一定在为院长而难过。
两人都不再说话,直到她们来到了院长休憩室前。
“艾尔玛院长现在需要良好的睡眠,”格尔丁修女再次叮咛,“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也不要在里面待太久,差不多了就赶紧出来。”
“好的。”赫斯塔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格尔丁小姐不和她一起进屋,那她就能和院长深谈。
赫斯塔向着格尔丁修女躬身行礼,转身推门踏入了休憩室。
这间休憩室也是院长的办公室,老人既在这儿居住也在这儿办公,赫斯塔对这里很熟悉。
只是今天,才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腥腐气,她快步走到墙边打开窗户透气——以往这里的窗户总是开着的,今晚却紧紧关闭。
休憩室里没有开灯,仍像中古时期那样点着一支暗淡的白色蜡烛。火焰的柔光映照出房间中一切陈设的轮廓。赫斯塔看见靠窗的办公桌上压着一叠文件,有早已干涸的钢笔压在纸面上,笔头和笔身都已经落了灰,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用过了。
赫斯塔将钢笔拿起来,小心地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然后盖上笔盖,重新插入笔筒。
不远处的床榻上传来熟悉的声音,“简?是你吗。”
赫斯塔立刻回头应声,“是我,院长。”
床边的烛火照亮了床榻上的纱帐,纱帐后面,艾尔玛的影子隐隐浮现。
“过来吧。”
赫斯塔立刻小跑着过去了,她望着纱帐后的院长,想起方才老人虚弱的声音,忽地有些鼻酸。
“你又惹祸啦。”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我听芙拉桑说了白天的事,就让格尔丁小姐喊你过来了……你想吃掉那只松鼠吗?”
赫斯塔的脸骤然红了,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尽管有许多话想说,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纱帐后传来一阵笑声,“没关系的,简。”
“我知道这样不对。”赫斯塔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不,不不……简,你是对的。”艾尔玛院长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轻颤,“松鼠……非常美味。”
一时间,赫斯塔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纱帐里伸出一只缠绕着纱布的手,它摊开在赫斯塔的眼前——一只腐烂的血鼠赫然躺在老人的掌心。
顺着被掀起的纱帐一角,赫斯塔终于意识到了房间中那股腥臭味的来源——艾尔玛院长的床上堆满了死去的松鼠皮囊,她正一身血污地坐在这发臭腐烂的肉山之间。
床榻的纱帐下,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老人脸缓缓靠近,她瘦削极了,眼睛却是前所未有地鼓胀。
那张非人的脸就在这时再度露出慈祥的微笑。
“想吃的话,就吃吧,就现在……我看着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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